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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丨刘明:搭车记,一波三折差点落下手提包

刘明 新三届 2020-08-25


作者档案

 刘明,成都七中初六六级一班学生,随校于1969年2月下乡四川省冕宁县,当了7年知青。文革结束后就读于四川教育学院、美国丹佛大学、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任教于四川大学。


原题

搭 车 记





作者:刘明 


 

下乡几个月后回了趟成都,返回生产队时,同班同学给我找了一辆省运输公司的大卡车。那天天还没亮就赶到新南门约定的地点,上车、出发。车是辆解放牌, 车上装了货,再加之路况也不好,车子走得很慢,慢就慢嘛,能坐在驾驶室里, 宽宽敞敞,视野开阔,对我来说已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了。


每当车子一停下来,就连忙跑上跑下,给师傅打水点烟,擦擦车窗、打打下手。车走的还是下乡那条老路,漫长而又迷茫。随着路边不断远去的里程碑,故乡也越来越远,邛崃、名山、雅安、荥经、汉源、石棉,这些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地名又逐一再现。

 

车子终于在黄昏时分进入冕宁县境内,在一个三叉路口停下来。开车的师傅告诉我今天晚上他就住这里的司机站,说这里离冕宁县城也只有几里路远了,让我自己去那里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早上7点回到这里上车继续赶路。我的天!且不说颠簸了一天,现在早已饥肠辘辘,此时天色又渐渐暗下来,黑灯瞎火拌脚板到县城去,走错路咋个办?遇到坏人又咋个办?想请师傅帮帮忙,但他说司机站的规定是只接待司机,他也无法去通融。想想也是,何况这一路来也麻烦别人了,于是便独自上路。

 

沿着公路走了一阵天就完全黑下来了,好在不时还有点穿过云朵的淡淡月光洒在地上。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安宁河就在公路的左边哗哗地流淌着。为了壮胆,干脆就一遍又一遍地唱起《伏尔加船夫曲》来,呃嘿哟嗬、呃嘿哟嗬,悲怆之感油然而生。无奈纤夫拉船的节拍和我的脚步总是难以匹配,双方都不好将就,而且肚子越来越饿,也冷得不行,干脆不唱了,节省点体力。仔细一想,其实也没有多少壮胆的必要,即使遇上歹人,好像也与劫色劫财沾不上边。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从身后骑来一辆自行车,于是问问骑车人到县城还有好远。那人是水电站的工人,说不远了,只有几里路了。本以为快到了,结果还有几里,差点崩溃。看着那人上车骑走,一阵莫名的恐惧袭来,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夜幕中时,在绝望中我突然喊了一声:你的东西掉下来了。那人马上掉头骑回来。


我麻起胆子说:“我实在走不动了,搭下你的车吧,或者我来搭你”。那人楞了一下,又四下看看,路上空无一人。他迟疑了几秒钟:“算了,还是我来搭你。话音刚落,我已翻身坐在衣架上了。车子在公路上摇摇晃晃不知颠了多久,终于拐了个弯停下来。“我就到这了,”那人指着路旁一栋房子说。“你顺着这条路朝前走,县城就在前头。”

 

终于到了,又冷又困,但首先要解决的问题还是饥饿。不料街上早已关门闭户,小小的县城来来回回转了几趟,连一家开着门的小馆子都没有找到。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十字路口的新华书店门前居然看见一个卖炒瓜子的老太婆,赶紧称了半斤瓜子,连壳带仁朝嘴里塞了好一阵,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也不晓得是啥子时候了,还是先找个旅店住下来吧。找了几家,居然家家客满,心中登时感到不妙:前不久在成都才听闻有知青在返回下乡地的路上被冻死的事,冕宁此时的晚上也冷得要命,今晚咋办?于是又去敲开一家客满的旅店,那人没好气地说,先前就给你说莫得床了,哐嘡一声便把大门关上。


我一屁股坐在街沿上回不过神来,脑子里竟然出现了祥林嫂、林家铺子凄风苦雨的画面。莫非今晚要出脱在这里?不行,绝对不行!昏天黑地中脑子里居然理出点头绪来。再试一试,实在不行就到派出所去找个避风的踏踏坐一晚上,那里总不会关门吧?


才去过那家旅店的门是双扇的,我凑在门缝朝里一看,值班那人居然还生了一盆火在烤,而在他身后就有一张床!有了,再去敲门。那人连头都懒得抬起来,闷声闷气地说,给你说了,莫得床位了。我压低嗓音,用还算过得去的普通话嚷道:开门,开门,咱是北京开车刚到的。从门缝中看见那人起身开了门,没等他反应过来,我一猫腰冲到火盆前的椅子上坐下:“我哪都不去了,今天我就在这里坐一晚上了。


不等他开口,我连珠炮似地说,“你也该去休息了,你去睡你的床,我不得打扰你,我明天一早就走。”说完我便双腿伸直瘫在椅子上,惬意地闭上双眼。那人楞了好几秒钟,终于问了句:“有莫得证明?”急急如律令,我哪敢怠慢,瞬间从衣兜里掏出证明双手递过去。


验明正身之后,交了2角5分钱的住宿费,那人拿着一支手电筒带着我七绕八绕,最后登上一道很陡的木楼梯。上面好像是一条很长的走廊,隐约看得出地上睡了好多人。最后那人把我带到人堆中的一处空隙,“就在这,”在手电筒昏黄的光圈中有一床草垫,上面有一堆算是铺盖之类的东西。这已经是天堂了,我倒头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开始发亮。走廊上的人也少了许多。翻过身去,身边是一位大声打着呼噜的彝族老阿妈。回了好一阵神才想起身在何处,现在究竟几点也不得而知,突然想起7点钟就要上车,顿时瞌睡全无。翻身起“床”,才发现下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拴了几匹瘦筋筋的马,昨晚睡的二楼“走廊”,其实就是堆满杂物的一个很长的“偏偏”,和露天没有多大差别。

 

去司机站没有走原路,而是走田坎抄近路。但赶到时7点早过,车子也无影无踪,我的一个手提包还在车上!咋办?好在昨晚大睡了一觉,精神已经好了不少,再加上此刻阳光明媚,光天化日之下也少了许多昨晚那种莫名的担心和恐惧。司机站对面有几张桌椅板凳,有人在卖稀饭馒头。大吃一顿之后,自信心又增加不少。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回到沙坝?拌脚板显然不行。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喊:“到西昌的快点上车了!”原来是一辆挂着篷布的大卡车,车尾的木挡板是放下的,车后横着一条粗绳子,车上已经站满了人。只见几个人从路边的厕所出来,直奔车子而去,他们向车上晃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大概是车票吧),便爬上车,卡车随即绝尘而去。


尘埃散尽,突然发现旁边还有一辆卡车,司机刚刚打开车门钻进去。机不可失,我撒腿狂奔而去,还有几步远时车子已经启动。车上的几个人见状也伸出手来,终于在他们的帮助下爬上车。还未喘口气,有人就问刚才咋个没有看见你在车上呢?我只有边喘边说,我是前面那辆车上的,刚才上厕所耽误了一下,没有赶上。车上的人连说没有关系,反正都是到西昌的车。


在车上想起搭我的司机说起过,他还顺带给先锋公社一个知青带了东西,正好我也认识那位同学, 他的哥哥就是我的同班同学!于是决定在泸沽下车去碰碰运气,说不定我的提包也丢在那里呢。

 

车在泸沽不停,见我已一只脚已翻过车后栏板,车上一好心人忙说“还早,离西昌还早”。话音未落,我已在漫天黄土中跳下车。向远去的同行人挥挥手,我转身向先锋公社走去。

 

运气不错,手提包果然就在那个知青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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