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丨陆文宪:苦中有乐的下乡趣事
作者简介
陆文宪
陆文宪,当过知青、工人、公务员。如果不是体检查出高血压,应该是新三届之1979级大学生。1980年代在四川简阳的文学潮流前线以诗歌散文为主,兼有小说爱好。现已退休。
我是1971年到四川简阳上山下乡的知青,1976年招工进厂。
我们三个初中同班同学,插队分到简阳三岔区建国公社永安二队,具体地方是围绕“斑鸠山”的方圆几公里(好找。现在是成都二绕三岔收费站附近)。贫下中农喊我“陆同志”,我觉得,一夜之间长大了。成为“同志”,简直太伟大了……
下乡时合影。前排穿深色衣服是作者
为了腰杆不变形上访
十六岁的知青,年龄应该算小的。但是我们仨人的个子都差不多一米七了,看身高,在农村就是主要劳力了。第一天出工记得是浇棉花,要上一个有点陡的坡。我们在家也做过临时工,心里面开始没有把担粪上山当回事。我们跑得快呢,还嘲笑偷懒的农民,他们挑一来回就裹一杆叶子烟,慢慢地整。“磨洋工,磨洋工,窝尿裹烟半点钟”。可是半天还没下来,我晓得这个活路的艰难了,我们都喊来不起了。一问生产队农民,才知道这满满一桶有120斤左右!
桶是统一在供销社买的,换个小的已经不可能了。继续用,要收我们的小命。从此,我们开始了一场“大桶改小桶”的马拉松“上访”。
生产队毛队长,性格就像他的姓,是学大寨有点小名气的人。毛队长对我们没有毛。他说,慢慢锻炼嘛,开始不挑那么满嘛。副队长说话有点阴阳怪气,说,挑不满的话,就评不成主劳工分哈,只能算副劳。主劳十分,副劳6-7分。如果换算成钱,如果一天主劳十分值五角,那副劳只有三角左右,一年下来,差别不是小数。
我们就去找大队反映。
大队支书听了我们的来意,顿时一张脸码起,说话倒是干脆利落:“挑得起就挑,挑不起就做副劳。改啥子改,街上的娃儿,笑人巴傻的。”
民兵连长分管二队工作,找他再试试。连长是部队上的炊事班长回来的,说话喜欢拿炊事业务比喻。他说,我们这些人,当兵在云南干炊二哥。嘿,一开饭,大碗小碗明摆倒起,你爱拿大的小的随便。大碗少转碗,小碗跑趟趟。但是,粪桶不像碗,一天大一天小的。“将就哦,何必找些事来做。”
团支书听了党支书说了我们的事,晚上就自己主动来找我们谈心。目的不是帮助改桶,是代表青年之家共青团来对我们进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关键是他说,要争取入团撒,不入团咋个进步?要进步咋能随随便便换桶嘛?装起洗耳恭听,心头早已不耐烦。耗了我们的煤油,没毬得卵用。
以上程序就走了一个多月。
我们一个月下来改桶不成,工分倒是按副劳兑现了的。本来嘛,我们是听了毛主席的话,与贫下中农中的主劳一起做活路,虽然有时没有挑满,但是没有一会儿又裹叶子烟撒。所以,我们得到了不少人的同情。生产组长毛幺爸给我们出主意,叫我们去找大队妇女钟主任。说她心好得很,爱关心老百姓。“你们知青同志,不也是老百姓哇?”
钟主任短头发,黑黑的脸,人很和气。男人是在简阳县城当干部的,据说官还有点大。所以她就懂街上的娃娃心思。“改,改,改!才十六岁啊,身体还在长,担重了,腰杆二天要变形。”我们喜出望外。接下来请示怎么改?钟主任让我们回去等消息,她找木匠问一下,还拍拍我们的肩膀,说,“咋个撇脱咋个改。”
几天以后,钟主任派木匠来了。木匠的方法简单,直接抽掉十余块板子的其中一块。但是取了一块后,感觉这桶太瘦了,样子怪怪的。并且这丑八怪样子,肯定逃不脱拿副劳工分。组长这时又帮大忙了,说“把桶底底垫高一寸多,起码少二三十斤,外人还看不出来。”
木匠说:“毛幺爸,就数你龟儿子精。你是木匠的话,我混不倒伙食,只有当讨口子。”
至今,我们的腰杆没有变形,必须感谢毛组长,感谢钟主任,还得感谢木匠。
能不能吃两斤面
听说要抽人去成都坝子上修东风渠,马上报名参加。
刚刚满了十七岁的我,俨然是老资格的水利战士了。一个漆黑的夜晚,一辆辆解放牌货车,把我们大批人马拖着翻过龙泉山,来到了成都平原的工地。
工地叫三岔营建国连,那时候兴军事化建制嘛。伙食团一个连一个。隔不远,都有认得的知青。去吃过,全差不多,不好吃。一个月一次哪天打牙祭,才是我们津津乐道的。但是,打牙祭打出大笑话,也不止一次。
记得那次打牙祭,还是十个人一桌,不,正确的说应该是一圈。十个人端起自己的盆盆碗碗,蹲在空地上围成一圈,就这么吃。我舀了满满的一碗光干饭(平时是粗细粮各一半)再用瓜瓢压得紧紧的,免得转碗时少吃几筷子肉。肉一端拢,人人眼睛绿了,贼贼地盯着中间盛肉的大钵钵。肉是切成条子的,有点像现在的红烧肉,但形状要瘦小些。肉的周围有菜,有红萝卜还有白萝卜。几爷子筷子狠狠地抢,嘴巴急急地咬,脸腮帮快乐得嘟起。吃罢,麻着肚皮,还有人说,“没吃安逸”。
当天晚上,好多人跑茅厮(厕所)。到后来茅厮不够,直接在外面屙,不,拉,拉稀!第二天,很多人喊拉得周身“耙得很”,都请假不出工。后来我跟炊事员马三爸研究原因,马说,跟我们伙食团莫得二分关系哈。马笑笑解释:“简单得很,肠子里头莫得一点油水珠珠,莽地进去肉,留不住,不拉出来朝哪榻跑?”
这以后,知青们只要有空赶场,就去附近的大面铺街上整伙食,主要是吃面。知青包包头有钱的少,从没吃够过。至于早先吃了不给钱的事,在成都这边的码头上,好像内江辖区知青们胆子莫得那么大。
一天我和另一个知青老九赶场。吃碗面后回工地。天麻麻眨眨要黑了,看见路边边有个摊摊摆起一把一把的干面卖,随便一问:“好多钱一把?”“收摊子了,相因卖给你们。”两个人把包包翻干净,钱刚好够买一把面。我又问他:“一把有好多哦?”他说,三斤有多不少,少了我跟倒你姓。然后把面塞进我的军用挎包。
回到住地,看到睡在通铺上的人有的躺了要睡,有的坐起吹牛。我轻悄悄的把装面挎包挂了,与老九递个眼色,也躺了下来。
装睡到吹了灯。我爬起来摇老九,他娃居然睡着了。“不吃面了嗦?”话音未落他娃翻身就坐了起来。我取了挎包,两个人蹑手蹑脚拉开门,朝对面的灶屋梭去。
这是租房给我们的房东应大娘的灶屋。应大娘的幺儿应四娃跟我们关系不错,是互相递经济烟的朋友。所以,我们才敢半夜三更的在人家屋头整面吃。烧水,水要开了,门被推开,拱进来一个光脑壳。问,大半夜的,你们搞啥子?一看是五队那个癞子,老九说,有你锤子事,老子烧点水,烫下脚板,有你毬事!光脑壳缩回去了。就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飙尿的声音。
水开了。我问老九,下好多面?吃两顿哇?
啥子两顿?整完。
三斤干面,一下子全部倒下锅了。
“遭了。水掺少了,有点起砣砣哦。”
“管它那么多,一样的好吃。”
“莫得这么大的碗哦?”
“拿盆盆干嘛。”
“找不到豆油呐?”
“乡坝头有啥子豆油哦,泡菜水,安逸得很。”
我和老九,边叽叽咕咕边用盆盆舀面。两人的盆盆装不下了,锅头大约还有二三两没有捞完的。
老九说:“算了。等哈儿哪个还吃得下,哪个又来整”。说完端起盆盆喊我把灯拉了,外头去吃。
有点晃晃月亮,吃相看不清楚,但是一定很酷。开始吃,声音呼呼的,还伴着喉节的下滑音。吃到中场,声音小了,偶尔有一根面梭梭的回音。吃来筷子与碗底底有接触音时,倏的灶屋灯亮了。吓一跳,正疑乎,传来我一个生产队的知青“八斤”的吼:“偷倒整伙食,不喊我呐,不落教。”
“喊你?睡得跟死猪儿一样,喊不醒。”我说。
“吼锤子吼!锅儿头,给你留倒的,自己舀,”老九说。
因为“八斤”插这一竿子,我们到底吃不吃得完剩在锅儿头的那几两,就没有答案了。
当会计变成了“陆干部”
1973年,我转队来到简阳三星区三星公社六洞八队。此时我已经是两年工龄的十八岁老知青了,特别是当了生产队会计,我从“陆同志”变成了“陆干部”之后……
话从六洞八队原来的付会计,快四十岁才结婚说起。
说起这瓜娃子结婚呢,闹得动静有点大。当天新郎喝得太高了,晚上还没入洞房就昏睡不起。新娘子嘴巴本来就是歪的,这下子气得嘴巴好像还稍微好看了些。新娘子喊了几个看热闹的,说:"把他龟儿子丢倒猪圈去。”
会计新郎新婚之夜躺在猪圈里睡醒过来,已是第二天下午。一身新衣服被猪儿拱得稀脏巴脏的来不及换,就被王队长带信喊去公社开年终决算会。睡得死靡烂眼的付会计迟到了,只有头排还有位置。会上,一身猪屎味的付会计的猪屎味薰得大家遭不住了,他周围的人就纷纷离开他越坐越远。台上讲话的领导也闻到猪屎味儿了但是又躲不开,脸色就越来越不好看。
会完了下来,公社领导责问大队书记说,搞啥子名堂?大队书记早就看不惯付会计了,就给王队长说,有没有合适的,把他换了。
王队长说,知青“陆同志”合适。
刚刚放下邮差自行车不久,我已成为“陆会计”,进而被人喊为“陆干部”了。
我还真是当会计的料。加上我跟公社大会计的读高中的儿娃子熟,有不懂的可以直接去他家问,所以办了年终决算下来,我就基本搞醒豁了。年终分配,那是当会计最恼火的。记得头一年,我奋战了一个晚上又一个白天,生产队的收益分配方案做好了。
晚上在生产队保管室开会。拭目以待的队长和队委,听了我的方案都说,这小会计还真有两刷子。这话好听。我虽然累,但心头特别舒服。有到场开会的干部散会时扯我袖子,问:“说你跟公社会计熟得很,找他告一下,我们这些倒找户,先把谷子称了,过了年再说,得行不?”
我琢磨过生产队挣分最多分红最多的人,往往不是最强壮的人,而是有一门手艺,盖房的、骟猪的,工分不少挣。以前做活路,比如打谷子我喜欢担水谷子。这活要力气,一般人做不下。一旦做得下,这活就安逸,因为担一挑到保管室嗮坝,要耍好久才动。现在,本会计一直在保管室,等到担水谷子的人来了,我捏秤杆子只负责称个重量,记个账。
又比如挖红苕,我最不喜欢。光挖不行,各人挖的各人还要把泥巴搓干净。你想想,十几天下来,没有累死,一双手,早被红苕浆浆搓死了。现在,本会计带个账本本,肩上挂杆秤,带了三个人,嘴没闲着:“这挑是卿富贵的,你快点担起走。”“陈中五,你是倒找户,你这挑要不成哦,要压你几百斤哈,把欠的倒找钱交了再说。”“要得。”“陆会计,听你的。”
每个生产队都有连队长都惹不起的“歪人”,他凭一张嘴也挣松活工分。我后来被一些大妈大爷评价到“陆会计越来越有杀气了”的高度,这话是夸我还是骂我不清楚,但是我晓得是因为我最后制服了“熊熊”这个“歪人”。
“熊熊”是刑满释放回来的,而且老家是其它大队的,是孤儿。公社领导怕他不安分,就估倒王队长接收了,说是我们队离公社近,有事好处理。这家伙因为偷盗判了几年,在里面根本没改造好,在我们队又偷。社员都怕他又拿他没法子,当面还巴结他,不愿结仇。
我一亲戚在重庆是部队上的干部,官是团级。年里来看我妈,转到生产队来耍。军官服四个兜兜,气势也是足得很。之前我也故意吹牛给“熊熊”听过,说团官是朝鲜死人堆爬出来的。
那天我灵机一动,把亲戚带到“熊熊”住的地方。团官主动递好烟给他,亲戚对他客气,这小人物受宠若惊了,进屋要倒水,团官摆摆手:“你才放出来,要学好,要规矩。我的战友在公安局当局长,可以关照你也可以把你再弄进去。”
闻言,“熊熊”唯唯诺诺地,说“我听陆会计的。”
嘿。要的不就是这句话?
会计一直当到1976年我进厂前,才移交。在工厂我1978年参加过“三分之一”运动,到金鱼公社查账时,靠我的会计手艺,又挖出一个贪污分子。公社领导表扬我,说“陆同志”年纪轻轻的,比我们那些老会计还得行。这已是后话。
买羊儿算是出美差
公社开三干会,要求发展副业。大队讨论时,书记明确讲,集体喂了猪儿的就再买几根羊儿来喂。下来王队长就问陶出纳,你那回在五凤溪买过麻羊儿,你带路?
于是王队长陆会计陶出纳决定,逢场天陶出纳带两人去五凤溪买羊儿。我说我算一个。王队长说要得,再把干脚杆喊倒。
隔了几天,我们出了发。六洞走五凤溪有四十来里,要天不亮就出门。龟儿子干脚杆莫的时间,下半夜两点过就跑来敲我的门。喊倒陶出纳就鬼火冒:“说四点走就四点嘛,做贼嗦,这么早?”
起床早了,脑壳昏戳戳的。我就和陶出纳说话。陶出纳有个兄弟,是成都铁路局的工程师。兄弟探亲我见过,戴眼镜,比出纳哥哥白净。听说她爱人讲究,每次来乡下,都是自己带一整套床上铺盖。我们后来听过外国人来中国简阳,跑回成都屙屎的龙门阵。这会儿天见亮了,要拢同合了,我鼓起胆子问陶出纳一直感兴趣的有个问题:“你兄弟媳妇,在你们家的几天,咋个屙屎呐?”
我以为让他很尴尬,他却不尴尬。张嘴就回我:“她是尿桶不敢用,茅厮也不敢去。哦,头回去茅厮屙屎,我兄弟说遭沾了一钩子粪点点,吵着要回成都。”老陶把叶子烟吧起,说,这回我想了个办法。现挖了个小氹氹,底下铺点谷草,做个木头盖盖,屙完一盖,醒豁了。
当时陶出纳的儿子已经初中毕业,投奔了工程师二爸。回乡知青进城,城市知青下乡,都有道理。像我这样,听着城乡一体化的龙门阵,瞌睡也跑了,时间也好混,也是快活。
早上八点过,五凤溪拢了。吃了豆浆油条,转到街后面的坡坡上,就是猪呀羊呀的交易市。
干脚杆的长处出来了。他懂羊。上回陶出纳私人买羊也请了他帮忙。他路上给我们讲“母羊好,好一窝,公羊好,好一坡”。王队长意思买一只公羊配种,再买几只小羊儿慢慢养。我和老陶跟在干脚杆身后,看他牵羊摸羊问羊,听他压价还价砍价。羊颈、羊脑壳颜色深的,耳朵大的,成交。
选公羊费力,干脚杆说,要找发育好,两个卵子(睾丸)一样大的。他看起一个满脸麻子老头那只黑公羊,但是价格太贵,就想压压价。压价方法简单粗暴,就是我和陶出纳分别各自装成另一个买家,见谁像真买主就横着去杀一杆子,抬价抢羊绳子,等把买主挤走,又东说西说地挑毛病,不买了。如此这般几翻下来,麻子老头都整昏了。稀里糊涂的,让干脚杆占了便宜。
吃饭时干脚杆说,今天中午咋个都要喝几口。陶出纳说,你不要看到我,这儿陆会计的官最大。我一边说老陶讽我,一边表态,说,喝嘛喝嘛,把干脚杆节约的羊儿钱拿来喝,都喝不完。
干脚杆喝麻了,一路唱起走。我和出纳一人牵公羊,一人牵三只小羊。我说,老陶,安逸哈,干部干活路,群众打甩手。老陶说,人家给我们唱歌哒,怕我们瞌睡。
中途公羊挣断绳子跑过一回,我们累惨了才追回来。回到三星场天快黑了。
晚上,倒在床上,才觉得脚杆疼得恼火,才晓得一天走七八十里遭不住。第二天,更疼。我都没有出工。
买羊应该是1976年初吧?几个月以后,我被招工离开了。后来分田到户,那些羊儿,也不可能再呆在集体那儿了。
老姨婆当知青保姆
今天,我家老姨婆仍然静静的卧在简阳禾丰场边的青山绿水旁。我们去扫墓遇见年长者,依然能绘声绘色地摆老姨婆当年的龙门阵,完了总是说:“不是知青下乡,我们咋个认得倒这个老婆婆哦……”
1969年,二叔的儿子我的堂兄文仿哥内江二初中毕业,到简阳下乡当知青。听我父亲说这个娃娃也可怜,有时饭都吃不上,好像瘦得很。第二年,从小就一直在我家带我们几兄妹的老姨婆(孤寡老人投靠我爸的),便吵着闹着撵到文仿哥乡坝头去了。老姨婆说:“内江远,我去看倒文仿,帮他烧锅煮饭。”并且,竟从此没有回到县城。这个地方叫简阳县禾丰区禾丰公社禾丰大队。
我和爸专门到文仿哥那个生产队,劝老姨婆离开乡下回城。老人说:“不管我,这个地方安逸,我不回去了。”这时,睡在阶沿上的一个农村娃儿,鼻龙口水地直喊:“曾婆婆,我要穿鞋鞋。”文仿哥说:“老姨婆说城里面闹麻麻的,这儿清静。”文仿哥又说:“来了几天,帮别个带娃娃,挨邻隔壁的人都喜欢她,忙不赢哦。”
我那时候也下乡了,在三岔。去过文仿哥那边几次,总感觉文仿沾了我老姨婆的光,农民们对他比我生产队的人对我好得多。这不,文仿哥和我,躺在床上烧起几分钱一包的经济烟,吐着烟圈,畅谈理想人生。直到肚皮饿了,文仿哥才大声地叫:“姨婆,饭煮好了没?”
1974年。七十多岁的老姨婆,在农村一晃住了三年多。在一个大雾天早上,老人家下阶沿没有踩稳摔了,便再也没有起来。我骑自行车搭着父亲从县城赶到乡下,老姨婆已人事不醒。爸爸决定马上抬回县城抢救。但是老人家突然醒了睁开眼睛,向我们摇一摇头。
当天晚上老姨婆离开了我们。
生产队的人一边念叨老姨婆的好,一边同意老人安葬在山上柴坡。木匠陈跛脚,赶制了一付结实的棺材。出葬时文仿哥和我披麻戴孝走着,父亲神情恍惚地随着人群移动,好几次差点摔倒,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伤心到这个样子,我紧紧地拽住他,一步不离。吹吹打打的场面,与乌云低垂的天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当生产队的人已散尽,爸爸一屁股坐在新坟前,仿佛再无力气站起。嘴里喃喃道:“二姨啊二姨,你苦啊,我没有经佑好你。”
老知青文仿哥在老姨婆走了后长期在内江呆着。他是怕回去触景生情,与老姨婆的感情让他不敢回去。直到1977年招工返回内江,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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