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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炜华 吴国玢:论语言学的跨学科研究
转自:语言科学微信公众号
论语言学的跨学科研究
戴炜华 吴国玢
讨论了语言学的跨学科研究,指出了跨学科研究对于现代科学发展的重要意义;认为,语言学不仅在本质上是跨学科性质的,而且其研究方法也同自然科学息息相关。文中还对语言学与自然科学尤其与物理学的关系,以及科学隐喻和科学语言的作用等进行了探讨。
关键词:语言学;跨学科;认知语言学;物理学;德国卡尔斯鲁厄物理课程
当代学科交叉融合,分类越来越细。但是,宇宙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作为对宇宙认识的科学也应该是内在地统一的。自然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二者的源头是同一的,即来源于具有精神和物质二态的宇宙。学科之间越往深处研究就越没有明确的界限。学科的融合是学科发展的趋势,可以促进学科间的相互渗透和交叉,推动科学发展的进程。学科的交叉具有重大意义,因为“科学史表明,科学经历了综合、分化、再综合的过程。现代科学则既高度分化又高度综合,而交叉科学又集分化与综合于一体,实现了科学的整体化”,“学科交叉点往往就是科学新的生长点、新的科学前沿,这里最有可能产生重大的科学突破。”国家“十一五”基础研究发展规划(2009-08-28)就列出自然科学与人文社会科学交叉学科,要求“积极推进神经科学与计算机科学、信息科学、语言学、社会学等学科的交叉”。
一、跨学科研究是当代语言学的发展趋势
语言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既具有自然属性又具有社会属性的信号系统。语言学是一门科学。事实上,英语中起先用science of language 来表示语言学,后来才改用linguistics 这个专门术语。后者源自德语中Sprachwissenschaft 一词,按其字面意义是 “语言科学”。语言学可以说是一门介于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之间的科学,“其研究对象和由此采用的研究方法决定了语言科学是介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之间的科学”。传统语言学称为语文学(philology),主要是研究古代文献和书面语。1916年瑞士语言学家de Saussure所著《普通语言学教程》的问世标志着现代语言学的诞生。他指出语言包含内部要素和外部要素,并以此区分内部语言学和外部语言学。前者指语言本身的结构系统,后者则涉及与民族、文化、地理、历史等多方面的关系。当代语言学本质上是跨学科性质的。语言学已越来越离开传统的人文-社会学科范畴,其采用自然科学要素和研究方法的趋势正在日益增强。“语言学是一门领先的科学”。其领先性主要体现在语言学理论的先进性和学科的交叉性上。同时,“语言学研究中跨学科的倾向也是现代科学技术发展的必然”。语言学要成为一门自主的学科,就必须同其他学科进行交叉。正如丹麦语言学家Louis Hjelmslev(1953)所指出的那样,只有当逻辑语言学、历史语言学、生理语言学、物理语言学、心理语言学以及社会语言学由语言的语言学(linguistic linguistics)加以补充的时候,语言学作为一门自主学科才可以得到确立。同语言学交叉的学科种类繁多,涉及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从而产生众多的交叉学科,例如人类语言学,人种语言学,文化语言学,文学语言学,哲学语言学,逻辑语言学,社会语言学,心理语言学,生物语言学,生态语言学,生理语言学,认知语言学,神经语言学,病理语言学,地理语言学,数理语言学(包括统计语言学、代数语言学),物理语言学,计算语言学等。 在自然科学范围内,语言学同数学、物理等基础学科有着紧密的联系。早在1916年de Saussure 就指出,语言可以比喻为一个几何系统。1904 年波兰语言学家Baudouin de Courtenay 坚信语言学将日益接近精密科学,指出语言学将根据数学的模式,“更多地扩展量的概念”,“将发展新的演绎思想的方法”。N. Chomsky的生成语言学把语言定位于对人类认知结构的研究,其理论涵盖了语言学、人类学、哲学、心理学、计算机科学等领域。生成语言学借鉴逻辑学和离散数学的研究方法,研究存在于人类大脑里的内在语言系统,并把语言比喻为数学的形式系统,从而开拓了计算机自动化理论中形式语言的研究,并出现了多种形式模型。语言学和数学的密切关系导致数理语言学和模糊数学的诞生。数理语言学是应用数学的一个分支,对于研究语言系统各个层面(语音、音位、形态、句法、语义)而言十分重要。模糊集论是解决模糊性问题的数学分支,与语言学关系紧密。L. A. Zadeh(1965)指出:“模糊集论这个分支的起源是从语言学方法的引入开始的,它转而又推动了模糊逻辑的发展……在即将到来的年代,我相信近似推理和模糊逻辑将发展成为一个重要领域,从而成为研究哲学、语言学、心理学、社会学、管理科学、医学诊断、判别分析以及其他领域的新方法的基础。” L. A. Zadeh 还指出:“一种现象,在能用定量的方法表征它之前,不能认为已经被彻底地理解,这是现代科学的基本信条之一……”法国拓扑学家Rene Thom(1975)认为拓扑学涉及的连续性和邻接性等概念同语言的模糊本质关系密切,指出几何图形在连续改变形状时还能保持不变的一些特性同语言学中的音位学、形态学研究变体(如音位变体、语素变体)和常体(如音位、语素)二者之间的关系,在原理上是完全相通的。 语言学和物理学早就结下不解之缘。言语声波的特性分析早期都是由物理学家进行的。在20世纪初,人们还只能使用浪纹计所绘制的波形来分析语音。当时,语言学大师赵元任用物理学知识解释语音的物理成素,用渐变音高管、浪纹计等仪器分析语音的音高、音强和音长的特性。他在《语音的物理成素》的结语部分谈到:“……所以我用物理学生同言语学生的双名作这一篇语音的成素。”到了20世纪 50年代,语音学家应用动态声谱仪等物理仪 器,才形成语音学的分支——声学语音学(acoustic phonetics)。现代声学与物理学的分支学科如力学、连续介质力学、流体物理、凝聚态物理、光学、电学、磁学、无线电物理学等有密切的关联。在自然语言的处理中,语音识别是集声学、语言学、语音学(发音语音学、发声语音学、听觉语音学)、计算机、信息处理、人工智能于一体的综合技术。在计算语言学领域越来越多地使用统计数学的方法来分析语言数据, “目前统计机器翻译(statistical machine translation,简称SMT)成为了机器翻译的主流技术。”在人工智能研究领域,中国留美学者 T. Yang 于1997年首次应用“Physical Linguistics(物理语言学)”这个术语,提出了“计算动词(computational verbs)理论”,运用进化函数对人类思维中的动态部分建模。计算动词系统能依据“动态经验”逐步修正计算过程,实现简单的主动思维,从而推动人工智能领域的变革。 1933 年,美籍波兰裔数学家 Alfred Korzybski将现代数学和物理学,尤其是后者的宇宙观和思维方法加以拓展,运用到人类实际经验世界的各个领域中,创立了“普通语义学(general semantics)”。爱因斯坦相对论和量子理论所揭示的全新世界观正是普通语义学的思想核心。普通语义学研究的是说话人、语言和现实之间的关系,具有使人从语言的 “专横”(tyranny)中解放出来的概念。我们生活在一个动态的世界中,人们对事物不仅作出反应,而且对反应再作出反应,以至无穷。A. Korzybski (1933)把语言比作地图,实在比作领土,但地图不是领土,“理想的地图将包括地图的地图,语言可对一个陈述再作出陈述以至无穷”。事实上,自物理学诞生之日起,它的发展就始终与其概念体系的语义表达和语义演变相伴相随。Korzybski 认为,科学所运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有限的但却是很完整的表达形式(即数学语言),这种数学语言与其所处理的事实之间在结构上是一致的。如牛顿的经典物理学使用欧几里得几何、微积分作为其精确的语言表达方式;相对论与非欧何(黎曼几何)的数学语言一致;量子理论则成功地拥有自己独特的数学框架。科学事实与表达语言(数学)在结构上的一致性使得科学家、工程师在解决实际问题时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例如,根据力学原理设计制造的机械设备在一般情况下不会发生断裂等造成严重后果的事故,即使出现问题也容易进行分析、追溯,查出事故原因。 笔者认为,就物理学而言,除了数学语言之外,与之相配套的物理语言(包括名词术语体系)其实也十分重要,否则那些数学语言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要想掌握好数学语言,就必须明白那些符号、公式的语义即物理意义,掌握相应的物理概念,仔细推敲对于现象、定义、原理、定律、规律和公式的文字描述。一句话,要想学好物理就必须掌握好相关概念的语义和物理语言。人类语言是一种历史传承,它总是与以前的宇宙观和思维模式相适应,其语言结构中所包含的种种信息或语义也都是传承下来的,需要不断更新,与时俱进。很明显,我们无法运用经典物理学的语言去阐述相对论和原子物理学的理论,去揭示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中的物理现象与运动规律的真相及奥秘。在近年来国际上崭露头角的德国卡尔斯鲁厄物理课程(KPK)中,关于能量这个概念的解释(语义)与传统物理学有较大区别。受爱因斯坦质能关系的启示,KPK 的作者认为,能量只有一种,并不存在着不同形式或不同类型的能量;能量始终与其载体相伴,能量形式(energy form)的概念应当为能量载体(energy carrier)的概念所取代,所谓不同的能量形式其实就是不同的能量载体,能量的转换其实就是能量载体的转换,能量转换器其实就是能量转载器。随着能量语义的转变,相关的名词术语诸如能量供体、能量受体、能量载体、能量转载体和能流图等应运而生。在KPK 中,由于动量流这一概念的引入,力(force)的概念也发生了重大变化,其解释或者语义改为“动量流强度(strength of momentum current)”。相应地,应力(stress)的概念也改变为“动量流密度(density of momentum current)”。这不仅加深了人们对于力的本质的认识,而且直接导致牛顿三大定律被更为简单的动量守恒原理描述所取代,意义十分重大。二、认知语言学与物理学的关系
语言是一种认知活动,而“认知是生物体的本质功能特征”。20世纪70年代发展起来的认知科学是研究心智工作机制的一门综合性学科,具有范围十分广阔的跨学科研究领域。诞生于20世纪80年代后期的认知语言学“是基于人们对世界的经验并以对世界进行感知和概念化的方法来研究语言的一门学科”。认知语言学在语言和认知之间进行整合,从自然语言切入,组织、处理和传递信息,旨在通过分析人类在思维、储存信息、理解和产生语言的过程中所运用的认知策略来研究认知或心理结构。因此,认知语言学与心理学、哲学、神经科学、人工智能等学科关系紧密。而现代认知物理学借鉴物理学的方法,从自然语言切入,从定性到定量、从概念到知识对认知过程加以研究,模拟人的思维过程的形式化表征,为人工智能的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工具。 从认知角度看,语言学与物理学有相通之处。例如,方言学告诉我们,在下面一个由方言a,b,c,d,e组成的方言连续体(dialect continuum)中,人们无法确定所观察到的点在哪里(见图1)。例如,与c方言最邻近的方言是 b 方言和 d 方言,但由于语言的连续变化,人们无法精确找到作为参照系所需要的 c 点,因为在这个连续体中并没有一处能清晰地表明c 处是截然隔离开来的。这就是说,语言具有测不准或不可测性。同样,物理学中也有测不准或不可测的问题。事实上,当你试图测量物体的某种性质(物理量)时,你不可避免地要同该物体发生相互作用。这种相互作用总是会使物体原来所处的状态和周围环境受到影响或干扰,会给你所力求测定的那种性质本身带来一些变化。换言之,在测量某种性质时会由于测量动作本身而使那种性质发生改变。这就意味着,你根本不可能绝对精确地测量出这种性质。德国物理学家海森堡(W. K. Heisenberg,1901—1976)明确指出,我们不可能设想出任何一种方法,能够同时精确地测量出任何一种物体的位置和动量。你把位置测定得越准确,你所能测得的动量就越不准确;你测得的动量越准确,你所能测定的位置就越不准确。这就是他著名的“测不准原理(uncertainty principle)”。经典物理学曾认为,物质粒子具有确定的位置和速度。然而,海森堡成功地证明了量子实际上是不可测的。量子(quantum)这个术语来自拉丁语quantus 一词,原意为“多少”。在现代物理学中,量子是指某些物理量的基本单元,即一种不可继续分割的最小单元。作者简介:
戴炜华,上海理工大学教授。研究方向:理论语言学。吴国玢 ,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相关文献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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