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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焦「致命女人」:在困局中自救,“越矩”也是另一种意义的回归“正轨”

杨一欣 影视前哨 2022-03-18

导读

《致命女人》渴望传达的——在驶上“正轨”时,永远有许多看似理所应当的东西是被掩盖的,而或许只有来一点“越轨”,我们才能进一步察觉那些渴望寻求的真相,并真正触及两者关系的内里与质地。

文  |  杨一欣


在豆瓣上获得9.4分的高评美剧《致命女人》似乎不能被简单的定性。虽然在一开始,这个三线并行的故事便宣告了“杀夫”的结局,但观众更为乐见的,或许是它对于处于婚姻状态下的夫妻关系探讨。婚外情的题材举不胜举,但多陷入一元单调的价值定义,最后成为预设标准答案的烂俗情爱片,但《致命女人》想说的远远不止于此。



同样的三个“被越轨”的女性,在扮演妻子身份的同时,也在逐渐接受这个契约称号的给予和限制,而当所谓的平衡被打破后,这三位女性也在尝试自救中主动“越轨”,而或许这也正是她们回望另一半,并逐步回望自己的必经之路。从这个角度来说,《致命女人》的“杀夫”更像一个好玩的终点和噱头,它渴望表达的东西,永远藏着揭晓答案的过程之中。


致命女人,玩火“越轨”


单纯从“渣男指南”“爽片”“杀老公”这些字眼来定义这部今年的高质美剧无疑是粗暴的。事实上,讲了无数年代的婚姻问题不乏佳作,但大多数还是充斥着简单一元的通病——爱大于一切。当然,得出一个笃定的真理或答案并不难,它就像人人听过的隽语,关键时刻总能以此宽慰他人,但在影视剧中,过程永远大于结果,而这也恰恰说明了夫妻关系永远隐藏着无数微妙和厄待捕捉的潜文本。这部目前正更新至第四集的《致命女人》口碑大好,在豆瓣上俘获了9.4分的高评,而无论从镜头、剧本、表演各个方面来说,这部独辟蹊径的剧集都有它颇值鼓掌称颂之处。



全剧由三条平行的故事线组成,讲述的都是在同一座气派大宅,有关于一个婚内女性面临丈夫“出轨”困局的故事:1963年的Ann是一个典型的美式家庭主妇,操持家务,打点上下,但她的丈夫目前正同一位金发美人有着秘密的婚外情;1984年的Simone是一位上流社会的富太太,热衷派对和聚会,生活中充斥着同闺蜜冷嘲互斗的费心快感,而此时她那“越轨”的丈夫的情况较为复杂——他同一位男性有瓜葛,也就是说,他其实是一个同性恋;而在2019年的离婚律师Taylor的情况更为棘手,她是一个双性恋,处事干练,杀伐果断,与丈夫玩着开放性婚姻,而她的女伴不仅要参与进自己与丈夫的生活之中,而且同前男友和不同玩伴的纠葛也令她颇为头疼。



全剧首集的片头颇有意思:三个女人各自的丈夫立于镜头前,朝着观众诉说自己对妻子的印象,这种表达方式颇类似于《安妮·霍尔》。但同样是讲述情感经历,伍迪·艾伦充满了语焉不详的人生自况,而这三位丈夫讲的话则浅显无比,甚至惹人发笑——我是怎么爱上这个女人的,以及,我的妻子实际上是个怎样的女人。这种先入为主的男性判断更像是一种女性本位的自嘲,而放眼全剧,亚裔、黑人、同性恋……其足以大做文章的名头也颇为足量,但在故事叙述中,《致命女人》把握得还是很有分寸,种族选角更近于一种政治正确,而对同性恋和双性恋的“公然”调笑,则足够令其在婚姻关系上把戏做足。



从婚姻这项契约关系在人类社会中被确立以来,婚外情的历史便与其等长。而在不同的艺术样式中,这个题材已然被演绎了无数遍,以至于似乎在真实生活之中,人们普遍确信这并非是一个低概率的遭遇。《致命女人》中的三位女性,也同样经历着这个危机,并依靠自己的方式,去对这个难堪的困局做出自我的回应,颇值一提的是,《致命女人》在叙述上不仅三线并行,而且几乎篇幅均匀,不分主次。从某种程度上,它们不仅是大胆的互文,也在叙事平行之中,不再刻意区分某一年代某一关系的轻重之别,而更近于体现女性个体面对危机时自我反抗的大逻辑。在这种主题设计上,《致命女人》不仅足够有戏,也足够大胆。


心碎他人,同时也击碎自己


马克·吐温曾颇为机智地打趣:“大概是由于妇女缺乏冒险的精神,所以她们不像男人那样喜欢证券投机和开矿办企业这类事情。妇女只有到了精神沮丧的时候,才会对赌博性的勾当发生兴趣。”其实仔细审视之后,不难发现对《致命女人》而言,所谓的“谈恋爱不如杀老公好看”并非是一句中肯的评价,截止该剧播出近半,剧中的三位女性并未有明显的弑夫表征,其故事吸引观众之处,更大程度上在于面临“精神沮丧”之时,女性如何“对赌博性勾当发生兴趣”,换句话说,“弑夫”更像一个提前安好的归宿和噱头,在文本演绎之中,其重点更在于女性如何在“被越轨”之时往前探步,实现自己的“越轨”。



60年代的Ann作为一个乖巧体贴的家庭主妇,依靠丈夫优渥的收入生活,一直以来对丈夫百依百顺。在第一集两人同新邻居会面时,丈夫敲敲杯子,示意Ann去添咖啡,引来了邻居妻子的不解和愤怒,而两人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妥。甚至在知晓丈夫出轨后,Ann百施计策,都显得无力与笨拙,而丈夫只在意工作完后能否吃到美味的晚餐。在这样的设计中,Ann似乎成为60年代美式家庭的一个缩影——依靠丈夫,操持家务,男士“优先”。在这种情况下,Ann的招式施展只是垫场的活儿,真正令她找寻方向的是她大胆地同丈夫的出轨对象交上朋友,并逐步从家庭琐碎中走出,实现对家庭、丈夫,甚至是自我的新一番反思回望。



而80年代的Simone的背景关系更为有趣,甚至故意造就一点“矫枉过正”感。Simone在夫妻关系中不仅占主导地位,而且在经济上也存有巨大的优势。她换过三任丈夫,聪明过人,刻薄中又显得有一些可爱。在知晓她丈夫出轨男性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能被闺蜜们嘲笑,而必须要维系当下的体面。而她在“被越轨”时,选择的破局之法是接受闺蜜儿子的求爱,在逐渐享受年轻化的欢愉中平衡自我。但无论是在路边餐车和男友做爱,还是接受看不上的斯沃琪手表,Simone的“下放”更像是在从未体验过的俗世中打转一圈,然后一边体验年轻化的快感,提醒自己尚存魅力,一边重新打量丈夫,并在两人的各自“越轨”中发现一些新的东西——就像火车处于正轨时,你很难察觉轨道上究竟存在的是什么。



新世纪的Taylor的情况不仅复杂,而且显得充满了新世代的精微与小小荒谬。她作为一个成功的律师,处事果断,并给予自己那两年未写出剧本的丈夫更多的经济支持。当然,她的丈夫之前取得过一定的成功,而她的上风更近于一种人格的外化,在这段关系中,他们更趋于平等状态。Taylor作为一个双性恋,在与丈夫共同生活的同时还有其他的女性玩伴,而当她带自己的女友回家后,她才发现,现存的局面并非是寻常的三角恋,而是充满了危机和纠葛的“third prong”。在这一故事中,Taylor的角色不仅更微妙,甚至更趋向于性别转换之后的男性主位,而她的丈夫Eli,相比之下懦弱荒唐,则更像是“被出轨”的那一方;而她的新女友不仅情史漫长,与前男友还有着充满危险因素的过往,Taylor的在面对这种多变危机时,其寻求的破局之法永远指向两端,并在渴求三角平衡的同时,努力去维系自己正常的生活。换句话说,Taylor的诉求更近于现当代的不可理喻——生活的伏笔始终埋在那儿,但变化也是突如其来和不可捉摸的。



实际上不难发现,这三位女性在面临另一半“越轨”时,所进行的举动同样是“越轨”的,而与其说是朝危险边缘试探和排遣,更不如说是其在面临变化时,自己也闯出当前生活,去以易应易;而同样的,与其说该剧的重心放置于婚姻问题上,倒不如说故事笔墨,更停留在夫妻关系之中的女方个体。她们有的被另一方压制,有的压制另一半,或者是两方彼此折损,但在面对共同的情感危机时,其需要思考的不仅是抢回另一半那么简单,而同样也在探寻夫妻共处、男女关系的真谛,以及逐步体认自我的本质和不足。


没有一条轨道是“正轨”


从《绝望主妇》到《大小谎言》,告别青春时代的女性依旧有许多话题可做。《致命女人》的片名“Why women kill”以一种简练的语气,宣告了女性的在场,而此时的这个代词,并非是“诱惑的”“性感的”,其文本之中的“危险性”,也不再是一个出自男性的笼统形容,而更具有温和的主动色彩。当然,在探讨夫妻关系的同时,这种大胆的换位并未喧宾夺主地变成女权口号,它的内在其实具有颇为普世的价值观——夫妻之道并不容易,它存在许多被遗漏的地方。



就像在第四集中,Ann同丈夫出席老板的晚餐,此时的她吸了大麻,神志不清,当所有人选好座位时,她仍旧站着不动,盯着桌上的天鹅形桌布发愣,并恍惚地直言这桌布真好看。在场的所有人认为这是一种绝妙的恭维,老板的妻子也被瞬间打动,借此吐出自己折餐巾如此不易,但从没有人发觉(尤指丈夫)。在这一场的处理上不难发现,三个作为主角的女性角色更像是一个遭遇了戏剧化变故的指代,她们的故事并非像超级英雄那样独属于银幕,而具有更为生活化的普世性。而在老板妻子抱怨之后,老板不屑一顾地表示自己也可以折出来,结果尝试之后宣告失败。他的另一位下属企图附和恭维,被自己的妻子以一句“真聪明”回呛。如果说天鹅形的餐布是一个代表女性操持事务的隐喻,那么在场女性的言辞,则更像是对于传统夫妻关系疏漏的一种回击。Ann的故事不仅是一个戏剧化的演绎,其内在主题,同样指向所有有共同婚姻问题的家庭。



同样的,就好比一直给Ann出谋划策,煽风点火的邻居太太。她看似掌握丈夫心思,并在性这一方面始终给予另一半极致享受,却仍旧颇为自得地说因为成功的房事,自己得到了一辆车。这句话的潜文本同样也是一种故事对人物的自嘲,女性在传统婚姻语境中,依旧受极大规则束缚,并在取得一定的“话语权”后对规则抱持拥护态度。当然,《致命女人》并非要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夫妻关系的议题太过宏大,甚至不能证明某个时代的方案便一定十足领先。从这个角度来说,《致命女人》的表达,更像是一种深意的诉说,一种有趣的提醒。


而从影视创作角度来说,该剧的巧妙精致,同样令观众在眼花缭乱的同时击掌自叹。如上面所提到的晚餐戏,除了主题寄托外,它还有剧情推动的功效。剧中Ann知晓丈夫吸食大麻,这个待拆的问题如果单纯粗暴地展开,容易变成烂俗的情感指责,在这场中,Ann的丈夫担忧妻子的胡言乱语,故意丢弃餐叉到桌底,然后钻到桌底想要提醒妻子。就在其他人议论“老板能否折好餐巾”时,两人在桌底完成了坦白,而这个环境实在好得精彩绝伦;在视听上,大胆的三线并行同样需要相衬的剪辑,其转场运用多种技巧,充满了十足的设计感,镜头也不吝切得迅捷和花哨,节奏不乱,干净利落。甚至从任一角度来看,《致命女人》的认真和精巧,都显得无比的从容。



当然,单纯从“匠心”两个字上谈技巧,事实上是贫乏和不公平的。美剧的历史与成型源远流长,其圆熟的创作语汇得益于无数年头的工业体系,在这点上回望国剧创作,其实更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并正视和客观看待其先行的成功。但就《致命女人》而言,其题材的选取,或许才是更值得反思之处。正如前不久某女演员坦言国内影视剧集对“中年女性”的不友好,虽然这个问题在好莱坞也存在良久,但至少各自成型的该类剧集作品,已然表明这个性别的年龄阶段,依旧存有许多精微深刻的难言之隐和可挖之处。如果说当年的《芝加哥》还是要单纯地杀死男性,借此跃登戏剧台口,那么现如今的女性故事,早已指向更为温和微妙的生活,并提醒观众其个体本身的窘境,无关乎戏剧的设计营造,而更在于此性别所关系的普遍困局和共同命运。



这就像网络上所说的“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本身充满了愚蠢的偏见。我们无法给一个确切的“样子”下定义,但可以给“男人”写上不同的注脚。同样在夫妻关系中,明确的方案未必古今通用,但其最需要被正视的,或许是透过矛盾背后,那些藏在传统理念和格局中,不被关注的细微精深之处。而这也近于《致命女人》渴望传达的——在驶上“正轨”时,永远有许多看似理所应当的东西是被掩盖的,而或许只有来一点“越轨”,我们才能进一步察觉那些渴望寻求的真相,并真正触及两者关系的内里与质地。当然,这个潜在的大逻辑不仅指向处于契约关系的男女观众,它对于影视创作,同样有它深刻和自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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