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农支行风云：倾君一一（三十）

雪凝迷迷糊糊睡去了。窗外今夜的春月无可比拟，流动的光辉之中，天空莹白，不可凝视，无从把握，仿佛只宜于他怀中的女子，万籁俱静、万缘俱断。雪色阑外，月光逼着玲珑的眉宇，浸着万千种言语的浓眸，依如明月照人来。

                     （三十）

“柳主任，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保卫科控制了王峰，他有可能面临被开除的危险，并且移交司法部门。”委派会计的来电让柳杨吃了半截的早点被束之高阁，冷落一旁，鸡蛋还没被剥开，只是牛奶的纸杯口留有他温热的唇吻。

早春的早晨，寒气仍然让他有所恍惚，虽然被整个冬折磨够了，终可解脱，可与之默默对峙依然犹如芒刺，指向他前生般的那个男子。

柳杨没有敲门就迫不及待地推开了保卫科的门。保卫科的各路人马已经陆陆续续就位了。见了柳杨，知他为何而来。没有虚礼，直接开门见山科里的决定：王峰被开除，并移送司法机关。面对如此的安全隐患，他们不仅仅后怕，怎不拿下，以绝后患？

“呵呵，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私设公堂了？并且任意实施强制措施和刑法？程序上的正义呢？没有取保候审，没有陈述和申辩，没有辩护，没有审判。凡是你们认为他违法的可以单方面判决死刑。同时担任法官、检察官，集立法、行政、司法三权于一身，三权在手，天下无敌？”柳杨的愤怒一声高过一声，像是五行失衡，从肝到肺，水火不容，揭竿而起。像一面独立的荒野，怼天怼地怼空气。无从聆听他们的所说，因为他们的所说那里有真相？没有人上前询问原因，人对青山如对今生，哪管什么人物配方，对症与否？

“柳杨，你在现场，你应该明白当时事态的严重性吧？当时你不怕吗？还用我们说吗？别引火烧身，最后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保卫科长冷冷地望着他，就像早已洞悉事情的软肋，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弥漫了整个房间。

“是的，当时大家都看到了，可看不到的呢？看到的就是真相吗？人生不像高考，答案往往只有一个。这个社会不缺聪明人，缺少的是善良正义的人。如果一个人为钱而犯罪，这个人有罪；如果一个人为面包而犯罪，这个社会有罪；如果一个人为尊严而犯罪，世人都有罪。王峰除了尊严，还有什么？能有什么？”柳杨似乎把这个地方当成了地平线，盼着黑夜茫茫终有尽，一轮红日从他身上升起，有源头，有光亮，有脉络，而清辉照在苍生最底层，飞入寻常百姓家。

“呵呵，你这解读跟高考阅读理解似的。当时无辜的你们被他吓破了胆，难道王峰不应受到谴责吗？”有人怒怼道。

“再高调的道德指控，如果没有人性的光辉，也是伪君子。因为生活是极其可怕的苦役，无常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尤其像王峰这样生活在最底层的，没有阳光，又没有资源，他就没有选择。没有选择，对他就没有所谓的公平。只能被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他永远努力不过命。在这样的游戏规则里，你能做到不找借口，不哭喊吗？”百川抬升，群山坍陷，柳杨的话就像带着锯齿，把世界分割成一小段儿、一小块儿，一切终是藏不住身的，像被摇光了所有的树叶和花朵。

“可他不能无视法律的尊严吧？”

“再公正无私的法律，如果没有人文的底色，它也是一部恶法。面对这样的恶法，你只能选择犯罪。就像我们都突然坐到了将要被开到湖里的公交车，并且知道死亡的具体时间，在那种滴滴答答的时钟声中，你知道你的下一秒还没有睁开眼，就是你伟大的结局。你的世界难道不会精神分裂，然后彻底颠覆？......其实我们每一个人何尝不也在这样一辆车上，经历着这样的考验？只是有时我们装糊涂罢了。”柳杨的话就像说到了每个人的隐痛，身上的划痕被暴虐地撕裂，连天地山川都不知如何自处，而人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有的人化作无形，而他还两手空空地活着，沉默显示自己和别人一样无知。

“法律的尊严也应该是人的尊严，人的生命的尊严。世间万物就连蚂蚁也拥有生命的尊严，倘若有一只蚂蚁不幸牺牲，它的同伴依然会竭尽全力地运走它的尸体。虽然这也许是动物的本能，也体现了对生命的最高尊重。”窗外的太阳不太明亮地照进来，就像是柳杨重新复印了一个，站在高山之巅，把它挂在天上，让屋里的沉默有了一丝的暖色和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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