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非欧风小镇里的中国制造
沿着铁路看非洲28
下午四点,我们的列车在姆贝亚停靠,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我们的半程坦赞铁路之旅到此结束。对照列车时刻表,得知我们的列车晚点四个小时,这同传说中以天计的晚点纪录相比,几乎可以算是正点了。
旅程如此顺利,几乎让我们怀疑之前听说种种关于坦赞铁路不靠谱的传闻是否不靠谱?
但是,两天后,我们就知道自己有多幸运了!姆贝亚车站传来消息说,下一趟列车只能到达坦桑尼亚边境城镇通杜马了,因为赞比亚境内的坦赞铁路工人罢工,坦赞边境关闭了!
我们随孟洁梅下车,镜头跟随她,一起走向出站口,在出站口,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人看到她,兴奋地大声招呼,孟洁梅快步向前同他亲切拥抱。
孟洁梅把他介绍给我们,这个人叫菲利蒙·卡杜马Philemon Kaduma:,是坦赞铁路的工程师。孟洁梅向我们介绍说,当初,第一个建议她写坦赞铁路的人就是卡杜马。在她的《Africa Freedom Railway非洲的自由铁路》一书中,很多地方提及到卡杜马。
“来自本国的压力和来自邻国的竞争都对坦赞铁路的转型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那是翻天覆地的时代,’工程师费尔蒙·卡杜马回忆道,因为‘根据市场开放政策,人们可以以任何方式运输货物’,坦赞铁路首次被迫与公共汽车和卡车打起了价格战。20世纪90年代,随着坦桑尼亚农村经济的发展,客运服务对铁路的运营和收入越来越重要;同时,赞比亚铜矿的价格(相应地,从赞比亚到达累斯萨拉姆的货物发送量)一路走低。卡杜马说:‘1995-1998年,国内运输业务是坦赞铁路生存的关键。’到20世纪90年代末,高地的农村经济环境发生了改变,坦赞沿线成为了这些地区农民以及城市居民出行的重要目的地。坦赞铁路官员因此把姆贝亚与基达图之间移民人口密集的地区称为‘乘客带’。”
卡杜马对我们说了一句斯瓦西里语,孟洁梅翻译说:他说,他是我的黑人哥哥,我是她的白人妹妹。
七月是姆贝亚的旱季,这里的海拔2000米以上,同达累斯萨拉姆相比,气候相对清爽许多,手臂不再有湿漉漉的感觉,这感觉让我们想到了卢萨卡。
姆贝亚是坦桑尼亚西部重镇,丘陵地形。19世纪,姆贝亚因为发现黄金,吸引大量欧洲人涌入,据说,这里发现的金矿80万吨,钻石矿250吨。
我们搭上阿布达拉的越野车,向姆贝亚开去。当我们穿行姆贝亚小镇时,可以看到两侧山坡上,欧式别墅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红顶白墙,阶梯排列,鳞次栉比,那是百年前欧洲开矿人的杰作,他们就在此定居。虽说历经百多年的挖掘,小镇的环境并没有变,依然保持了一派欧洲风情。
我们在一家叫作Hill View的酒店落脚。这是一家从楼房样式到服务生风格都很欧化的酒店,酒店服务生黑色长袖衫外套白色背带连衣裙,穿着酷似女仆装,举手投足,毕恭毕敬,礼仪有加。
或许是故地重游,或许是老友重逢,那晚,孟洁梅显得很高兴,她和瑞吉娜以红酒庆贺与卡杜马的重聚,显然,她们都喝多了。
但是,入住酒店的当晚,我在做当天的行程笔记的时候,发生了抵达坦桑尼亚以来最为揪心的一幕。
当我们洗漱完毕,静下来打开电脑开始工作的时候,突然,停电了。当时,我的心咯噔一下,因为现在都是数字化工作,晚上编导要把白天摄像机拍摄的数字卡里的视频素材利用电脑倒进存储卡,此时,最害怕的是断电。断电不仅会造成存储卡的永久损坏,还可能会使白天拍摄的素材全部丢失,而那些视频是不可重复拍摄的,这不仅意味着一天白干,还意味着一块纪录片内容的永远缺失。
楼道里一阵慌乱,整个楼道都被编导愤怒的声音灌满。恢复供电后,编导马上检查素材是否丢失,发现一部分视频受损,但影响不是太大。虽然,不大会儿酒店恢复供电,但编导已经不敢继续工作。
第二天吃过早餐,我们的头一项任务是换酒店,很快搬到了另一家以探险家利文斯顿名字命名的名为Mont Living Stone的酒店。在得到承诺,绝对保证供电的前提下,编导方敢打开电脑,倒视频素材。
姆贝亚的中国痕迹不只有坦赞铁路。2012年,由北京建工国际坦桑尼亚分公司承建的姆贝亚机场装修工程刚刚通过业主和监理验收,机场正式交付使用。
姆贝亚机修厂事实上有两个机修厂,一个是坦赞铁路修建时,中国援建的,一个90年代,美国人援建的。
走进机修厂有时光停滞的感觉,好似我们走进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中国,车间里的机器、环境,还有人的感觉,都毫无疑问属于上个世纪。
冷清,宁静,破旧的机车停在车间里,机头损坏,厂长给我们介绍每一台损坏的机车的原因,毫无疑问,每一台损坏的机车,都有一个惨烈的故事。
车间里摆放各种各样的机器设备,我们一一去看铭牌。
来非洲之前,曾经看到资料说,这个中国援建的机修厂在当时比中国国内还要先进,一些材料是来自欧洲国家。
从机器铭牌上看,我发现机床设备都是来自中国,有沈阳桥梁厂生产的电动架车机,有上海沪东机床厂1970年出产的牛头刨床、齐齐哈尔车辆厂生产的车厢、盐城东车科技有限公司生产的轮对荧光磁粉探伤机。
但是,我们注意到,所有的车床机器都处于休息状态,没什么机器在工作。
特别令我惊讶的是,在这里,我看到了新近刚刚运来这里的中国机车设备运单:
合同号:中土援(合)CTZ 2010-2
包装发运计划名称:坦赞机车备品发运计划
孟洁梅随身带着一些A4纸打印的黑白照片,那是坦赞铁路建设时期拍摄的,其中一张是一个中国人站在菜地里,他的脚下是成畦成垄的圆白菜。
孟洁梅说,照片上的人姓王,是姆贝亚机修厂的厂长,他来坦桑尼亚时带了很多菜种子,种在机修厂的空地里。这些蔬菜满足了他们在姆贝亚工作期间的饮食需求。
关于蔬菜种植,陈克浩和我们讲过,他说当地人没有菜畦的概念,种植玉米就是随便在地里撒下种子就可以了。中国铁路工人种植圆白菜、西红柿、黄瓜时,教给当地人做垄,做畦。
2013年春节,他重返姆林巴时,看到餐馆的后面种植着西红柿黄瓜等蔬菜,他惊奇地发现居然是一垄一畦的,他兴奋地说,中国人留给坦桑尼亚的不只是铁路,还有菜种和畦、垄等农业耕作方式。当地人叫白菜、西红柿、茄子等为“中国菜”,或叫北京白菜、北京茄子。
卡杜马对这个王姓厂长印象很深,他说那些蔬菜菜地现在还有,他可以做向导。我问,今天还是这样的成畦成行吗?他说是。
2019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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