《夜走黄河滩》《苦夏》(辛一)
夜走黄河滩
作者: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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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日学生请我聚餐,在西站步行街。那里我熟悉,对面建伟炸醬面馆是我以前时常光顾的地方。
鹏宴家厨的楼梯在户外,拾级而上,餐厅的面积有三四百平米左右,靠北墙隔成一个个空间,拉上帘子便是包厢,布局简洁而随意,围着大圆桌而坐倒也宽敝,只是天太热,电力故障,没电,自然没空调。服务员很客气,端上酸梅汤,给了不少硬板板权作扇子,又拿着菜单蹶着身子给我们扇扇子,笑容可掬……
学生情绪倒没受太大影响,买来不少冰棍,吃不完全给了服务员,她们就更高兴了,屁颠屁颠地忙前忙后。
学生相邀是我每年返兰的必定节目,去年刘家峡的北欧童话山庄(毕业三十周年大庆),场面隆重而温馨……
学生处世简单,没套路。天热,男同学光着膀子,你掐我一把,我捣你一下……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他们也都四十开外的人了,跟他们在一起,我也仿佛年轻了不少……饭后,意犹末尽,一行十几人前往西站的黄河桥下……
这是一块纳凉的好地方,黄河桥下沿河滩一字摆开躺椅和桌子,灯火通明……
靛青色的夜空河汉楚楚明月朗照,习习河风吹拂着人们的肌肤,让你松爽地抖去无边烦暑的喧嚣,那是生活的给予,也是一份悠悠的缘分。
涛涛黄河水在月光下沉缓有力地向前湧去,气势磅礴,古朴苍凉,历尽沧桑;千古兴亡悠悠万事也如滚滚河水裹挟而来……
他们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经参加全国统考进的学校,基础都不错。带着父辈对工厂的感情和曾经是“老大哥”的自豪,他们被送进了学校……那时学校不收学费,国家每月还发十几元的助学金,加上奖学金,多的能拿好几十。每逢发钱,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
他们完成了三年的专业和文化学习进入工厂,作为产业大军的一员而欢喜雀跃。很快,在他们毕业后不久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曾经的国家一级企业,西北电机的龙头老大……曾经的辉煌都已成过眼烟云,企业己是强弩之未……命运改变了他们美好的初衷,命里注定,他们稚嫩的双肩承担了因企业改制而阵痛的一代……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相继离开工厂,重新走进教室,他们的足迹遍布这座城市的东西南北……他们放弃了青春的浮躁与幻想,在晨光暮色中操起现实的镐头,为年迈的双亲,为儿女妻子,也为整个社会去奔波去辛劳。他们坚信,纵然科学再发达,文明再进步,世界再千变万化,劳动的汗水也万无下岗的一天……在这座黄河穿城而过的城市,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和着汗水、泪水,无论内心如何的憋屈,在世人不屑的目光下,穿行在泥泞和荆棘丛生的人生路上……
苦难是人生一笔宝贵的财富……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坚守在工厂勤奋工作,进入商海童叟无欺,替人打工恪尽职守……岁月在他们额头刻上缕缕印记……他们逐渐走向成热,有底线有操守有担当,秉承传统文化,不邪不恶,正道直行。
他们尊重知识,他们的儿女仅今年就有被北京中戏西安西音……先后录取,他们真棒……
夜凉如水,夜色四合,河对岸城市的剪影所构成的模糊、美丽的图像和远方隐隐的山峦濡上一层迷离的柔美,沉浸在谧静的空灵中。河风荡涤和拂去岁月的尘埃,滤去曾经的伤感,抚慰着曾经的前尘往事,灼人的热浪物化为清凉无比的慰藉……
如此美好的夜晚属于我和我的学生……学生们大口喝着啤酒,大声地划拳,释放着生活的压力和难得的喜悦……
时已子夜,我仿佛听到弘一大师的歌声从河面飘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山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2017年7月23日于兰州
苦夏
作者: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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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炎夏将至,我便从上海弄堂里的蜗居中逃离。走后,上海入伏,褥暑难耐,有人戏称我有先见之明,能掐会算……我还来不及得意,兰州罕见的酷暑不期而至,也热得人三佛出世五佛升天……不过兰州高温至35度左右,一般时间不长。
家住五层楼顶,因漏水,厂里便使人在上面浇了一层厚厚的柏油沥青,屋里便如蒸笼一般。入夜,站在没有封的阳台上,半身在外,半身在里,外面倒是凉爽,里面如火炉一般,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水深火热两重天……
夜里睡不着,拿个小凳坐在阳台上,前尘往事如电影一般浮现眼前……
老家的小河颇多,河沿有台阶可下。浸泡在河里游泳惬意极了……往往乐而忘返,回到家中,母亲也不言语,用指甲在我臂上一划,便现出泳后太阳一晒的白痕。她明察秋毫,从无冤假错案,抓住我便往屁股上肉最多的地方下手,且稳准狠,听凭我鬼哭狼嚎如猴一般躲闪腾挪……
每逢我下午要去游泳,中午便特别乖巧在灶台后烧火。母亲很高兴,只是看死了不让我出门。
后来我发现她不怎么管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暗暗担心,还时不时躲在河边的树后偷偷地看我,怕我看到她一害怕淹死了……
夜里听到她和父亲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不甚清楚“……不去管他,这孩子命大(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据说在上海花了码起来的钱和我人一般高也没用,后来死马当活马医,送到乡下,无医无药,我妈流着泪日夜抱着我……我居然又活了……)……他也马上送上海了……"不久我弟出世,我去上海便进入倒计时……
上海的夏天是乏味的,没有明月清风、石榴如燃,没有鹊惊蝉鸣、荷花滴翠、莲花吐红,更没有稻花飘香,蛙声一片……只是在家里小小的天井里留下了童年的温馨回忆……
印象里,在上海最热闹的是在弄堂里玩“官兵抓强盗”,我们穿着木拖板飞跑在石子铺就的叫平望街的街面上。到上海一开始受小孩们排斥的我突然大受欢迎,无论是“官兵”或是“強盗”,我都很认真,表现可圈可点,当强盗无人能抓住我,当官兵则骁勇无比,直追到人家阁楼上,把强盗抓捕归案……好多家长训斥孩子不要和我玩,称我是“乡下野小人”……
我家附近的人民公园有游泳池,不大,人多,像下饺子,水是苦的,比老家的河浜差远了,还要钱。把红领巾从裤兜里一掏,五分钱,完了再塞回去,很是潇洒……
毗连的人民大道(广场)不通车辆,铺的柏油路,须弥座高大,华灯初上,一片灿烂,广场比现在大多了。印象很深的是卖“盐津花菜”的小贩,玻璃柜里除了花菜,并排放着十几个汽水瓶,里面装着调料,二三分(一分也可)便可买一小碟,小贩便将十几个瓶里的调料拿在手里上下飞舞如杂耍一般,小孩们未吃便感到十分享受……
在人民广场学会骑自行车,一天车摔坏,小孩们很坏,一口咬定是我摔坏了……我从小对上海人印象不好,尽管后来从广义上来说我也是一个上海人。
家里搁楼太热,还有臭虫,成群结队地咬我,虽然黑不溜秋,臭虫对我却情有独钟。晚上拿一块长板,一头支在小凳上,板子与地面呈近30度斜坡,我居然鼾然入睡,至今都不明白怎么不滑下去。大致只能睡到夜凉时便被强行叫回屋里。
到了兰州,蚊子也特别爱咬我,夏天阅卷,众人特别爱和我一屋。人善人欺,马善人骑,我大概从小就是良善之人吧……
在兰州,雁滩是我时常光顾的地方,骑着我那辆夯实的加重天津飞鸽,车把上挂着泳裤迎风飘扬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雁滩的游泳池很大,但水面上有癞哈蟆,不小心就能吞到嘴里……
在师大学习时,夏天常去附近的水洼庄游泳池,是期末考试前后最能犒劳自己的活动……
夏天是一个让人回忆的季节。夜里坐在阳台上,看苍穹浮想联翩,望星空神驰万里……
夏天热烈而奔放,夏天是流汗的季节,没有凄凉,没有惆怅,太热,顧不上。
夏天的心情很重要。官鹅沟归来,几次展纸,几次掷笔,心情烦燥……今天很好,一帮学生晚上请我吃饭,西站步行街鹏厨家宴莱茵河厅六点。既无动炊之劳累,又有美味之饱腹,岂不快哉?
于是,我一高兴竟然写了二篇尚意犹未尽……我涎皮赖脸地想,倘若天天有人请我吃饭,我大概也能成为一个高产的写手……
2017年7月21日于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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