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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美援朝70周年丨林韦:尘封的战场日记

林韦 新三届 2024-04-01


 作者简历

战友文工团话剧团政委林韦


林韦(1923~1999),1937年14岁参加山西军政训练班11连女兵连,“七七事变”后加入山西抗日决死队,后到115师344旅任文化教员。1938年赴延安学习后返回晋察冀,担任文工团演员、演员组长等。解放战争后期,任华北军区政治部文工团话剧队副队长。

1952年参加抗美援朝,任67军200师598团政治部副主任。归国后到中央戏剧学院导演培训班学习,毕业后任中央实验话剧院演员、导演,党支部书记;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话剧团演员、导演,政委。1986年以副军级待遇离职休养,1999年因病逝世,享年76岁。


原题

尘封的日记
(摘录)


作者:林韦
整理:林珊


  
林珊的话:

妈妈爱写日记,可惜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的日记,都消失在战火的硝烟之中。

解放后妈妈写了72本日记,我是在这些日记本中寻找到妈妈赴朝时期的日记,太宝贵了!

在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之际,作为对母亲的怀念,对朝鲜战场上可歌可泣英雄的纪念,特将部分日记摘录如下:


1939年,16岁的林韦在河北灵寿牛庄村。徐肖冰摄
 
1952年5月31日
 
像孩子的时候迎接开学典礼一样,心情跳动着,着急,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早晨四点再不想睡了,把珊珊她们送走后心里算是放心了。我怕这小家伙走时和我捣乱,但今天她像什么都懂了似的,愉快的和我道别“再见”!一股劲儿就走了,只希望我把美国鬼子的鼻子快点打掉!

这次出发要我来做队长,这是多么重的一个负担呀,但是应该把它当作光荣的任务完成它,多学,接近群众,发现他们的智慧并学习他们。

车到沈阳,已是1号的下午两点多,天下着雨,我们集合在候车室里听候命令。大家精神准备住车站,但是出乎意料得到东北军区的招待,我们住在一个很有意思的招待所中,房子虽不是想象的那样,但大家选择了吃苦的决心,所以丝毫没有怪话。

汪洋林韦结婚照,摄于1942年

 
6月2日
  
……没到安东,我脑中的安东想象是工事防空洞满街,大街上人烟稀少,人们的面孔个个好像是万般紧张的。但是,顺着汽车路走了半个多钟头的光景,除了看到用树枝以及泥土伪装汽车络绎不绝,一辆一辆开过,其他都好像和北京一样,人民习惯了这个环境,这种习惯正是两年来的战斗锻炼成的。
  
利用休息时间大家都跑上山去看鸭绿江以及江桥。往江对岸看去,可以看见朝鲜的工厂依然在冒烟,但是附近的房子都只剩下了四壁。尽管只隔着一条不太宽的江,人们却过着两种生活。真正接近这个为世界关注的鸭绿江,才能更深刻的体会到抗美援朝的积极意义。这确实关系着我们及全世界工业建设,儿童幸福,老人安宁的问题。与其说安东是抗美援朝的跳板,不如说安东是我们上了国际主义的第一课。 
  
我们正在山上的时候,忽然“警报”了,几年没有听见这种使人紧张的声音,偶一听见耳朵马上竖了起来。我们准备隐蔽,就在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看见了山下的老百姓并未跑,山坡上的战士仍在继续捉小虫,内心中感到自己过于紧张的可笑。

汪洋与林韦在1949年文代会

 

6月3日

……好久没听见机关枪声炮声了,这里警报声还没来,我们就被炮声“喊”出去了。站在山上看见天空一朵一朵黑烟,敌机一露头,马上就可以把他们打回去。今天我们有很强大的力量保卫祖国领空。除去炮外,有时天空出现我们的小飞机,因此想轻易飞到我国领空的敌机,也不得不考虑考虑。
 
6月7日
  
在安东最后一天忙着做一次动员,由北京出来直到现在情况是稳定的。虽然生活比北京是艰苦一些,而且实际情况是一天一天的接近前边,但大家情绪都挺饱满,愉快……但是后一个阶段也是重要的一个阶段,能不发生问题使思想稳定,并在这个阶段中锻炼奠定入伍(加入作战部队)的基础,对大家提出了几个要求。确定女同志为主一辆车,另外一辆车,晚上休息的较早。

汪洋、林韦全家福

 
6月8日
  
九点四十分钟乘汽车开始向朝鲜出发,很快我们就到了江岸,祖国的江岸,庄稼茂盛整齐,见不着地里的杂草。通过祖国最后一片庄稼后,我们进入了“和平门”,这是我们新盖起的大门。汽车在桥上慢慢行进着,而祖国一切景象离我们也越来越远,当同志们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时,心情很激动……脑子里想的我们将要用实际工作更直接参加这个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抗美援朝的战争了,同时又夹杂着第一次离开家庭远征的感情,又兴奋又留恋。
 
过江后,使人注目的是被美机轰炸后的残垣断壁,有的已经在原来的基础上建立了新的木板房,有的仍然在散乱的堆着,烧黑了的石头,甚至山上树木也一大片一大片的被汽油弹炸得枯黄色,使人看了真是一步一个仇恨!
 
朝鲜是美丽的,我们的汽车在万山环抱中行进了一天,汽路是在山上开的,弯弯曲曲,一边临着悬崖,底下就是很深很深的绝壁。司机们却摸熟了每段路的拐弯抹角,我们看着很危险艰难的地方,他却坦然的开过去了。虽然环境是优美的,真是崇山峻岭。但老百姓给我们的印象是非常艰苦……

穿着志愿军军装的林韦与汪洋
 
6月9日

宁边不久即开始过有名的清川江。江上本来有座桥,却被飞机炸得只剩下桥基。我们绕了一段路才过去的。过江不久是一个很大的城镇(我这样想) ,但我看不到什么房子和百姓,这里破坏的比昨天见到的要重百倍!
  
因为住在朝鲜人民家中,和他们接触机会也多了。但是彼此不同语言,有时用笑来说话,有时用笔写。我遇见了一个在政府中的女职员,简单的写了几句话,她对我们无限尊敬,尤其问道去三八线时,她更是连连点头说“辛苦!”
 
6月10日
  
阴天在什么时候,对于我们的军事行动都是有利的,尤其是和比我们更近代化的敌人的作战时更是这样。……我们汽车是在阴雨中行进的。 
  
住在朝鲜老乡家,她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稍懂得几句中国话,我们和她谈起来。原来她有4个孩子,用手比划着告诉我们。忽然她把大拇指伸出来,指着天空告诉我们,意思我了解,是大孩子被飞机炸死了!但是她没有哭,也没有较沉痛的表情,只是把手往外一扬摇了摇头,做出来惋惜的样子……谁家都受这个灾难,谁不痛心呢?战争也把她们锻炼得理智了。但是,这是希望和信心在鼓舞着她们,一切寄托在未死的人的未来生活上,因此她们的确不是哭泣而是工作。
 
6月11日
   
下午五点左右出发,大家心情都比前几天紧张,因为要过封锁线。当车子行至温泉里附近时,突然从我们后方飞来了三架黑色喷气式,当我们看见它时,第一架已经向第一辆车开火……很快发现前面的汽车着火了,自然是暴露了目标。我看了看郭干事的眼色,大喊一声“跳!”大家即跳下来了。但这个动作非常慢的,我们不能集中在一个地方等待大家下来一起再走,只好往前跑了一段。飞机已向我们扫射,卧倒回头看了看我们的人,还没完全下来,心里真急,但没办法。 
   
在大家跑到山坡上时,心里才稍稍放心,我们的第一辆汽车在大烧特烧!在郭干事的指挥下,谁也不许乱跑。如果有人去抢车,将会暴露全部,我们都紧张的喊着不许动!

李国英同志指挥发动运输人员给前沿部队运输粮食

 
看着许多同志在轮流救车,我是在女士同志的条件下没叫过去,站在那里看着火光直升向天空,时而不知为什么又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里面夹杂着汽油桶爆炸声。自己心里的火,随着烟和光往上升……
   
飞机走后,我们到山坡上集合,才又听到同路的管理员及汽车司机受了伤,心情的确紧张,脑子里想的是如何继续使大家前进,如何使每个同志安下心来,把恐惧心情压一下,最后我们决定住在附近的温泉里。 
  
 检讨这次出事的原因,主要是天近黄昏同志们有些麻痹,出车有些早,加上防空哨打枪打的太晚了三个原因造成的……因为车辆已全部烧完,我们只好住在附近的温泉里一个村子里休息。村子就在汽车路的旁边,一夜连续的警报声,飞机声,使得我们没有很好的睡着。
 
6月12日

七点半开始出发,出发前刘佳同志根据昨日情况,在鼓励的基础上谈了几个问题,并宣布等车的15个同志分三个小组……
 
  出发不久,在一块较开阔的地上我们又遇见了飞机。天大黑,我们开始没管它,车仍往前走,忽然在车的左后方扔了两个照明弹,半悬在天空,红灯上似乎有一条白烟或是白带子。我们仍不管,心情较紧张,但明白一个道理,照明弹在后边不要紧。指挥一面命令我们坐好车子开快了,另一方面鼓励我们说不要紧,对我们有利!……车子向前开着,大家挽着胳臂暗暗的用着劲儿。然而在这时右后方又来了一对照明弹,车在一棵大树旁停下来。大家跳下车到山旁隐蔽。这次好了,小组掌握得很紧,大家也好像有了一点经验似的,比上次沉稳多了。 
   
很快飞机走了,我们又继续出发。一路上警报的枪声不断,我们都未停车下跳,只关了灯。不巧的很,因为车胎坏了(敌人常在汽路上撒铁钉) 使我们停车在一个汽路旁边的小村里休息,飞机又在我们休息地方附近的公路上连着扔了4次炸弹,他是盲目的,而我们的汽车也未遭受损失。只是大家又受了一次考验,又做了一次演习。待车修好后我们又走。直到两点多钟,封锁线过去2/3,希望能超过温泉洞上到山上做第二天的休息地方,可车又坏了,天已渐亮,我们只好把车留在后边,步行到温泉洞休息……

文化教员马祥等在前沿阵地上及时提出鼓励口号

 
6月13日

我们从睡梦中被飞机扫射声弄醒,当时并未感觉在打这个村子。忽然,王夫丁同志背着刘向前上来了,他脸色苍白,是惊恐的神色。王喘着气,一望就知道刘受伤了。我没有亲眼看见过自己的同志受伤,伤口打开后虽然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可怕,但是,马上打了个冷战,脑袋忽然发了一下紧!他伤了三处,一般认为不要紧,只是小腿厉害一些,均是子弹皮炸的,要是直接穿过去就糟了。刘的情绪不坏,很能咬牙,晚上七点多钟把他送到医院去了……
 
6月15日
   
这是67军的运输科,我们得到他们的帮助,今天又住在这里……
   
出国后第一次吃到饺子,这是我们想不到的事儿。但是战士们发扬了他们过去的劳动传统,种着自己祖国的白菜,一样的改善伙食。志愿军的本质从任何一点事情上都可以使自己体会许多。
 
6月16日
   
昨夜两三点钟到达目的地,台日里,这是指挥机关的住所。
   
到这以后得到多方面慰问,见着他们说是“辛苦了”,“受惊了”,这好像给我又多加了一重负担。老实说,我们和真正配得上辛苦了的人相差的太多。这一段行程是艰苦危险的,但这是战争,还有谁能比在前方和敌人直接血战的人更辛苦呢?
 
6月17日

下午步行到新住地,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对防空也是极大的便利。搬到这里的目的主要是看大会演,“大会演”在朝鲜前线举行,这是件多么兴奋人的事,好多日子没有背东西走过路,今天却陪着东西翻了个大山,累得每个人都够呛!但我相信,我会慢慢锻炼好的,不像今天这样狼狈。

战斗在朝鲜前线的李国英同志

 
6月18日
   
今天举行会演开幕式,会场是在一条偏僻的山沟里。筹备会为这次演出花费了很多时间,给大家盖礼堂,给人员盖宿舍。我们列队进入礼堂后真是涌起了一种新的思想,好像我们不是在朝鲜战场。会场简单朴素,一面布置着“展开全面的战斗性,群众性的文化活动” ,一面挂着红布黄色标语面向连队。会场虽然平静,但是很战斗化。在朝鲜头一次开文艺工作者会,检阅一年多来的文艺工作者的成绩,并准备把好的节目带回祖国。党是时时刻刻关心着文艺工作,战时更是这样。因为文艺工作在战时,更要起到特殊作用,用艺术的形式歌颂英雄鼓舞士气。
 
6月19日

晚上看67军演出节目,除没有话剧外,其他各种形式非常多。整个演出节目的特点,也就是优点,是和前方的战斗生活紧紧联系的,每个节目都是在直接歌颂表演战斗中各个地方的英雄人物,很战斗化。编写的通俗流畅,适合战士口味,战士自己拿出来也可以表演。的确做到了战斗化,群众性,从这一些节目可看出他们是在积极为兵服务。
 
6月21日

  战士节目以师为单位,一个个的演出,最好的节目是200师的《进攻舞》和快板《消灭细菌战》。舞蹈是战士创作经过加工演出的,动作整齐简练有力有一定技术,给人看了很亲切。几个突出的动作如匍匐前进很形象,很健美,但又是从生活中提炼的。《消灭细菌战》用战士的战斗术语,尖刻的讽刺了杜鲁门的细菌战,表演活泼有力,通俗风趣,尤其最后说到胜利一定会来到时,他用一朵乌云比帝国主义,用风吹散乌云见太阳来形容胜利,真是有力而不平凡。
 
6月22日
   
我们这演出看的人比较多,主要因为我们是祖国来的文艺团体,这里的文艺工作者以及首长干部们,对我们的希望太高了,因为刚看到节目单的时候都有不满足的感觉。虽然中途加了许多节目,但因为我们准备的不多,确实不多,看完后仍不满足。看了节目后的确感到我们的思想感情与朝鲜战场上同志们的思想感情有距离,当然我们有正规化味道,但节目战斗情感是非常不足的,相信经过边演边改的过程后会好…… 
   
郭干事和刘向前回来了。刘住卫生所中着急了好几天,总算是到了。大家见到这入朝后的第一个受伤的朋友,真是亲热……这样一个新入伍的同志,完成任务后并没有一点夸耀自己的样子,相反同志们关切他时,他却很腼腆。一路上他给人的印象的确深,大家和他坐在一个车子上时好像一路上就会平安似的,从他身上能感受到帮助和力量。这一次一起走,许多同志看到他的工作精神,也激发了自己好好工作。看到他的工作态度,心里说是自愧,人家是49年参军的,我们是老同志,许多地方不如他。

梁来成负伤不下火线,一面指挥一面战斗

 
6月24日
   
听了战士们一入朝的情况,是雨季,敌机非常疯狂,大家背着许多东西。许多战士为了帮助别人而掉队牺牲。如一个战士背了两个人的东西后来掉队,自己摔倒了一次没什么,爬起来就走,后来实在支撑不住了,吐血死亡。 
   
另一个班长在行军途中,要过很大的河,大家都是互相拉着,谁松手就会有冲下去可能。这一班未下河以前,班长再三问谁忘东西了?大家都说没有,当时强调不许丢任何东西。大家一起挽着胳膊向前出发。走到河中间,班中最小的一个战士突然告诉班长皮带丢了,班长矛盾,如果自己去取,马上就会牺牲,如果不去战士明日要受批评。于是毅然松手准备回去,结果走了两步,既被河水冲了下去。……我们现在比他们过去强多了,但是换取这样的好条件,是战士们经过一段流血残酷斗争得来的……
 
6月25日
   
刘佳同志,重新传达了入伍的目的……
   
老实说这个任务并不高,首先还是思想上要解决生死问题。自己的呼吸和脉搏不能和战士一致的话,就不能有所结合,不能互相了解,也就不可能交知心朋友。解决这一点首先要有意识的锻炼自己,勇于担任一些工作,从具体工作中锻炼考验……真实体会一切,一面体会一面改造自己,成为这次出来的努力点……那么一股责任心会促使自己来歌颂英雄,表现英雄,所以说要我们创作也就不难。
 
6月28日
  
晚上七点我们离开驻地,到沟口上汽车去200师。路我们比较熟……我好好看了看这个重要地区,铁路和汽路交叉着,汽路两旁完全是直挺挺的松树。这是个运输地区,几十辆汽车排在公路上,远远只看见两个灯。不由得我想起敌人飞机再疯狂,也封锁不了我们的汽车。内心有一种胜利者骄傲的心,好像我们就是这汽车路上的司机,真为他们骄傲!

梁来成率领全排面向北方祖国人民和毛主席宣誓:“坚决打掉敌人所谓秋季攻势,为朝鲜人民报仇!坚守阵地!争取钢铁的连队!”

 
6月29日
   
利用上午时间,请师宣传科贺科长给我们介绍一下部队情况:200师现在补充了许多翻身后的农民,包括皖南、山东、四川人……过去对新战士估计不足,但是51年10月“秋季攻势”时,大部分新战士表现得不坏,主要经过了诉苦,今天对新战士很重视。连干部大多是阻击战中提升的,这些同志还缺乏能力,但都能起模范作用。最近连队中心任务是“筑城”工作,(修筑坚固的防空工事)文化生活特别需要。这中心工作工程浩大,又是新的课题,提出的口号是“工事就是力量”,时间需要4个月。战士们在这艰苦困难的工作环境下,发挥高度创造性,解决了许多具体问题。劳动时间分班,一般有进行文化教育的时间。
   
下午去张政委那,这是师里的“老妈妈”,对文艺工作更是关心,谈的问题重点是部队的思想情况,我们应着重体会哪些,和文艺创作方面应当注意些什么。我们一进到屋子里,不巧敌机在附近扔下了几颗炸弹,窗子随着震浪发出嘶嘶的声音。政委连忙安慰我们说没关系,自然我们并不怎么害怕。他给我们最初的印象是太细心了,问题没有展开以前,他拿出了祖国的一种很精致的糖给我们吃,慢慢开始了他的谈话。
   
……他讲到现在的战争是残酷的,敌人有高度科学化的武器,因此对部队是进行树立长期的,持久艰苦的作战思想。现在来说双方对峙,因此在这斗争最前线要树立这种思想:斗争是紧张的,生活也是艰苦的。战士是日日夜夜在工作,三反后部队深刻认识到祖国运来的一颗子弹一粒粮食都是非常不容易的,战士们很爱惜这些东西。
 
话题转到了对文艺工作的意见:他联系到现在朝鲜作战是分散的,因此创作的东西应是短小精悍而又是及时的。要写部队的英勇,同时,也要写国际的团结,中朝人民以及中朝军队的团结。另外要针对敌人的宣传给予及时揭发,如敌人挑拨我们中朝、中苏的关系,瓦解我们的斗志使战士想念祖国。因此对敌人要写得深刻,只要对帝国主义更清楚的认识,斗争才会坚决。 

敌人在打着炮,我们战士们却在洞口吹着口琴和唱着祖国的歌曲,就这样轻蔑敌人

 
6月30日
   
快接近下去的时候心里一方面高兴,另一方面心里的确有些忐忑不安,有一种豁出去的思想:“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去吧,到时候再说。”但是这种思想多可怕!……“副主任”,这是一个多么庄重的名词啊,里面却有着充实的内容。团的政治部副主任究竟应该做些什么?我很茫然,总之,自己空虚,而且又是块“月份牌”(是指按日子计算工作时间) 。这次应主动大胆的工作,重要的是刻苦。这是个分散战斗的环境,如果不抢着工作,一天天也会过去的,尤其把我放在这种位置上,更应该有意识的深入下去。
 
7月1日 
 
在国防前线,我们仍念党的31周年。并没有开会,大家只是默默的叨念着这个可贵的日子。团政治部主任想在晚上听听祖国的广播,当然我们很愿意与他共享这愉快。 
   
我们来到的598团是英雄的团队,抗日战争中是冀中的22团,得过“十战十捷”,过去曾出现过李国英英雄,自卫战争时期曾是“双大功团”,团里的英雄很多,出国后“秋季攻势”连续打了37天阻击战,是很有名的……
 
当前的文艺工作是培养文艺骨干,分散的环境需要得多,应大胆的吸收新骨干。连队一般都是采取自编、自演、集体编的方式,各班文艺骨干评,提出意见再修改。青年团员带头能演就演,不能演的给予思想支持,最好的是通讯连。
 
进入阵地的活动方法是“鼓动棚”说快板、快书、大鼓,兵演兵。要求是哪里有人,哪里就要有歌声。连队的思想情况经过荣誉教育,进行了比评…… 
 
7月2日

和团里的干部慢慢认识了,这个距离的缩短,全靠我适应力,主动找他们谈。团长,政委都是在部队中一级一级提升的,但两个人的风格各不一样,团长是磊落大方,好说好闹。政委个子小,问题想的很周到,非常谦虚老实的人。主任是干部里文化程度最高的一个,我们接触机会多,工作有干劲有魄力,说出问题简而有力……
 
今天把我给干部们介绍了一下,想工作起来会方便的,对于我的来路看得出大家已经知道了,因此无需隐瞒。 

李国英同志在党委会上研究战斗方案

 
7月3日

连干部的党史教育第1课,让我来负责做提纲。老天爷,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个工作?老实说真不敢担负。但是我来工作了,这是具体分配的,只好“打着鸭子上架”,从工作中学吧!把那点小资产阶级的怕出丑心理克服了,集中精力我弄了一天提纲。完成了以后又担心自己不能很好的传达出来。这理论学习非一日之功,但越不干越不会。老实说今天什么也不想干,一心想把书都看了。我只要把这一问题弄好,通过这个具体工作了解团队。
 
7月4日

利用时间和赵主任坐在房子门口闲谈,谈起官兵的关系:

他谈起一个战士在坑道中打美国鬼子时,自己两条腿受了伤不能动,眼看着敌人马上上来,这时他只把送来的40个手榴弹留下,叫班里人走。自己从坑道打着打着爬出坑道,仍不解气,把帽子衣服全脱了,一直爬到前沿阵地边,只打到最后一颗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马俊杰这是一个刚从祖国来的一个连长,在祖国一年的培养,他去了高级步校。他把学习一切带到抗美援朝的前线。从外貌一眼就可看出他是个军事干部,干脆利落,直爽,坦白,当班里第一句问他情况时,他毫不拘束的说受了一点处分,因为三反问题。虽然是给了个处分的人,但是他那愉快的样子,好像是蛮有信心很快可以撤销似的。
 
7月6日
   
不了解志愿军本质的人,永远不会想到,在每天背着1米8长,直径八九十公分的木头,上垅海一千多公尺的大山的人们,每天在地洞中打眼,挖土,工作八九个小时的人物,居然还有更丰富的经历来搞文化娱乐。除了日常工作外,利用休息时间自编、自写、自演,来介绍经验,歌颂英雄,这是什么支持着他们?是希望是信心,这种乐观主义的情绪,真是非常人所能写出来的。三连一个同志在对台词时受了批评,原因是他打了一个下盹。但是批评他的人真不了解他从地段上开了一夜夜车,回来搞娱乐工作的吗?这同志受批评自己却没有解释,而是赶紧打起精神来演出,今天这个会演深刻的激励着我这个专业文艺工作者。 
   
比评会在沟里一个小操场上开的,这里没有观众席,如果说有就是那些半山坡的绿树,时而美国鬼子的飞机在头上飞过。但这一切都不影响演员们认真严肃的情绪。节目从九点多,一直演到下午一点多钟,所有的节目都是与现在中心任务紧紧相结合的,一是介绍经验,一方面是歌颂英雄模范,还有跳舞。从十几个节目中挑选三个比较好的,准备出席师的会演,并给一二等奖发一个口琴。主任们都不参加,只有我一个评委会主任,要受奖,要指示,真是头一次干,也是一次锻炼。

三连六班长青年团员杜凌瑞同志以一条步枪封锁无名山、元宝山等三处向我进攻的敌人,六百公尺打倒敌军指挥官

 
7月8日
   
党课第2课,这是重要的一课,是讲解使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转折阶段,要我来讲的确是心惊胆战的,因为党课这一课的重要,只好多下功夫。 
  
下午两点多钟开始讲课,这是直属队的干部,开始心情很紧张,慢慢的就好了,总之,第一次上这样的课还没丢人,应该再接再厉。
 
7月9日
   
……为了看看他们工作方法,和切实了解战士们是如何的在挖工事,并和连里干部认识认识,早饭后出发。主任并为我配备了一个警卫员,我对这现在来说还是不怎么习惯,我下去心里总是希望同志们别拿我当主任看,老实说,我现在真还指示不出什么东西……
 
通讯连十几个演员和文教正在共同改剧本,他们是文教说意思,大家分头各自写个人的,我帮助想了几个旧曲,改了一个歌词。他们的热情与智慧很使我吃惊,真是认真的干,病号也不休息。
 
利用他们教歌的时候,我又跑了个大山去看修筑的工事。他们到底是怎么打呢,这些都不了解。尤其是想看看在工作地段是否能开展文艺活动。到那的时候,马上被我们的战士的毅力给震撼了!战士们在洞中光线很暗的情况下,瞪眼装炸药,每组人的眼睛再见阳光的时候都有些怕光,但是却要一锤一锤的开通大山。工作当然是统一布置的,但战士们并不得过且过,相反用尽一切精力研究窍门,我站在旁边心里真觉得困难,但战士们却嬉笑颜开的毫无难色。
 
每上洞4个人,工作的大部分是两个人,另外两个人除了拉石头外,就是等着。这种情况应研究一种既不影响工作,又能开展娱乐的活动那就好了……战士们并不笨,虽文化不高,从劳动中他们确实懂得了很多物理上,数学上的原理,根据这一原理,又发明了许多构筑作业时需要的一切。如洞深远去后光线非常暗,但是白天点灯也不亮。就在这种情况下,战士们用镜子和阳光反射作用,向洞里射光。而进一步研究用白布围在洞口效率很大。这是很科学的。一个快挖得差不多的洞里面,已经镶了木框显得很漂亮,我们进去开始看不见,逐渐才看清了工作的人…… 

梁来成下了决心,将组织介绍和文件焚毁,准备和敌人拼杀

 
7月12日

给一营上课,现在上课不感觉到是我的负担,我由衷的觉得我应该上课,而且应尽量的讲的好才对得起他们……
 
我自动去一营的,利用这个机会首先可和一些干部认识,谁都说一营远不好走,这在我不是什么主要问题,六点十分开始和通讯员向一营出发……
 
为了看一连的舞蹈,主要是熟悉情况,我又去了一连。一连靠近平川,巧的很,到那不久碰上了飞机在一连轰炸,但我心情并不紧张,觉得没关系……
 
《坑道舞》完全表现自己挖坑道的一切,比如拉石头那一小段,表现的很活泼又很形象。这次比上次加了一些,如锯木头、爆炸、战士游戏,总的说起来不坏……越接近战士越发现他们对文学艺术的爱好与天赋,越发感到我们的工作得太慢。战士的快板每天都出很多,我们的却很多天出不来一个。这是什么道理?战士是从生活中确实感到需要因此大胆的写,我们是干这个的,但对需要,从内心的深处对需要还不强烈,因之创作欲不强。
 
7月19日
   
……任命我为第二副主任的命令来了,对我来说也是件可喜的事。不管他的时间多久,我应该以有这个机会为志愿军200师598团团的政治部副主任而光荣,并珍惜它。当我看到这个有两个大图章的命令时,心里是很高兴,我觉得我的脸有些发烧。因为就在这喜悦的心情下,尤其坐在主任对面感觉到自己工作的不多,而且很多地方是不胜任,于是也有些自愧。就在这两种心情下产生了进一步的决心,应该努力工作才不辜负这一纸命令。
 
全团要进行全面的群众性的评估,目的是通过这一次评估,把两个月来的工作总结一下,提高大家的工作情绪,使大家向功臣学习,促进思想进一步树立长期艰苦的思想。……只有在一定时期总结肯定,才能使全体同志在每个阶段活动中找榜样。我们的队伍的每个成员向上心都很强,谁也不肯落后,只要树立榜样他就会跟上他,这就是新英雄主义。

林韦的任命书
 
7月21日

宣教股又增添了一件工作,是欢迎回国代表团来做报告,时间是5天,要组织热烈的欢迎,这次连队的同志又可以得到很多祖国的消息。
 
7月23日

志愿军的归国代表团的代表,今天来我们团准备下去报告。我忙着开会,直到晚上才相互介绍了一下,原来他是本师的宣传股副股长王同志,我们没有多谈别的,看了看他的照片,觉得他光荣……心里想什么时候我才能碰上这么光荣的机会呢?但是马上又反驳自己,想的那么容易,哪一个得到光荣的称号的人是单纯靠想得来的,忽然觉得自己……
 
7月26日

中午住在团里的朝鲜顾问来到我们这里,研究“八一庆”祝活动。这是个连级干部,二十几岁,会英、日、中、俄四国文字,可谓是有才。我们商量结果是决定召开一个代表会,请朝鲜学生表演节目,面、里干部也一同参加。这是一种友谊,只有肩并肩作战的人们才能深刻体会它。
    
利用时间看了刘东武英雄英勇牺牲的材料……598团八连二排副排长刘东武同志和二排全体同志,于1951年10月13日据守734右侧11号主要阵地,战斗中打退由坦克15辆,飞机一架配合的两个排和一个营敌人的8次冲锋,杀伤敌人200余名。全排战士英勇顽强,战至最后三人,奉命转移。打退敌人7次冲锋后,副排长刘东武虽负重伤三次6处,仍顽强抗击,直至敌人最后冲入阵地时,刘东武拉响爆破筒与敌人同归于尽,表现了共产党员无尚高贵的品质。
 
7月27日-7月30日
   
我对战士的辛苦印象中增加了具体内容,战士创造,钻研精神也给我做了具体补充。总之战士的确伟大、单纯,只要有人带头,也知道为什么做……不吃饭,不睡觉,在来回300公尺的地段上一天背120棵树,每棵树最少也有七八十斤重。这一切都说明了战士的阶级觉悟,爱国主义,国际主义思想支持着他们,就因为这使我想起了政委说的:“一切要有政治教育,才能做好政治工作。不好的连队平时不觉得怎样,到艰苦时就给你哗啦啦了,这真是教训。”

梁来成在功臣代表大会上报告战斗经过

   
雨连续的下着,部队大多数的房子漏雨,交通阻断了,去一营或是三营都将成问题,这就是朝鲜的雨季。每天天气阴的发白,白里发灰,紧紧的压在山顶大树和每个人。由于下雨,山上任何地方都可以出泉水一股股的流下山去,有的干脆从屋里流出,一直流向山沟里的小河沟。但是这也不是小河沟了,是有好几道溪流汇合成的洪流。平常洗衣服还觉得水少,现在居然可以冲倒人了。
 
8月1日
   
解放军25周年纪念,在朝鲜的小山沟里我们照样举行了庆祝会。本来前几天担心天会下雨,但是天好的很,也好像在为我们生日庆祝。我们举行的是代表会,各连以排为单位派了三个代表参加,每连并有一个功臣。 
   
会议首先由我报告了开会的意义,用了一个钟头时间,把解放军25年的成长壮大过程叙述了一下,最后提出了一般要求。会中并有朝鲜军郡、里以及妇盟请的代表参加,他们为我们送上了自己制作的两面旗子和一些蔬菜,这在朝鲜算是宝贵的东西。并相继讲话表示祝贺。
 
朝鲜儿童为我们唱了个歌子,跳了两个舞。会开的简单朴素,尤其是在副团长讲过话后,战士们纷纷起来表示决心,有的从自我检讨出发回去要把工作做好,继承解放军的光荣传统。英雄们一直说要功上加工……战士们的荣誉感很深,保持荣誉的心很强,发言是在副团长一句话启发下:“你们功臣们不表示表示,怎么庆祝八一!”
 
今天我是第一次与朝鲜人民的代表,党团员负责人见面。彼此语言不通,互相间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就是说不出来,心里挺难受。他们热情的要唱,他们干脆就来了一个,年岁大的也一样,性格很豪爽。在他们的影响下我也唱了一个,因为这是礼节。
 
下午从司令部回来,忽然想起祖国今天热闹情况,这是离开祖国两个月来第一次想到的事儿,今天北京真不知有多热闹,我下意识的喊出来了!

担任指挥炮兵的李国英同志赶往前线炮兵观察敌情,及时地命令炮兵发射配合步兵杀伤敌人

 
8月6日
   
整个上午,都和赵副处长聊过去了……谈起战斗,他说:战斗在未开打以前是紧张的,当打响后,脑子集中的不是生死问题了,主要是消灭敌人自己才能安全。但是,战斗中最怕没弹药,秋季攻势时我们二营的一个小组,在最前沿的山头上打击敌人。主任说那时他跑到营观察所去看,地形是这样的:观察所最高,下一层是个“椅子圈”(地势中半圆形的地形),椅子圈前是无名山,战士们就在山上分作两批。远处难听见喊一、二、三,但从动作中可猜出他们是在喊着,这边打一次,那边打一次,打得真欢!突然没声音了,战士们开始往后退。主任说,这时我的头忽然扎愣了一下,仔细一看没弹药了,只好退!直到山脚下才阻止了敌人……
 
8月9日
   
文工团演出队来了,我以又是主人又是客人的心情,欢迎他们这一队到这儿来演出。真不容易,11岁的孩子要爬大高山,战士们看了心情我不知道,但当我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这帮孩子的演唱,心中真是有所感。虽然节目表演得并不是那么好,但确实不容易,几次被这种感情激动着。一方面觉得这种精神真难得,同时觉得他们入朝后的贡献比我大。有时我偶尔回头看看战士们,想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他们的内心,我看到的是每个人都很集中的欣赏着。 
     
这里冀中人多,因此河北梆子最受欢迎。节目演完后又来了好几次,真是体会到雪中送炭这句话。我是离开祖国才两个月的人,当我看到台上中国女孩穿着祖国色彩的花衣服,心里真愉快,好像长期在阴雨天生活的人们,忽然见到太阳一样的喜悦……
 
8月13日

我们的文化训练队今天开学,我在首长讲话的名义下,为开学的人们表示祝贺,中心内容除了祝贺团里第一批接受速成识字法,攻克文化堡垒消灭文盲的优先者们,要很快的抓住窍门,占领碉堡。接着,从学文化的重要意义谈起,从历史上说到工农子弟兵,过去没有学文化机会,参军后行军作战机会很少。今天的文化学习大的说是一个文化革命高潮,具体说文化是学习一切,掌握现代化,正规化,机械化的有力保证。文化学好,将使部队起到质的变化。

从战士的表面的情绪看,在短时间内突击2000生字我有信心。会上战士们自己也表达了决心,有的提出挑战书。就连刚调来的炊事员,也站在台上表示自己的态度……

六〇炮手赵明同志在炮火弥漫的阵地上搂炮露射

 

8月22日
   
上午研究特务的事儿,最近敌特在这一带活动比较厉害,因之决定搜山。会由团长召集,多少有战斗味道。军务股长,作战参谋都参加了,我第一次参加类似军事性的会议。团长作重点布置,如何干法,先怎样后又怎样,注意事项一点点说的很清楚。最后,副团长又出了个“麻痹方法”。一个团长把每个山都熟悉了,恐怕师里就不一定了吧,团好像是作战的基层指挥,我是这样理解。
 
8月27日
  
最近几天的炮声突然增多,师指示要注意敌人可能在最近有所活动,据说海陆空军都在动,飞机重点轰炸的比以前更厉害了。在这种战斗部队生活,好像这消息是兴奋人的东西,虽然我们不希望他来这么一次攻势,因为那将又要给人们带来许多灾难,但是真的来了也并不怕他,我个人想这倒是个锻炼自己的机会。
 
8月29日
   
团里收到了一大批慰劳品……我是以一种好奇的心情跑到办公室看送来的慰问品。离开祖国,祖国的一切都是新鲜亲切的,我想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我想看看祖国人民写的心里话。好!一进到屋里,麻袋包好几个堆在一起占据了半个炕,旁边是木箱子,上面有许多零散的日记本,有的本子真讲究,有的也不怎么好,但是来自祖国各个阶层各个角落的。有大连工人,有四川农村妇女,有小学生,亦有大学生。他们的心情是一个,希望志愿军打胜仗消灭美国鬼子,他们在后方努力支援。

其中一个女干部同志的本子,是他父亲送给独生女儿去参加革命的纪念品,现在又转送给英雄志愿军。她叫拿本人记下自己战斗的英雄事迹。东西中有妇女用红绿线绣着花的各种各样的袋子,从袋子的样式可以看出山区平地的产物。
 
我也算作志愿军的一员,接受了一个漂亮的本子。本来我不打算“揩”大家的油,但是东西多,我为了留作纪念,接受了来自远方祖国工人阶级的宝贵礼物。这是一种荣誉,应该把本上的希望变成实际行动。
 
9月1日-9月5日
   
团长原来的房子里召开了营长、政委、股长、后勤干部战备会议。4支蜡烛分别燃烧在人群中,大家安静的记着准备的一切。我是第一次参加这样有战斗气氛的会议,有点像过去“反扫荡”时干部们研究情况一样。我的心情很紧张,但不是害怕,时而闪出一种想法,真的有这样的机会叫我参加体验体验战斗,那也挺好。

战斗下来后,朝鲜金化郡的人民委员长和人民赠给三连“英勇顽强完成任务”的锦旗一面,由首长代为转交三连

 
9月7日
   
……发动给群众割草,帮助他们压绿肥。当我看到通知以后马上觉得困难很多,因为上面明文规定不允许妨碍修工事,学习和游戏时间,我主观的认为领导就是会要求,不看看大家有时间与否。但事实给了我一个大打击,指示发到下边连里进行了动员工作,不但没有怨言,而且想出完成任务的办法。既是利用收工回来一人背回一些草来。他们说不但帮助了解决老百姓的困难,而且可以伪装。这问题如果只是说他们有克服困难的精神是不够的,有些轻了,但是,之所以能克服困难想出办法,是阶级友爱,从日常生活中真正觉得朝鲜劳动力缺乏的痛苦。如果我重视这个问题,我会负责的积极想办法。但就是因为自己还不具备这个高度阶级觉悟,轻轻放过,而且还有不满情绪。
 
9月8日

……团里干部学手风琴这是件喜事,人们爱好音乐受音乐的熏陶,性格都会活泼许多,尤其是他们学习音乐,非有最大的毅力不可,张团长表现很好,很有信心。
 
9月14日
   
来到团里,这是第二次文艺比评。虽然这时间只有两个月,但总的来说比过去有进步,节目内容比过去集中简练,没有什么原则错误,技术上比过去明显熟练,演员自然多了。特别值得高兴的是,发现了一大批初步掌握乐器的同志,口琴发下去时间不长,可以使用了,这不是个简单问题。节目大部分是乐器合奏,显得活跃。当然仍保持了原有短小精悍与当前任务结合紧的作风,因为是预赛也没有发奖,只简单的做了总结……
 
9月25日
   
开政工会主要是把“连成识字法”的教学方法过程,叫大家熟悉一下,文训队的教员报告。从报告中感到这是个细致工作,必须精细的组织计划,要连续的做好思想动员,很好的掌握教学方案,大家听了报告后有了些底。 
   
保持荣誉,发扬荣誉这一经常工作在英雄功臣中贯彻的不够,从领导这一方面多关心他们,提醒他们,教育他们,这对英雄功臣将是个鼓励。应在文化进军中进一步动员这一批力量很重要。只要你抓住他鼓励他,那股劲就会起来,我觉得有必要专门给他们进行动员,甚至发动功臣挑战。

战斗下来后,朝鲜金化郡的人民委员长和人民赠给我团锦旗一面,由李副团长受旗


9月27日
   
下午和主任去炊事班看了看,目的是了解他们的学习进度。测验了两个人,一个算组里“笨”的,但给我的印象很好,这第一个人是个腼腆人,问他时他只说我念不成,好像信心不高。实际测的时候他并不是想象的那样,只有个别分不清,这是方言的关系。 
   
第二个是我们在检测第一个时找来的,样子很老实,矮个子但很精神。每问他一个字的时候,他都立正高声回答,像胜利者报告自己的收获一样,真是兴高采烈。班长是个两千字的“知识分子”,他在一边听着更是高兴……当完了后我们鼓励他时他很得意,但又不好意思的说:“不行,拼不准!”两手不知怎么好,用右手把帽子往上掀了掀,这种愉快的心情真是说不出。班长、副班长为了叫同志们学习,自告奋勇的替其他同志做饭,挑水,这是阶级友爱的一种表现。
   
应该注意两千字的人也要学国音,另外对笨的同志最好不要总是说:“属他笨!”这样不能起积极作用,相反会起反作用。看了炊事班的学习我觉得乐观。但又奇怪为什么开始掉队那么多人,大概是马上由别种工作转到学习上,一下转不过来,也可能小教员要求高。
 
9月28日   

任何一个工作都是紧紧和长期作战思想,荣誉感结合的,文化进军也是这样。主任抓住这个特点,分别给几个大功单位打电话,鼓励他们好好学习,保持自己的荣誉。从形式上看是很简单的,但却是个有力的提醒。这两天学习拼音,因为是运动的开始有些乱……这两三天已经发现哭的了:一个战士因为自己学不会,但是自己又是党员,怕起不了骨干作用,因而哭。哭一般说不怎么样的,但是这种时刻不忘自己是党员要带头,思想确实很坚强。党员是特种材料制成的,具体的说就是表现在这里,党员也是靠这种自觉的责任感和荣誉感,督促进步的。 

 ……从今天的文化研讨会中,使我进一步认识到干部的积极思想。文化学习按说分两个梯队最省事儿,但是干部们为了照顾战士的学习,文化进军部队分了三个梯队,自然在人力,精力上都是分散的,可是为了战士,还是主张这样做的。
 
10月1日
   
在朝鲜绿荫下的山坡上,我们尽力布置了一个较宽敞的会场,标语,国旗,领袖像应有尽有。新发下的毛毯给我们做了台布,雨布做了围墙。战士们个个穿上了新衣服,就像主任说的:“新衣、新袜、新气象!”挂上了他们用血汗换来的英雄章,纪念章,还有那些军功章。这些人是连里各方面的代表。 
   
这样的环境,如果没有敌机在上面转时,真觉得像是在祖国的一个角落中举行庆祝会。但是,事实却是在朝鲜,大家却能坐在这里安全的开会,就是战士们用血汗生命换来的,每个同志都有一种胜利者骄傲的心情坐在这里,确实值得骄傲和自豪。美国鬼子明知要庆祝,但是他们没办法,飞机虽然转了一天,但除了消耗了他的汽油子弹外什么也得不到。 
   
我第一次在国外庆祝自己的节日,但是一切和祖国一样,除了应有的愉快自豪的亲情外,看到战士们觉得更加生出无限力量。在讲话时我很激动,这是战士们的眼神心情打动了我,我恨不得一口气把祖国建设情况都说出,祖国三年来飞跃的发展,其中重要一点是朝鲜的胜利。因此,我想把志愿军的作用说说,但是我了解的太少了,我的报告完了后心里真觉得对不起战士。我真的觉得我应该说得他们跳起来,自己实在不是个好的鼓动者,不能深入浅出的把许多问题说得生动……
   
今天仍有朝鲜地方代表参加,他们带着爬山葡萄,蜂蜜来为我们庆祝,并和他们一起干杯,祝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祝中朝人民团结万岁!
 
10月7日

在营部去看了一个教学班上课……
 
 回来的路上,我把调我们组回兵团的事告诉了主任。一路上他总是笑,好像在说你们该回去了,再不要爬着大山了!”但老实说,文化进军后工作多了,关系更密切了,的确从他身上学了不少东西,我觉得自己好像开始入门了。真正进一步吸取东西还要看以后,但却要走了!只好走,另一方面也有些想我们的人,尤其想听他们的……






林韦归国之前,许多战友送上祝福和希望
 
10月12日
   
早晨急急忙忙给我开了个鉴定会,鉴定的优点太多,用我的工作相比心里确实受之有愧。团首长们为我们送行,酒预备的不少,目的是想叫我们今天不走了……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几个月的接触互相感情更深了,这是战斗环境中培植的同志感情,今天要分开了,因此我们痛饮一番!在这种场合这种心情下,真不能拒绝同志们的要求,因为每一杯酒都代表着这些亲爱的同志们的心,他们祝我们一路平安,祝我们很快有好的创作。 

……十二点我们离开了598团。和这里的同事相处了三个月,临走每个同事都放下工作为我们告别。满山沟都是人,天气因寒流的关系变得冷了,但我们的心是热的,满山遍野的树都变了颜色有红有黄,映着我们的脸更红了。
 
10月13日
   
200师里为我们烙了饼,并准备了一顿干粮三匹牲口,送我们到兵团。七点我们沿着汽车公路前进,为了路上的防空我们分组走。 
   
中午到了目的地,见了刘佳团长。几个月的分别好像有许多话要说,但要说什么呢?我们工作做的不好,我是这样感觉。奇怪,得到的是刘团长的表扬,说我们组不坏,但我为什么心里还不满意呢?是我要求的过高,还是领导不了解情况。奇怪常常是在工作完结时,我感到空虚,但是太晚了。
 
7月14日-10月23日
   
集合了自然一切要比带一个组忙得多,也许是入伍的收获吧,我并不像过去那样感到困难了,我觉得到处都是力量。同志们入伍回来,思想工作会比过去提高许多,何况大多数是党团员呢。过去对这一批力量认识不足,但我们应该承认,这一思想改变只是萌芽,重要的是在今后工作中发展巩固。 
   
我们的工作是利用时间总结。领导给了4天时间,但是没有完成的只好延长,在这里一天只能工作五、六个钟头,大家在早饭前和晚饭后都不可能工作,时间并不多。总结工作实际上又是一次思想斗争。 
   
23日我们准备回祖国,首长亲自来为我们送行,并一起会了一顿餐,送了我们一面锦旗,为我们的工作干杯,为我们这次顺利的完成任务祝辞。同时希望我们明春还来,当然都有这个希望……
  
夜,十二点多钟我们离开了67军,踏上了返回祖国的路程,这将又是一次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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