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佛|凯迪克之旅 46 对抗麦卡锡主义的童书——1952年金奖《小机灵和小迷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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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佛|凯迪克之旅 46 对抗麦卡锡主义的童书——1952年金奖《小机灵和小迷瞪》

原创 2017-03-25 阿佛慢蜗牛生活家

（这是慢蜗牛第2678篇原创文字）

童书就是给儿童看的书，图画书是依靠图画来给儿童讲故事的书。凯迪克金奖作品怎么就和麦卡锡主义牵连在一起了呢？您别急，容我慢慢道来。

【基本信息】

《小机灵和小迷瞪》

图：尼古拉斯•莫尔德维诺夫

文：威廉•利普金德

译：范晓星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Finders Keepers

illustrated by Nicolas, pseud. (NicholasMordvinoff);text: Will, pseud. [William Lipkind]

Harcourt 哈考特

这是一个关于分享的故事。两只小黄狗小机灵和小迷瞪在院子里找东西吃，不停地挖啊挖，终于找到了一根骨头。可是骨头到底该归谁呢？他们问了农夫，农夫只关心马车；问了山羊，山羊只想着吃草；问了小剃头匠，他只为了试试手艺……一路上，他们帮了别人做了很多事，可骨头的事依旧没有解决。直到一只大狗的到来，抢了骨头，他们决定打退敌人，共同拥有这根骨头。问题终于迎刃而解了，原来分享就是最好的方法。

【麦卡锡主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跳开童书，先讲讲1952年前后这几年的国际政治。

1945年，对于当代世界史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年份，因为：战争结束了。之所以在20世纪前半部分发生了两次世界大战，根本原因在于垄断资本主义快速扩张以后，无论外部还是内部，都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缺乏约束的资本家与绝对贫困的城乡底层，撕裂了社会表面上的繁荣景象。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国际工人运动此起彼伏，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进行过程中，沙皇俄国崩溃了，一种革命的理论从空想变成了国家实体——苏联。

新旧帝国主义势力范围的争夺和洗牌，造成经济问题政治化，政治问题战争化。特别是地处东欧（苏联）和西欧（英法）围攻下的刚刚整合成一个帝国的德国，面临被两种意识形态夹击危险而产生的极度惶恐，于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了。二战最重大的结果在于美国取代英国成为世界霸主，美苏代表东西方阵营形成冷战的对峙格局，铁幕降临了。

1949年，苏联进行了核试验，中国共产党控制了大陆。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这些国际事件自然影响着美国的内政。

战争结束了，但工人运动在美国却更加活跃了。因为，经济很糟糕。原本服务于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突然转不动了。通货膨胀、救助难兄难弟（马歇尔计划）、大量失业的产业工人，使得美国社会弥漫着一股批判的风潮，新思想暗潮涌动。

国际、国内双重因素，促使麦卡锡主义膨胀起来。保守政治家们将“童工法案”、“女性参政权”视为“共产主义”或“红色阴谋”。

麦卡锡主义特指1950年至1954年这五年里的一种主导思想，在这段“美国文革”时期，反共、排外、极右、政治迫害、政治审查成为一种常态。从美国人自己的定义看，麦卡锡主义（McCarthyism）是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指控他人不忠、颠覆、叛国等罪。它也指“使用不公正断言、调查方式，特别是对持异议者和批评者进行打击。”在这段时期，有200万册图书被查禁，卓别林于1952年被迫离开美国，奥本海默、史沫特莱、爱因斯坦、钱学森等受到调查或限制。

正是在这样的恐怖气氛下，出版行业遭到严重干扰。为避免麻烦，也为了养家糊口，大量优秀的作家、画家进入到儿童文学领域。

【插画家小传】

尼古拉斯·莫尔德维诺夫（NicholasMordvinoff，1911—1973），1911年9月27日出生于俄罗斯圣彼得堡，俄国革命后，于1918年举家离开俄罗斯，移居法国，后来毕业于巴黎大学。为法国杂志和报纸创作漫画和插画。1934年，他到南太平洋学习了多年绘画，形成其独特的绘画风格。在法属波利尼西亚的塔希提岛（Tahiti）遇到了后来的搭档作家威廉·利普金德。1946年，尼古拉斯来到美国后，与利普金德开始了长期合作关系。在20世纪60年代后期，尼古拉斯回归到绘画，他的作品在各个画廊展出。

1946年抵达纽约时，利普金德的妻子在纽约公共图书馆工作，成为这两位作家的介绍人。两个人见面后，喝了一杯，一起讨论合作写一本图画书。这时候，尼古拉斯看到窗台上有一只红色的猫，说：“让我们做一本关于这只猫的书。”那天晚上，尼古拉斯在街上看到一个红头发男孩，并建议他被添加到故事中。结果就有了The Two Reds（1951年凯迪克银奖作品，暂译为：红孩儿和红猫儿）。

在纽约第五大道上，有著名的F.A.O.施瓦茨玩具店F.A.O. Schwarz，曾经是纽约的地标。当一位年轻的广告设计师在布置橱窗时，把The Two Reds放了进去。因为麦卡锡运动已经开始，玩具店的经理立刻要求把这本书撤下来。

虽然被撤下了，但儿童文学圈的人高度肯定这本书，因此被评为1951年的凯迪克银奖。

那位布置玩具店橱窗的广告人员，是22岁的莫里斯·桑达克。

根据马库斯的记录，当时Louise SeamanBechtel在报纸专栏中写到："The publicationof this book restores one's faith in the experimental daring of Americanpublishers."（本书的出版恢复了人们对美国出版商大胆实验的信念）。

莫里斯·桑达克把The Two Reds放进第五大道玩具店的橱窗，当然不是出于对共产主义的政治宣言，而是纯粹对她艺术价值的高度认可。

【强烈的红与黄】

在全部300多部凯迪克奖作品中，莫尔德维诺夫的这两部作品是非常特别的。红色与黄色被大量使用，几乎找不出能够比较的其它作品。尤其是在《小机灵和小迷瞪》的插图中，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红色和黄色，作者为什么要创作这么特别的插画作品呢？我们来看看专业学者的一些观点。

色彩，是图画构成的非常重要的基础。随着印刷技术的发展，50年代的图画书的色彩逐渐丰富起来。色彩的三个属性包括：色相、明度、纯度。简单说，色相指在光谱中的某一种颜色。明度（明暗度）代表颜色的亮或暗的程度。纯度（饱和度）代表颜色的深浅。

色彩的约定俗成的意义包括两类：一类是社会文化类的，如红灯代表停止，红色代表革命。另一类是情绪类的，如蓝色代表忧郁，黄色代表快乐，红色代表温暖，这与我们对水、阳光和火的基本感受是一致的。

心理学家Benjamin Wright和Lee Rainwater认为，最能传达情感含义的是纯度。颜色越深则情绪越强烈。

露易丝·威克纳认为，红色是激情、敌意的象征，黄色是欢乐的象征。红色、橘色和黑色也能代表抵抗。

图像用黑线勾勒，并填充上高饱和度颜色的大色块，能够赋予对象厚实感。这在《小机灵和小迷瞪》中表现得非常突出。

大量运用高饱和度、大色块的图画，能够营造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说完颜色，再来说说图形。漫画风格，并没有突出复原真实的小狗、人、马、羊，而是采用了夸张的漫画风格（卡通）。这样的画风，并不是为了画得像对象的模样，而是要画得像对象的情绪。或者说，正是由于不像真实的模样，才能更好地表达真实的情绪。就好比我们看自己的照片，总觉得不像自己。因为照片定格的那一刹那的情绪，并不是我们现在的情绪。

【有节奏的颜色】

红、黄、黑、白，这四种颜色分别作为每一页的主色调，交替出现。

封面封底是纯粹的红色，封面上有一个黑色方形边框，白色背景下，两条小狗是黑色线条勾勒下的黄色。画框的作用，在于让这一幕定格，突出故事的主人公。也可以暗示读者的眼睛所在的位置，透过一扇打开的窗子，进入一个神奇的故事。

扉页也是一个书名页，白色背景，黄色的狗，黑色的书名。安静中带着一点点滑稽。

书名页的主色调是黑色，非常压抑的感觉。白线勾勒书中出现的各种角色，白色骨头上是红色的书名。

第一页回到黄色，突出两只小狗的调皮可爱。

第二页以红色为满幅背景色，从黄色变化到红色，契合着故事的节奏：发现骨头。

第三页，突然没有一丁点红色，以白色作为上半部主色调背景，以黑色作为下部主色调。因为两只小狗遇到了一位农夫，一位欺骗他们的人。白色的马，仅仅用黑色线条的勾勒，以此区别于背景中。似乎连马也在鄙视农夫。

可以对每一页进行类似的分析。特别是两只小狗遇到山羊、剃头师傅、大狗的时候，背景色都是变成了白色。

在白色背景中，两只黄狗团结起来和黑狗战斗。在红色背景中，它们打败了黑狗，夺回了骨头。

最后一页，又是快乐的黄色背景，回到童话故事的传统套路上来：它们一起幸福地啃着骨头。上图下文、黄色背景，最后一页和第一页首尾呼应起来了。

黑色、白色是本书的辅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