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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丨奥斯维辛,上帝也会把泪水流干的地方

蒋国辉 新三届 2019-06-16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蒋国辉,1969年上山下乡,1972年招工到重庆打通煤矿当矿工,1977年考入大学,1987年考入黑龙江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现居德国。著有学术专著《语言和语言相对论》。

原题

奥斯维辛 一说再说



作者:蒋国辉


 

1940年之前,奥斯维辛还是波兰南部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二战结束后这70多年里,因为这里曾经发生的骇人听闻、惨绝人寰的罪行和苦难,被政治学家、历史学家、文学家、艺术家和一切有良知的学者以记录、论述和小说、散文、诗歌、随笔、电影、电视剧等各种形式反复追溯,奥斯维辛迅速被全世界知晓。

 

二战时期,纳粹在欧洲建立了38个集中营,德国境内最为著名的是达豪和布痕瓦尔德。38个集中营里有7个是灭绝营——就是专事屠杀犹太人和苏军战俘的集中营。耐人寻味的是,这些灭绝营都不在德国境内,它们分别建在波兰的奥斯维辛-比尔克瑙、迈当涅克、贝尔泽契、索比波尔、特雷布林卡,和白俄罗斯的布隆納亚戈拉、马立特罗斯亭涅茨。

 

7个死亡营中,最为著名的就是奥斯维辛。提起奥斯维辛,恐怕在很多人的头脑里首先是和德国联系在一起的,其实这个集中营是在离德国几百公里之外的波兰。我第一次到奥斯维辛,是六年前的一个冬天。今年夏天,因为来了国内的亲人,又陪他们去了一次。相隔六年,在纪念馆大门口,我看到的同样是人头攒动,但又井井有条。

 

在奥斯维辛你会感觉世界变小了,因为这里任何时候都汇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观者,可以听到各种语言。除了欧美人和以色列人,这里还有日本人、印度人、菲律宾人、马来西亚人、新加坡人、印尼人等等,络绎不绝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观者。不过,我去了两次,都没见到过来自非洲的黑人和来自穆斯林国家的阿拉伯人。

 

和那些不远万里到来的参观者相比,从德国到奥斯维辛就太近了。我们从德国乘坐大巴,前往波兰历史名城克拉科夫,奥斯维辛距克拉科夫约70公里。克拉科夫乘车去奥斯维辛,一路上是静谧的田园和茂密的树林,望着车窗外如画一般的宁静,很难想象这条道路曾经是一条通往杀人魔窟的死亡之路。在当年令人毛骨悚然的屠场外围,如今也是商业广告林立,酒店商店餐厅随处可见,就像欧洲所有普通的小镇,不同的是,和很多冷清了的欧洲小镇相比,这里游人如织,多了许多热闹,曾经发生过的苦难似已荡然无存。

                            

奥斯维辛纪念馆鸟瞰。正中那个大院以前是集中营的管理处和兵营、家属区等等。现在是纪念馆管理、接待机构以及相关的各种设施。后边树丛之间那一排排房屋就是当年的囚室,现在部分辟为陈列厅。画面左边的树丛中有当年的毒气室和焚尸炉。右下图是当时集中营大门。现在仍保留原样,就在大图左边树丛浓阴下那个地方

 

但进入到当年的集中营内,感觉就完全反转了,不论你是不是犹太人,那些远去了的苦难直接就被拉到了眼前:他们的恐惧,他们的无助,他们的绝望,他们在惊悚中默默走来又在悲哀中缓缓离去的身影……一切,都于瞬间历历在目。

 

在集中营里,更多地感受到的似乎不是恐怖,而是一种渗入骨髓的压抑和悲伤,即使强忍着,泪水也会抑制不住地泉涌。我想,所有来到奥斯维辛的人,无论他们的国籍,无论说什么语言,大概都有这样的体会。我去奥斯维辛两次,每次都是从头到尾噙着泪水。

 

第一次去的时候,我选择了跟随讲解员。那是一位用德语讲解的波兰小伙子。从他对参观路线的熟悉和讲解的流畅程度来看,是一位已经在纪念馆工作了不短时间的讲解员。我参观过很多不同的展览馆,讲解员能讲解到这个程度,就会只把自己的讲解当成一种熟练的工作,不带任何情感色彩行云流水一般把该说的说出来就算完成任务。但是,这个波兰小伙子在讲解的时候,好几次哽咽得说不下去,背过脸去擦眼泪,他心中那种抑制不住的创痛,并不是来自他的亲历,他所承袭的、表达的,是他的前辈亲人留下来的悲怆,这种伤痛让参观的人们无不动容。奥斯维辛——就像我弟弟在参观时说的——是一个“让上帝也会把泪水流干的地方”。

 

监舍和双重电网  沈怡摄

 

被害人留下的眼镜(左)和儿童的鞋子(右)

 

沿着奥斯维辛的参观路径走,也会产生一些时空错乱的怪异感:比如当年夺命的电网,在蓝天白云下看上去好像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再比如当年的监室,除了一部分还铺着囚徒睡觉的草垫供参观和被辟为展厅外,大多数空空荡荡,晃眼一看就像废弃的学校教室。然而,更多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重:展厅里堆积如山的鞋子、妇女的发辫、儿童车、眼镜、假肢、帽子、行李箱等等,仿佛是在无声地哭泣和诉说,告知人们它们当年长在某个人身上、被某个人穿着、戴着或是拿着;刚刚容得下一个人蜷在里边的重犯囚室(专门囚禁苏军战俘),会让人觉得自己被箍得喘不过气来;站在当年枪杀囚徒的那堵墙前,不由自主地会想像自己被脱光了衣服拉到墙边,刽子手用枪指着后脑勺那一瞬间的情景,脊背一阵阵寒气嗖嗖地往上窜;看着囚徒临死前被强令盥洗的小房间,仿佛有刺骨的冷水浇到了身上;走进毒气室,墙上那一道道受害者临死前留下的深深抓痕,会让你恍然看见那些痛苦挣扎的冤魂还在那里徘徊;吞噬了千万条生命的焚尸炉虽然早已冰凉,却依然让人感觉到魔鬼的窥视……


毒气室,右图是室内保留下来的受害人临死前痛苦挣扎时在墙上留下的抓痕。 沈怡摄

 

紧挨着毒气室的焚尸炉。 沈怡摄

 

当年的焚尸炉和待处理的尸体

 

囚徒被枪杀前盥洗的地方,窗外就是执行枪决的那堵墙。在这堵墙前曾有数千人被枪杀。 沈怡摄


当年的刑场

 

不知道是不是奥斯维辛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已经成为了每个犹太人骨与血、灵与肉的一部分,让他们时时被这个上百万同胞惨遭屠戮的地方召唤。两次到奥斯维辛,我都看到了成群结队的以色列民众,从十几岁的少年到耄耋老者。不敢由此断言奥斯维辛每天都有以色列参观者,但我去以色列,在和当地居民的交谈中得知,但凡到过欧洲或准备去欧洲旅游的以色列国民,都把奥斯维辛列为了他们旅途的第一个目标。


 比尔克瑙的毒气室。右图是毒气罐,这种毒气罐当年就是在法兰克福的Höhst化工厂生产的。这个化工厂现在的产品是颜料

 

其实,以色列民众要回顾大屠杀的历史,耶路撒冷的大屠杀纪念馆是一个很方便的去处。现代的建筑设计、现代的影视和音响技术、现代的博物馆艺术以及复制下来的(有的甚至是原件)奥斯维辛所有的重要陈列品,让人们在耶路撒冷就能够看到一个还原的奥斯维辛。但是,以色列民众却不愿意止步于此,他们的心永远受被法西斯屠杀的六百万亡灵召唤,他们都认为自己应该,而且必须到同胞们被焚化成灰的地方去凭吊,去哀思,去告慰。


 尸骨成山。当年艾森豪威尔将军站在这样的尸堆前,对随行的记者说(大意):把这些都照下来留作证据,看那些狗娘养的以后还怎么抵赖!

 

来自其他国家的参观者不易辨认,以色列人却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因为他们肩上都披着以色列的国旗,他们是用这种方式向世界骄傲地宣称和告慰先辈的亡灵:我们不再是那个任人宰杀的弱小民族,我们已经建立了一个伟大的国家。


是的,以色列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不论这个国家的公民在世界的任何角落有难,国家都会不惜代价来解救:可以用一千名被抓捕的恐怖分子去交换一个被俘的以军士兵;可以出动一支军队,到数千公里外的地方去解救被劫持的一架飞机上的以色列公民;可以允许为国家服务的特工人员在被捕后向敌方提供他所知道的任何国家机密,以保全自己的生命。正是有这样伟大的国家站在身后,以色列民众才可以在奥斯维辛骄傲地披着国旗,向全世界宣称:奥斯维辛的悲剧永远不能再现!


 

这是一幅全世界凡是与纳粹大屠杀相关的展室里都有的一幅照片。马上被枪杀的母亲还紧紧护住孩子。看到这幅照片,愤怒、哀痛、怜悯、崇敬和恐惧,各种感觉会交织在一起,让人禁不住泪如泉涌


以色列民众在奥斯维辛纪念馆里的参观路线比较特殊,他们并不去一般观众参观的展室;到了某一个展室,往往也不是所有人都进去观看,总有一些人默默地站在门口等待。或许因为他们和别的参观者不一样,他们来奥斯维辛并非单纯为参观,他们更主要的目的是凭吊,痛定思痛。


纪念馆管理机构在离大众参观的陈列室较远的一栋楼里,为他们专门留置了一些空房间,供他们聚集在那里静思、祈祷。看着他们虔诚的静默,人在那一刻能够产生宗教般的“悟”,仿佛一下子就领悟到了,他们的情感,与我们基本上属于浮在表层的愤怒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锥心刺骨的不能触碰的痛。

 

以色列人在一间留给他们的空展室里静思祈祷。我妹妹蒋蓉一语中的:在奥斯维辛我们是满腔愤怒,他们却是真正的痛。 沈怡摄

 

用几种语言记录的六百万被杀害犹太人(也可能是所有被纳粹屠杀的无辜民众)的名册。纸页有一扇们那样大小。除了名字,可能还有其他内容,没来得及细看。 沈怡摄 

 

2018年夏天我和我弟弟、弟媳在奥斯维辛,巧遇一队以色列军人,他们穿着不同的制服,戴着不同颜色的贝雷帽,想来是属于不同的兵种。也可能,我们和他们相遇并不是碰巧,就像以色列军队新入伍的士兵都要到马萨达城堡宣誓,绝不让马萨达的历史在以色列国土上重演一样,以色列的军人或许都会分期分批到奥斯维辛,在凭吊几百万遇难同胞的时候,升华保卫家园的神圣使命感。先进的科技和科学的训练,是以色列军队的素质和战力居世界第一的基本因素,而在马萨达堡和奥斯维辛凝聚起来的对国家和民族的高度责任感,想必是这只战无不胜的军队之灵魂所在。

 

2018年夏天在奥斯维辛,正好碰见一队以色列军人和一群以色列平民。几年前我去奥斯维辛,也碰见很多以色列人。可能那里每天都有来自以色列的参观者,他们的特点就是将以色列国旗披在肩上。沈怡摄

 

那些在展室里面色凝重的士兵眼里噙着的泪花;那些悲痛到不能自已、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兵,令人不能不相信,在昨天他们刚刚离开的,或者明天就要奔赴的战场上,会迸发出怎样的英勇拼杀精神。是啊,除了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是在保卫家园、保卫亲人,还有什么能让一支军队在枪林弹雨中舍生忘死!


 含着热泪的以色列军人。我们还看到几个哭得撕心裂肺的以色列女兵。因为怕失礼,没有拍下照片。沈怡摄

 

我不知道这样的结论是不是符合正常的逻辑:奥斯维辛让人流干了眼泪,可能并不完全是因为囚徒们所受到的非人虐待。如果除开用人体做各种病毒、细菌实验;用非人的手段在活人身上测试人的各种生理和心理极限这类令人发指的摧残,仅仅作为一座监狱,里面的囚徒所受到的非人虐待,比如饥饿、寒冷、毒打、苦工、处决、死亡等,与某些曾经有过的剥皮、腰斩、车裂、凌迟、烹煮、锯割等等酷刑相比,或许不能算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


奥斯维辛的反人类罪恶,在于它杀人不是因为被杀的人有任何过失,而仅仅因为他们属于某一个民族,这个民族被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认定在世界上没有生存的权利,然后一个由一帮道貌岸然的学者们设计、由一群被洗过脑的纳粹军人组成的杀人机器就运转起来了。这部机器有条不紊地满世界搜寻他们认为需要杀死的人,又有条不紊地把这些无辜的人送进毒气室或送到枪口下。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就像按计划刈割一片草场,宰杀一群牲口。


 比尔克瑙死亡营平片图

 

比尔克瑙死亡营纪念馆的入口,图的右下角是当年的死亡营入口,现在铁轨已被拆除


比尔克瑙是奥斯维辛的延伸,因为奥斯维辛规模太小,不能有效执行纳粹的种族灭绝计划,才建起了比尔克瑙。这是真正的死亡营。如果说进了奥斯维辛还有微弱的一线生机,进了比尔克瑙,就只是等待进毒气室和焚尸炉了。能够活多久,仅仅取决于杀人机器运转的效率、和被害人在被“处理”的名单上排在什么位置。当年火车一直通到杀人焚尸的建筑前,可能不少老弱妇孺就从火车上直接被送进了毒气室。

 

纳粹将奥斯维辛改造成灭绝营之前,那里原本也是波兰的一座监狱。1940年被用作灭绝营后不久,监室和处理尸体的设施就不够用了。于是在1941年建起了比尔克瑙死亡营,最初称为“奥斯维辛II”,后来两处合称“奥斯维辛-比尔克瑙劳动灭绝营”。不太熟悉奥斯维辛历史的人,可能没有听说过比尔克瑙这个名字,然而比尔克瑙确实是一个比奥斯维辛更为恐怖的所在。人们所说的在奥斯维辛集中营被杀害的囚徒,绝大部分是在比尔克瑙遇难的。

 

左图:比尔克瑙的大门(从大门内的角度)。右图: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的儿童的画,上边用波兰文写着“比尔克瑙集中营”。这样的图画,只看一眼就能让人泪眼朦胧。沈怡摄

 

当年的监室只保留了极少一部分,但是周围的电网还都保留着。沈怡摄


 纳粹逃跑前炸毁了比尔克瑙的焚尸炉和毒气室,这是保留下来的焚尸炉废墟。高峰的时候,这里每天能“处理”上千人

 

当年从欧洲各国运载犹太人和其他民族的人到比尔克瑙的火车车厢。这节车厢是按原样复制的,由一个从奥斯维辛幸存的匈牙利犹太家族捐献。当年在奥斯维辛被屠杀最多的就是匈牙利犹太人,共43.8万人。沈怡摄

 

奥斯维辛-比尔克瑙灭绝营从1940年建立到1945年被苏军解放,一共监禁过20个民族共约130万人,其中犹太人110万。这里总共屠杀了110万人,其中犹太人100万,后边依次是波兰人近7万、吉普赛人1.9万、苏军战俘1.4万,其他民族1.2万。这一组冷冰冰的统计数字,在世界上其它地方相关的档案馆,人们或许都可以看到。但是在比尔克瑙,这130万就是当年被一列车一列车运送进来的犹太民族和其他民族鲜活的男人、女人、儿童和老人。


比尔克瑙的土地上有他们曾经走过的足迹,却没有留下他们生命的任何痕迹:骨灰、姓名、性别、年龄、国籍……一切。如今作为展品陈列出来的遇难者照片,只是这些在焚尸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上百万人中极少数的“幸存者”,绝大多数人,都变成了统计数字。好在这些数据并没有被遗忘,但愿他们永远不会被遗忘。

 

比尔克瑙的囚室内部


当年的囚室群 

 

左图,一个被送进比尔克瑙的犹太人家庭。右图,刚到达比尔克瑙的犹太人


 左图是摄于1944年的处理尸首的场面。右图,在比尔克瑙毒气室附近,人们正在脱衣服准备“淋浴消毒”。“淋浴间”就是毒气室

 

当年,上百万人被焚尸炉变成了滚滚浓烟,经由几个烟囱向外飘散,消失……如今,虽然比尔克瑙的天空再也不会见到那日以继夜一年四季从未停息的黑色烟雾,站在这片空旷的废墟上,还是让人不寒而栗。从统计数字上看,如今这片空荡荡的死亡营,当年苏军进入的时候还囚禁着近20万人,这个数字几乎是欧洲法兰克福、克拉科夫这类大城市人口的四分之一。20万人站在这里,将是什么样的视觉冲击!近20万枯槁如柴、目光呆滞的躯体,无声无息地汇聚在这里,等待死神一步步靠近。是的,在纳粹的计划中,他们都是待宰的羔羊!

 

幸存者

 

我第一次知道奥斯维辛这个名字,是因为阅读艾青的《欧行漫记》。艾青怎样描写这个恐怖集中营,已经没有印象了,留给我的只是一个完全抽象的概念。那时的我,似乎没有从他的文章里感觉到奥斯维辛和我所知道的其他监狱有什么实质性区别。几十年过去了,艾青的文章早已湮没在关于纳粹罪行各种纪录和叙述的海量信息中,当我亲临现场,一次再一次走入这座魔窟,含泪观看那场惨绝人寰的暴行留下来的各种记录,奥斯维辛就镌刻在了我的记忆之中,永远也不能抹去了。


 耶路撒冷大屠杀纪念馆全貌


耶路撒冷大屠杀纪念馆遇难儿童馆入口。馆内一片漆黑,穹顶上点点灯光如同繁星。一个声音在黑暗中不停地念被害儿童的名字

 

大屠杀遇难者档案馆。大厅上方圆锥形的空间内是部分遇难者的照片,下边架上是遇难者的名册


 大屠杀纪念馆的悼念厅。地上镶嵌着欧洲境内所有关押过犹太人并对其实施大规模屠杀的集中营名称,包括所有灭绝营:建在波兰的奥斯维辛-比尔克瑙、迈当涅克、贝尔泽契、索比波尔、特雷布林卡,建在白俄罗斯的布隆納亚戈拉、马立特罗斯亭涅茨。去参观的各国首脑都要在那里献花圈和默哀

 

如今,我们这代人已经在慢慢走向生命的尽头。不遗忘这段历史、不让它再次出现在人类社会前行过程中,这个重大使命似乎更应该由我们的后代来承担,但我还是感到自己不能轻松地卸去一种责任。因为,在欧美各国,在我居住过或者去过的德国、奥地利、法国、俄罗斯、乌克兰、捷克、波兰、匈牙利以及北欧等诸多国家,我还没有遇到过一个不了解奥斯维辛的人。和欧美国家相反,我在奥斯维辛很少见到我的同胞。在我的同胞里,甚至许多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对奥斯维辛都几乎一无所知,我在欧洲所见到的同胞,更多的是热衷于在著名景点拍照留念,或在专卖商店热切购物。

 

我心中由对比而生出的无数遗憾,我不能不在“奥斯维辛”几乎被写尽说完的今天,一说再说。尽管已经几代人过去了,这段沉痛的历史也随着岁月的流逝渐行渐远,然而,那场对数百万无辜生命实施的耸人听闻的残害,那场人类社会空前的浩劫,是人类历史上最耻辱的一页,对它,人类所有成员都没有权利漠视和遗忘。

 

可是,这样的浩劫和耻辱却又似乎真的很容易被人类漠视和遗忘。我们看到在这70多年里,这样的屠杀一再被重复:印尼暴民对几十万华人的屠杀、萨达姆的万人坑、阿萨德对平民使用的毒气,卢旺达的种族灭绝大屠杀等等,等等。人类自身的这些污点,是不是需要有更多的人“一说再说”呢。

 

希望我更多的同胞,今后不仅仅热衷于观光欧洲的名胜,和购买名牌商品;祈愿我更多的同胞,能够去奥斯维辛看看,去了解一下那一段悲痛的历史。因为,每一个民族的苦难,都是人类共同的苦难;而每一个灵魂的救赎,都是人类共同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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