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后,国家最需要的是医治战争的创伤,人民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一言以蔽之,那就是和平得来不易,中国需要安定团结,努力把自己的国家建设好,让人民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中国人民安居乐业了,毫无疑义,这就是中华民族对人类的贡献。
然而,建国伊始的新中国却被金日成拖进他发动的朝鲜战争,在那场血火横飞的战争中,包括毛泽东长子毛岸英在内的十多万中华儿女在朝鲜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但金日成并没有达到武力统一的目的,朝鲜半岛仍旧回到战前以三八线为界的南北分治原状。
中国为这场战争作出了巨大的牺牲,保住了金氏政权。接着,几十年来,我们又年复一年地承担着在诸多方面为他们提供大量援助的义务。如果朝鲜感知中国的情义,珍惜中朝两国“鲜血凝成的友谊”,从而尊重中国,那么我们的付出再多再大也是值得的。可悲的是,人家并不领情,认为你出人、出战、出钱完全是为了你们自己,是应该的。
近些年来,朝鲜对中国极力倡导和谋求的“半岛无核化”不仅不听,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中国的大门口进行核试验,中国被置于非常尴尬的境地。面对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反思几十年来的得失,正如一句俗语所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对这个问题,邓小平看得很准,而且敢于对朝鲜当局当面提出批评和警告。具体地说,邓小平曾对朝鲜有过一次批评性的诘问和两次断崖式的硬话。
1978年9月8日至13日邓小平访问朝鲜。图为邓小平向金日成赠送雕花瓷瓶
一次批评性的诘问
1978年9月,邓小平到平壤进行国事访问。访问期间,邓小平被安排“瞻仰”朝鲜当局耗费巨资建造、高大挺拔、金光闪闪的金日成雕像。这尊铜像是在1972年4月朝鲜当局为金日成60寿辰在平壤万寿山建造的。铜像包括3米高的基座在内,高达23米,重70多吨,而且曾通体镀金。人所共知,对个人迷信,邓小平深恶痛绝,于是他颇不高兴地问:这尊雕像的外表从头到脚花了多少亿元的黄金贴起来?
邓小平并不是淡淡地一问了之,据有关资料披露,在离开平壤前夕,邓小平毫不客气地指责朝鲜把中国的援助,浪费於建造黄金雕像,现在还好意思再向中国要钱。邓小平拒绝再予援助,并要求朝鲜进行经济改革。
1982年邓小平接见来访的金日成
两次断崖式的硬话
邓小平对朝鲜至少曾发出过两次严峻的硬话。按照时间的先后,第一次硬话是因为朝鲜要求军援。
1980年代中,金日成派高级助手到北京要求军援,说半岛形势紧张,韩国要北侵。于是狮子大开口,列出巨额清单要中国援助。
邓小平看了非常生气,他说:一个子儿也不给,连来人也不见!
邓小平认为,在和平年代,不能援助军火,这样只能助长对方的穷兵黩武和依赖思想,不利于东北亚的稳定和世界和平。
1987年邓小平在北京会见金日成
邓小平第二次硬话是由于中韩酝酿建交。
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中韩关系开始出现解冻与接触。时任外交部长的钱其琛曾说:“中韩建交问题,对缓和朝鲜半岛的紧张局势和维护亚太地区稳定,有着积极的影响。为此,在与韩国接触时,我们一直注意及时向朝方通报情况,争取它的理解。”
1992年4月,中国国家主席杨尚昆前往朝鲜平壤参加金日成主席八十寿辰庆祝活动。受中共中央委托,杨尚昆向金日成做了通报,并分析了国际形势和中国的对外关系,告诉金日成,中方正在考虑与韩国建交问题,同时强调中国将一如既往支持朝鲜的统一事业。金日成听后心中非常不快,但没有发作,只是“请中方再多做考虑。”杨尚昆回国后,将金日成的意见向中央作了汇报。
中国与韩国谈判建交前夕,金日成决定正式访华,除北京外,还去了山东、南京。当时邓小平因年事日高,一般情况下已不再会见外国客人,但对金日成访华仍是高度重视,他破例会见了金日成。
邓小平最后一次会见金日成。刘建生摄
谈到中韩建交,双方分歧很大。金日成抑制着满心的不快,向邓小平提出:“既然你想和我们共同的敌人韩国建立外交关系,那么朝鲜可以和中国的敌人台湾建立外交关系吗?”
邓小平没有丝毫的迟疑,他非常果断地当面表态:“你们要是和台湾建交,那么中朝则断交!”
尽管朝鲜极力反对,但中韩建交已成定局,不可逆转。中共经过反复斟酌,决定以转达总书记口信的方式,派时任国务委员兼外交部长的钱其琛前往平壤向金日成当面通报。
据钱其琛回忆,在征得朝方同意后他乘空军专机前往平壤。这当然不是一次轻松的外交访问。在专机上,钱其琛的心里很不平静,他在思考,虽然金日成答应见他,但中国所通报的中韩建交之事,朝方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北京、平壤之间的距离很近,专机很快就平稳地降落在平壤顺安机场。
以前每次到朝鲜访问,朝方都在机场组织群众欢迎,气氛热烈。这次飞机停在机场的偏僻之处,来迎接钱其琛的只有朝鲜时任外交部长金永南。握手寒暄后,金永南告诉钱其琛,还要去外地,并带着钱其琛走向不远处停着的一架直升机。登上直升机,只见里面放着一张小桌,钱其琛和金永南对面坐着,其他人员则分坐两侧。正值炎夏,直升机里如同蒸笼一般,热不可耐。
直升机降落在一个偌大的湖边。钱其琛回忆道,“熟悉情况的同志告诉我,这里有金主席的别墅,他夏天常来此地休养。”下了飞机,约在上午11时,金日成在一幢高大的别墅里会见了他。
钱其琛首先感谢金日成在百忙之中会见自己,并转达了中共中央领导人对他的问候和口信:目前中朝两党两国关系正在很好地向前发展,中方对此感到十分高兴和满意。当前国际形势动荡不定,随时都可能发生重大变化。在此情况下,中朝两党两国相互尊重和理解,不断增进友好合作关系,具有重要意义。“关于中国与韩国的关系,经过这一段国际形势和朝鲜半岛形势的变化,我们认为中国与韩国进行建交谈判的时机已经成熟。我们的考虑和决定,相信会得到您的理解和支持。我们将一如既往,努力发展中朝两党两国在长期斗争中结成的传统友谊,支持朝鲜的社会主义建设和自主和平统一,推动半岛局势进一步缓和,推动朝美、朝日关系改善和发展。”
金日成听后,沉思片刻说: “我们理解中国独立、自主、平等地决定自己的外交政策。我们仍将继续努力增进与中国的友好关系。我们将克服一切困难,继续自主地坚持社会主义、建设社会主义。”钱其琛注意到,金日成看了看他带去的礼品,九龙戏珠玉雕和新鲜荔枝,就送客告别了。钱其琛回忆说,“在我的记忆中,这次会见,是金主席历次会见中国代表团中时间最短的。会见后,也没有按过去的惯例举行宴会招待。”
金永南外长陪钱其琛简单吃了个午饭,钱其琛就乘直升机返回平壤,向主人告别后,就登上专机,回到北京。当时已近下午5点,钱其琛当即直接驱车去中南海向中央领导人作了汇报。钱其琛如释重负,在他的回忆录中说,“这次中央派我去见金主席的任务,至此算是完成了。”
金日成在会见钱其琛时虽然说“我们理解中国独立、自主、平等地决定自己的外交政策,我们仍将继续努力增进与中国的友好关系”。事实证明,这不过是政治家的礼貌语言和外交辞令而已,其实内心是非常恼怒的。
据中国驻韩国首任大使张庭延的回忆,1992年7月15日清晨,钱其深乘专机离京赶赴朝鲜平壤,钱其深见到金日成后,金日成态度很冷谈。不仅如此,当金日成在外国新闻中正式获悉“中韩建交”的消息时,气得脸都发青,扬言要在台北设立办事处等报复措施。朝鲜甚至还指责中国“抗美援朝”是假,“保卫自己家园”是真,等等。
金正日。刘建生摄
后来,金正日曾扬言,一旦朝鲜爆发战争,周边大国将无一幸免。金氏所指,不言而喻!
在个人迷信登峰造极举世罕见的朝鲜,邓小平对以金日成雕像为标志的个人迷信敢于一针见血地提出批评性诘问;在对待朝鲜要求巨额军援经费问题上,断然予以峻拒;在中韩建交问题上,当金日成提出朝鲜与台湾建交设问时严厉的回答,这些都是很不简单的,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也是别人不敢想、不敢说的。
对如此重大、棘手的外交问题,邓小平要言不烦,三言两语就阐明了立场,表明了态度,说明了问题,由此可见其作为政治家非凡的胆识和魄力!
罕见照片:邓小平会见金正日
原载微信公号“北门外”,版权事务请与编辑联络
延伸阅读
回顾邓小平的一生,就我记忆所及,他无论在朝鲜半岛北方,还是南方,都受到人们的尊敬。他一生也确实为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四次赴朝意义不同
邓小平第一次去平壤是1962年,他当时是中共中央总书记,率领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参加朝鲜劳动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受到热情的款待。金日成单独会见了他,并与他举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
金日成欢迎邓小平访问朝鲜
邓小平第二次去平壤是秘密之行,那是1964年春天,赫鲁晓夫已经下台,苏共召开了三月会议,如何看待苏共的走向,是摆在各国共产党面前的一个问题。邓小平访问平壤,主要是就这个问题与金日成交换意见。当时我在使馆工作,听说那次会谈中,双方存在着较大分歧。
1978年9月9日,是朝鲜国庆30周年,邓小平受中央委托,率领中国党政代表团前往平壤祝贺。当时参加朝鲜国庆活动的外国代表团很多,其中还有几位总统,但是金日成很重视邓小平的来访,活动中一直把他安排在自己的身边。更重要的是,在大型活动结束后,金日成特别提出,希望与邓小平举行会谈,邓小平欣然应允。
9月11日,金日成来到邓小平下榻的大同江畔的宾馆,两人进行了整整一天的会谈,既谈到双边关系,又谈到地区和世界形势。那次访问中,邓小平在咸兴受到几万群众的夹道欢迎,还参加了盛大的万人集会,发表了讲话。
1982年4月,邓小平和胡耀邦访问朝鲜,与金日成举行了会谈。那时邓小平已78岁,这是他最后一次出国。
多次在国内接待金日成
1975年邓小平到车站迎接金日成访华
1975年4月,周总理在北京医院会见金日成时,邓小平陪同,周总理指着邓小平对金日成说,你以后有事就找他。那次对金日成来访的接待,从车站迎接、欢迎宴会和会谈规模,都是邓小平代表中央出面主持,之后他还陪同金日成访问了南京。
1975年邓小平陪同周恩来会见金日成
1983年9月,金日成来到大连,与邓小平和胡耀邦进行了会谈。在这些会谈中,邓小平阐述了他对朝鲜半岛局势的看法,认为中国与韩国逐步发展关系,有利于中国的经济建设,也有利于整个朝鲜半岛局势的发展。与此同时,邓小平十分关心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
胡耀邦、邓小平接待来访的金日成
1987年,金日成访华,在会谈中除谈及双边关系和国际问题外,还提出一个事先我们没有想到的问题,那就是与韩国合办奥运会问题。当时只差一年,奥运会就要在汉城举行,朝方担心韩国利用这个机会扩大在国际上的影响。邓小平在金日成离开北京前,专门到宾馆看望他,就这个问题谈了他自己的看法。
邓小平说,现在提出合办,时间已来不及,而且办奥运会涉及资金、安全等问题,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苏联已经抵制过一次奥运会,不会再抵制。我们也没有理由不去参加。邓小平还说,一个国家,不仅经济上要开放,政治上也要开放。这个看来复杂的问题,就这样得到解决。
1991年,邓小平会见访华的金日成
1991年10月,金日成最后一次正式访华,除北京外,还去了山东、南京。当时邓小平因为年事已高,早已不再会见外国客人,但对金日成他还是破例会见。当邓小平乘车来到钓鱼台宾馆18号楼时,金日成早已经在门前恭候。两人并肩走进会客厅落座,进行了近一个小时的谈话。
当时苏联和东欧发生巨变不久,国际形势起伏动荡,邓小平同志深刻分析了复杂的国际形势,指出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处于低潮,但只要社会主义国家坚定不移,努力发展经济,壮大自己,社会主义是有前途的。这是小平同志最后一次会见金日成。
邓小平没有访问过韩国,韩国人也没有见过他。我本来想,他对韩国可能没有什么影响,但实际情况却出乎我的意料。在韩国,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黑猫白猫”理论,赞赏邓小平把中国推向改革开放的道路。邓小平在那里同样受到广泛的尊敬和赞扬,有人还专门研究邓小平理论。
1992年中韩建交后,卢泰愚总统访问中国,首先就提出希望拜会邓小平,当然未能实现。不过韩国人对邓小平的尊敬,充分表现在对他的子女访问韩国时给予的热情接待中。
1993年9月,邓小平的大女儿邓林,作为中国画研究院画家,最先来到韩国。为了庆祝中韩建交一周年,在汉城艺术殿堂举办《中国现代画家4人作品展》,其中有邓林所作20幅水墨画。韩国报纸还专门介绍了邓林的作品。
邓小平的大儿子邓朴方和小女儿邓榕分别于这一年11月先后到达汉城,邓朴方是作为中国残疾人联合会主席,应韩国障碍人再活协会的邀请来韩国访问的;邓榕则是为了参加她的著作《我的父亲邓小平》韩文版首发式来韩国的。
金泳三总统11月12日在青瓦台会见了邓朴方和邓榕,欢迎他们来韩国访问。他赞扬邓小平的领导使中国走上了改革开放道路,取得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并委托邓朴方和邓榕回国后转达他对邓小平的问候。金泳三还送给邓小平一件礼物,是他亲自泼墨书写的《大道无门》条幅,上款为“送给尊敬的邓小平先生”。《大道无门》是金泳三的座右铭,意思是在充满荆棘的道路上勇往直前。邓朴方和邓榕对此表示感谢并接受了这件珍贵的礼物。
原载中国日报网
百年潮
李榕:又见聂元梓
何方:亲历中国外交政策的历史转折
袁晞:有多少人非正常死亡在斯大林时代?
袁晞:如影随形的档案
杨天石:蒋介石五大毛病,
好色打头自恋断后
杨奎松说西安事变:
张学良要拿蒋介石当投名状"参加"革命
毛泽东与邓小平的恩怨情长
袁晞:毛泽东时代的常委们
袁晞:“毛主席走遍祖国大地”?
毛泽东赞习仲勋:你比诸葛亮还厉害
王时妹:我与刘少奇三位女儿的结缘
熊蕾:听父亲熊向晖讲那过去的故事
“反潮流英雄”李庆霖的沉浮人生
高华:1940年延安审干
打鸡血:一段真实却又无比荒诞的历史
周大伟:共和国首任“立法大臣”王明
周大伟:1976年朱莉娅. 尼克松的北京往事
夏衍谈周扬:有些事,他得告诉毛主席
成曾樾:1983年胡耀邦激赞个体户
马波:怀念耀邦
胡德平:回忆母亲李昭
黄健:我做村民口述史
刘家驹:《雪白血红》作者编辑入狱始末
刘家驹:在安徽制止武斗的回忆
王康:十月革命:救赎、悲剧与启示
岱峻:考古学大师李济1960年被劝归内情
文一:工业革命,中国做对了什么?
齐心:与丈夫习仲勋相伴58年
习仲勋生前琐忆:一辈子未整过人
李辉:北京大学,你不应该这样做
胡庄子:“陈毅是个好同志”来源考
何方:老革命,大学者——我所知道的李一氓
俞邃:思念一氓恩师
李世培:十七年间我和父亲李一氓的两次会面
王永魁:“文化革命五人小组”的来龙去脉
庞松:厘清高岗、饶漱石事件政治迷雾
贺越明:胡均鹤的多重角色
陈景仲:我所了解的华岗冤案始末
揭秘红色延安十大美女的人生结局
季如迅:寻访张学良西安事变手谕始末
庞松:追忆胡绳同志的治学精神
庞松:跟随龚育之写党史忆往
刘建生:从王海容图片的一段公案说起
刘冰在清华“渣滓洞”十个月
陆伟国: 郭影秋的文革往事
陈梦家:我不能再让别人把我当猴耍
李榕:舅舅的故事
她一直生活在邓稼先的世界里
徐建:如果不是海外爆料,
深圳也许已经有一个立法会了
吴同:追忆钱锺书伯伯的点滴往事
张宝林:黄苗子郁风和“二流堂”的老友们
潘公凯:血墨春秋——寻找林昭的灵魂
张聿温:林豆豆在空军报社的十年
吴李邱王笔下的“七二O”事件
顾土:母亲长达30年的交代史
斯雄:那一辈革命者如何做父母?
陆伟国:人民大学文革大事记
梅长钊:大法官梅汝璈家人的两岸际遇
容国团活到今天就80岁了
李南央:我有这样一个母亲
李南央:母亲她终于解脱了
就《我有这样一个母亲》答读者问
老鬼其人与《血色黄昏》
顾晓阳:老革命詹富光
被诬要杀党人的大"右派"葛佩琦上访记
上书毛泽东状告迟群的刘冰老人逝世
陈原: 鲁迅投笔怒怼的“三一八”,
究竟谁是主使?
陈原:从铁狮子胡同到张自忠路,
五百年卧虎藏龙
陈原:我与冯其庸先生的半世纪交往
陈原:与于是之交往的岁月
陈原:"辱母杀人"等公共事件,
可以转化为社会进步的巨大动力
侯振华:一座让人思绪万千的院落
李大兴:东四六条里的人民大学
李大兴:七号大院的青梅竹马
记录直白的历史
讲述真实的故事
长摁二维码
加盟新三届
我们不想与你失联
备份永远的新三届
余轩编辑、工圣审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