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海探航：在行走中自我圆满

文/郭学萍

01

2019年11月11日，我应该记住这个日子——第31届江苏省“教海探航”征文竞赛颁奖大会暨苏派与全国名师课堂教学观摩活动盛大召开。

02

很荣幸，我被邀请参加这次活动：评课、上课、讲课。这样的超负荷安排，我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满足而幸福。因为“教海探航”，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思绪回到28年前……

03

误锁办公室，哭着写好征文

我是一个农村孩子，虽然出生地离南京城不过一江之隔，但直到去苏州上师范，我才第一次到南京城坐火车，视野的逼仄和见识的短浅可想而知。

师范毕业，我被分配在南京铁路分局第二小学。因为家在外地，我被安排住在离学校大约15分钟路程的铁路女子宿舍。每间宿舍四个人，来自不同的铁路单位，所以上下班时间完全不在一个点上。为了不受干扰，我养成了每天晚上在学校读书、备课的习惯。

现在想来，我那时的胆子实在太大。每天夜里九点左右，我才会离开办公室，一个人穿过一座高架桥，再穿过一条深巷，回到宿舍。有一次，因为太过于专心，等我决定离开办公室时，学校双面楼最外层的铁门被值班师傅锁上了。那时，没有手机，办公室也没有电话，我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办公室被困了一夜。

我就是在那个晚上发现《江苏教育》上“教海探航”征文通知的，征文的主题是“我的追求”。想想一个农村孩子在城里教书的种种艰辛，眼泪倏然而下。于是，我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绿格稿纸，纵笔写下七个字——我愿做一片绿叶。文章开头是这样写的：

因为我有一整套泰戈尔的诗集，随时带着，而征文开篇引用的正是《飞鸟集》中的著名语段。都说万事开头难，一旦文章开好头，后面就顺理成章了。于是，我一边流着泪，一边用最真诚的文字记录下自己初为人师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文章的结尾是这样写的：

写好这篇征文，天已经亮了。第二天同事打开办公室后发现：我红肿着眼睛，泪痕未干，趴在写好的几页绿格稿纸上，睡着了。

04

在宜兴实小，我见到了斯霞

当我收到《江苏教育》小学版编辑室寄来的“我的追求”征文演讲比赛通知时，校长非常高兴，她愉快地批准了我的假条。

第一次独自去外地比赛，既惶恐又兴奋。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崭新的面貌，我专门去南京商厦买了一套大圆翻领藏青色薄呢套裙，又买了一件绿色的风衣。

1991年10月31日，当我按照规定时间，赶到宜兴市实验小学报到时，身上只剩下60元钱。根据会务组的安排，所有与会人员都住在宜兴市政府招待所，用餐在招待所的茶香楼。我的房间是6号楼301室，餐桌是5号。

招待所每晚住宿费12元，而我一共只带了60元钱，也就是说，我的全部家当只够交住宿费。回去的路费没有了，怎么办？现在回忆起来，这实在好笑，第一次出远门比赛，我不是担心比赛本身，而是担心返程的路费。好在回来时，搭了编辑部的顺风车，并且还得了一个奖品——半导体收音机。

当然，在这次比赛中，我最大的收获是——见到了仰慕已久的斯霞老师，并有幸聆听了她的专题报告——《我的语文教育之路》。

我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她在说到自己曾经被批判的情景时说：“我有什么错，我只是爱孩子，我只是爱教育……”听着听着，我止不住泪流满面。

我静静地仰望着正在台上做报告的斯霞老师，她的面容出奇的宁静、 明媚与柔和，在灯光的照射下，闪耀着一种通透、灿烂、蓬勃的生命之光。斯霞老师的报告做得很长，我的眼泪流得也很长。什么是特级教师？我在斯霞老师的身上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那就是把特别的爱无私地奉献给每一个特别的学生，胸怀大爱，做好小事。

比赛结束后，主办方组织所有参赛的选手和专家一起游览善卷洞，斯霞老师和我们并肩而行。那时，斯霞老师已经 80 多岁了，但是精神矍铄，并且不服输。因为善卷洞的地面很滑，我走在斯霞老师身边时，总是不自觉地想伸出手去扶她一把，她却毅然决然地摆摆手：“不用你们搀扶，我自己能行！”她微笑着，朗朗的声音中传达出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

在以后的好长一段日子里， 我总爱端详与斯霞老师的合影，她的一举手一抬足总是真切地浮现在我眼前，她的“母爱”“童心”占据了我的心房。

虽然我知道，爱是教育的起点和归宿，但作为一名教师，仅有爱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拥有鲜明的教育主张，只有这样，才能任尔东西南北风，做到我自岿然不动。

斯霞老师的“字不离词，词不离句，随文识字”教学主张，直到今天依然被我们学习着。1910年出生的她，把一生献给了教育。在她的身上，拥有一种当代人没有的品质，那就是——安静。

05

评上特级，我去了斯霞母校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次和我一起参加比赛的选手中，有很多“高手”，比如：博俊生、薛法根、孟晓东等后来名气都很响亮的特级教师。

幸好当时并不认识他们，否则我真怀疑刚刚工作、毫无建树的我，怎么会有勇气站在这些教育大咖面前谈“我的追求”。

现在回想起来，只能用“无知者无畏”来形容当时的自己了。不过，他们在我笔记本上的签名，被我保存至今，那是一种无言的力量，鼓荡着我前行的风帆。

十七年后，也就是2008年，我被评为江苏省第十届语文特级教师，而斯霞也已经去世四年了。算是一种朝圣的心理吧，我专程去了斯霞的母校——斯民小学。

斯民小学在离诸暨市区30多公里的大山深处，群山环抱，青瓦白墙，保存着江南徽派民居的余韵。从结构看，学校依山势按阶梯分布逐级而上，分为前后四进。第一进是两层楼的老房子，进门左转爬上曲折的楼梯，楼上依次是斯氏文化研究室和斯霞纪念室。

沿着保存完好的木质旧楼拾级而上，空气中弥漫一种让人产生怀念的古旧气息。斯霞老师的白色花岗岩半身塑像就矗立在第二道门台正门面对的地方。在她的墓碑上，镌刻着她的墓志铭：“我为一辈子做小学老师感到自豪！”抚今追昔，我们能不能像斯霞那样站立，能不能像她那样去爱学生，最终取决于我们有没有她那样的勇气，以及那一颗深山古宅里孕育出的宁静的心。

那天我去师傅袁浩先生办公室，他送给我一套斯霞老师的文集（共5卷）。我如获至宝，拿回家细读。厚厚的五卷，没有鸿篇理论，都是一些实实在在的教育教学实践和感悟。其中，她在《顺应形势，积极改革》一文中，阐述的几个观点很值得我们学习：

原文中的每条观点之后，都有具体的实例，被我引用时省略。因为，最好的例子，还是需要每个老师在自己的教学实践中一点点积累。

不知怎的，总觉得生命是一个个有趣的轮回，兜兜转转一大圈，我们似乎又回到了教育的“原点”。因为从2019秋天开始，我们也和当年的斯霞一样，使用统编教材。

06

忍不住又一次翻出28年前斯霞老师在第二届“教海探航”上给我们做的讲座笔记，细温她对我们说过的每一句话。那些朴实的话语仿佛一颗颗种子落在我心田，只需要微风一个轻轻的暗示，这些种子便会苏醒，成长，摇曳成一片葱茏的绿色。

而“教海探航”这四个字，就是唤醒种子的风。

2019年11月11日，我应该记住这个日子——第31届江苏省“教海探航”征文竞赛颁奖大会暨苏派与全国名师课堂教学观摩活动盛大召开。

很荣幸，我被邀请参加评课、上课、讲课。这样安排让我觉得满足而幸福。因为“教海探航”，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思绪回到28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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