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丨李榕：在华盛顿英国使馆的"内急"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李榕，北京八一中学毕业。大连理工大学材料学院工学学士，美国西弗吉尼亚大学能源学院工学硕士。担任过煤炭部信息研究院专业编辑，美国Metalspray公司北京代表处首席代表，韩国世和机械中国代表处首席代表，世和机械中国公司总经理。
至1992年初，我到美国留学已经有近6年的时间没有回过中国了。我下决心回国探亲。于是，找旅行社踅摸最便宜的机票。找来找去，最后旅行社给我找了一个最便宜的回家路线：从华盛顿乘台湾的华航先飞台北，再转飞香港。当然接下来就是进深圳罗湖口岸，从深圳飞北京。反正在此之前我还没去过香港，一想也好，顺便玩玩香港。于是票就定下来了。
当时香港仍在英国治下，还没有回归。去香港还得到英国使馆先去办个入港签证。也巧，一个中国驻美使馆科技处的熟人想托我回国时帮他带点东西给家里人，到我家送东西时我们聊起此事，他就很热心地指点我一番，还特意告诉我英国使馆附近没有停车场，要把车停在xx使馆前，再步行去英国使馆比较好。
过了几天，我按照熟人的指点开车来到马萨诸塞大道上的使馆区，把车停在了xx使馆前的停车场，下车步行向英国使馆走去。早上出门时走得有点急，没想到应该先上个厕所再出门，这时忽然有点感觉了。但这里只有一个使馆接着一个使馆，个个门禁森严。一路走来，连个餐馆或快餐店什么的都没有。走了好长一段路，也没看到英国使馆的影子。心里有点没底，想找个人问问，可向四周看看，连个活人也看不到。
直到走了20多分钟了，猛然发现某个使馆院子里有个园丁在修剪树木，总算看见一个会说话的了！我赶忙上前隔着栏杆大声打听英国使馆还有多远。那个人告诉我：一直走到底！英国使馆在这条路的尽头。我谢了园丁。又走了有20分钟左右，终于远远地看见米字旗了。
当我走近英国使馆时，分明看见使馆对面就是一个很大的停车场！我稍微有点郁闷，一定是熟人记错了，害得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完全可以开车过来呀。不过，这倒不太打紧，就权当是锻炼了，但眼前的问题是，我已经忍了四十多分钟了，得赶快找个厕所解决问题。
英国使馆占地很广，有很大的草坪，丘吉尔的全身铜像立在草坪中央。来前就听说是各国使馆中最大的一个使馆。 从前门走到签证处就得好几分钟。我进了签证处，向柜台后面的一位先生说明了来意，这位挺斯文的英国先生递给我一份表格让我填。我一抬头看见旁边就有个门，门上有个厕所的标志。于是我对那位先生说：“对不起，我能不能先用一下您这儿的卫生间，然后再填表？”
我以为他会说：“sure,go ahead.”（当然可以，请吧。）可是他很客气地说：“对不起，这里是使馆，这里的厕所不对外开放。” 我只好问：“那附近有没有其他厕所我可以用一下？”，这位英国先生还是特别客气，不紧不慢：“这附近据我所知除了使馆应该没有其他公共设施，好像没有公共厕所可以供您使用。但您可以出去问问看。”
“嘿！这哥们！” 我心里有点不高兴，可是想想，人家使馆是“保密单位”，国家重地。这位先生遵纪守法，也不能因为我破坏规矩，人家也没错。我只好放下表格，走出签证处的门。底下已经一阵紧似一阵了，我只得加快脚步。同时四周张望着。周围除了使馆，只看见停车场后面有一片树林。除此还真是什么也没有。
在WVU读研究生时期
我围着英国使馆转了半圈，来到一个偏门。我记得这个门好像只允许车辆进出，但我看见门口传达室里坐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先生。我马上走过去敲门，向他解释了我的情况，并请教他何处可以上厕所。他看出了我的急迫，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对我说：“年轻人，这样，你走到使馆正门门口，直接走进大厅，不要向任何人打听。 进大厅后，向右转直接走就能看到那儿有个女厕所，门上有标志。记住，不要和任何人说话。明白么？” “谢谢您！太谢谢您啦！”
我从年轻时就愿意和年长者交往，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有时比年轻人更体谅人。我谢了老人家，按照他指的方向，其实就是我来的方向，又花了10分钟左右再走回使馆正门。走近大门时，心里稍微有点踌躇，但表面上还算镇定地径直走了进去。刚进门，一眼就看到大厅另一头就坐着个女士，我记着老人告诉我的话，不看她，直接右拐，向厕所走去。
还没走两步，“Excuse me,（对不起） ”身后的一声就把我给叫住了！ “您找谁？”那位女士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我只得转过身来。心想，看来我不是当“贼”的料，干脆实话实说吧：“我有点内急，想上厕所。” “真是对不起，这里是使馆，厕所不对外开放。” “我知道，但我是来你们使馆办理签证的。我的车停得很远，这附近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上，就请您通融一下吧。” 我一脸诚恳的央求道。实在是因为底下已经进入紧急状态了。
这位英国女士脸上显出了同情：“我完全理解您。非常想帮您，但这里是使馆，有这样的规定。我真的无能为力。” 我了个去！（当然这不是当时心里说的词，当时心里说的词不太好听，这里就不重复了）我按耐着不让自己发作，尽量平静地对这位女士说：“那您帮我想想办法，我应该到哪儿去解决，我现在已经很紧急了！”
确实不是吓唬她，我已经感觉一阵紧似一阵快到临界了！可她说起话来轻声柔语，不疾不徐，不紧不慢。我憋得要死都快爆炸了，可又不能在她面前扭，还得像平时一样保持着正常的站姿，脸上还得保持着微笑。绝对的高难度！
这位女士仍是亲切地，客气地，慢慢地说：“我理解您……让我想想........” 这已经是她在一分钟里第二次理解我了, 我知道她理解，但问题是，在她理解的过程中，我怕我撑不住了. 还别说，大不列颠就是大不列颠，在最节骨眼上还真是想伸手拉你一把. 这位女士终于想起来了！ 她说：“我们使馆后边就是新西兰使馆，您拐一个弯，再走七八分钟，就能看到了。您愿不愿意到他们那儿试试？祝您好运。” “Thank you very much!” 我真是没功夫再磨牙了！转身跑了出来。
走路七八分钟？那我跑吧！为了能跑得快些，我脱掉长大衣，拿在手里，撒腿就向她说的方向狂跑！跑的路线竟是刚才来的路线，先经过签证处，再经过刚才那个偏门——我已在这条路线上来回好几趟了。狂跑中，我不得不给自己想个最后的解决办法。因为英国使馆是这个样子，新西兰使馆完全可能是same story（同样的规定）!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虽然自认受过中西高等教育，好歹也是个文明人。人前也是人五人六的，平时到哪儿也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但今天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不能一个大活人叫尿活活憋死吧？
我打定主意，如果新西兰使馆还不行，我也就不罗嗦了，立刻冲到对面树林里解决问题！那儿是美国领土，只要美国人不拦着，别人管不着！那天一路上，一个活的美国人都没见过！ 边想边跑，果然就看到了新西兰使馆。我决定，一进门就老老实实的告诉人家，别瞎耽误工夫，也别“装B”，再让人从后面叫住，像抓“贼”似的，感觉实在不好。
我冲进新西兰使馆。说实话，此时的状况已到了马上要决堤的程度了。我连用长句子解释的时间也没有了。我上来就对着门口的一位女士大声说：“ Excuse me! Emergency! I need bathroom!” (对不起！ 紧急！我要上厕所！) 同时， 身体内的情况已不容我站稳，只能继续“跑着”。 那位新西兰女士也不含糊，一看我的这付样子，连话也没说，只用手一指：“——！”意思是“在那儿！”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跑去，冲进厕所，终于解决了问题！
一两分钟后，我带着一身的轻松走了出来，向那位有“救命”之恩的新西兰女士一连声地道谢。她笑得很灿烂：“That’s all right (没关系，不用客气)。” 道完谢，我走出了新西兰使馆，再向英国使馆签证处走去。边走边想，都是使馆，都是文明国家的使馆，这规定咋就差那么多呢？都是人，都是文明人，这做人的灵活性（国民性？）咋就差那么多呢？
回到签证处，一进门，我第一次来时没来得及填的表格还在桌子上放着，我拿过表格刚准备填写，那位英国先生抬头看见我进来，很绅士地，很优雅地，很关切地问我：“您找到厕所了吗？” 我抬起头，特平静地看着他的脸，那是张挺英俊的脸。列位知道我那时心里在想什么吗？我想抽他！为了一泡尿，他让我跑了三个国家！——英国，美国，新西兰！
可是，我脸上也微笑着：“Yes， Thank you for the concern. I’ve solved my problem in New Zealand！翻译过来就是： 是的， 谢谢您的关心。我已经在新西兰把问题解决了！
纪念这次特殊的内急20周年，是为文。
李榕
2012年于上海
更多阅读
原载作者博客，本号获作者许可转载
留学系列
记录直白的历史
讲述真实的故事
长摁二维码
加盟新三届
我们不想与你失联
备份永远的新三届
少达编辑、工圣审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