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5岁,本科毕业,在美国当男保姆
我叫大海,今年25岁,安徽淮北人。两年前,我是一名汽车贷款业务员,每个月拿着近两万的工资,在四线城市过着安逸的小日子。
而现在,我成了半路出家的保姆,身处疫情严重的美国,每天和锅碗瓢盆打交道。
这一切转变都是为了家庭。2018年2月,我和女朋友小田完成爱情长跑,可结婚证刚领到手五个月,就到了她去美国读研的时间。为了陪媳妇,我一个英语都讲不好几句的人,三个月之后也跟了过去。
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我和小田在结婚之前已经谈了九年恋爱。从初中开始我就喜欢她,只不过那时候算早恋,还是以学业为重。高中文理分科后,我们不在一个班了,而她成绩比我好,为了将来能在同一所大学,我铆足了劲儿做题背书,终于追赶上来。
2013年高考,我临场发挥得还不错,报志愿时偷偷填了和她一样的学校和专业。最后,我们都被安徽的一所高校录取了,不仅同一个专业,还是同一个班级。
小田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成绩在我们系常年排名第一,拿过不少奖学金,还参加了我们学校的“3+1”合作项目,前三年在本校学习,大四去美国做一年的交换生。
2016年毕业的时候,大部分人只有一张毕业证,而她手握两个国家的双学历毕业证,羡煞了旁人。
在美国交换期间,小田就有了留学深造的想法,打算毕业后申请在美国读研。女朋友如此优秀,我自然全力支持,哪怕要面临异地恋的问题。我当时想,自己可以留在国内,抓紧时间混出个样子来,成为一个有担当、让她靠得住的男人。
毕业实习时,我一身拼劲儿,出色地拿下实习任务。可当我踏入人才市场的时候,感受到的却只有残酷。和那些一起来应聘的985求职生一比,我好像没什么长处,一张张简历递出去,换回的总是“等消息”这句话。
四处碰壁的我只能边打零工边找工作,整个人浑浑噩噩。
在家人的敲打之下,我才想起"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考虑到自己性格和口才不错,我联系了一个在宿州做汽车贷款的同学,想让他带我入行。
果然,这份职业很适合我,两个月时间,我就从普通销售员做到了客户经理。
我的工作主要是对接银行,以中间人的身份和4S店、汽贸店合作做贷款业务。有客户想贷款,我们就上去签单子。每天需要不停地说话,都快磨破了嘴皮子。
好在回报是丰厚的,那一年到头我挣了有20多万,平均每个月两万左右,在宿州这种小城市是妥妥的高薪阶层。
我有了稳定的收入,小田经过一年多的复习也拿下了托福和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收到了一所著名的“常青藤”大学的offer。
我觉得是时候了,感觉我们俩已经可以组建一个完美的家庭,于是选了个好日子拿出戒指求婚,不出意外,小田在惊喜中答应了我的求婚。2018年2月,我终于和这个追了十四年的女生幸福领证了!
2018年7月,我还没从结婚的喜悦中走出来,转眼就到了她留学的时间。我送她登上了去美国的航班,心里纵然不舍,但一句山盟海誓的话都没有说。作为一个男人,我知道:最长情的告白就是陪伴,为了她我愿意等。
没想到去了美国不久,小田就开始向我抱怨,说她课业繁重,天不亮就起来背诵单词,到了晚上还常常通宵写作业,心理压力非常大,很想让我过去陪她。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听了特别心疼,开始犹豫要不要去美国。
安徽的生活多安逸啊,工作稳定钱又多,我很怕走出好不容易才有的舒适区。假如去了美国,我肯定得从底层做起,就像媳妇说的,找个中餐馆去当洗碗工或者服务生。
我考虑了好久,分析来分析去,最后还是觉得应该去。这是我的亲媳妇啊,她一个人在美国我太不放心了,而且长期异地家庭各方面都会受影响。
2018年10月,我落地美国东北部的罗德岛州,这是美国最小的州,人口只有100多万。他们的街道很整洁,路上很少有人闲逛,显得非常冷清。
我到的那天刚好是个阴天,乌云密布,风也很大。我拖着两个箱子跟在媳妇后面走着,看着陌生的街道,对未来一片迷茫。
以至于之后的好几天,我都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先把老婆陪好,陪她上完学我们就回国好好过日子。
初来乍到,最让我受罪的就是口语和听力,虽然我在大学里考过了英语四六级,但在美国听到的跟国内学的完全不一样,稍微难点就听不懂,简单的也要反应一会儿,只能进行最基本的交流。
为了生存,我还是鼓起勇气出门去找工作了。我去了好几家中餐馆,打听到洗盘子的员工每个月工资2000美金,服务生则是 2500美金,还有额外的小费收入。这两个岗位我都能接受,可是几家店都因为语言问题拒绝了我,让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我心灰意冷地回到家,在屋子里待了好几天都没出门,媳妇在一边安慰我,说不管是谁来到国外,都会面临语言问题,就像我们国家有很多方言,会普通话的外国人不也是一头雾水,只有多跟人接触才行。
在她的开导下,我又打起精神去了唐人街,这次找到了一家火锅店。
我来到唐人街火锅店面试,正值午餐时间,店员们在吃饭。
老板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华侨,面容和善。知道我英语不好后,从他脸上能看出来有些犹豫。但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诚恳地跟他解释:虽然我英语不好,可我吃苦耐劳,不怕脏不怕累,什么活都能干。
老板听完没吭声,那几秒钟时间,我因为过度紧张出了一后背冷汗,他见我脸憋得通红,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别紧张,先去把角落里用完餐的桌子收拾干净。我听了长舒一口气,这下稳了!
因为语言问题,我一开始只是在后厨帮工,不敢到前台帮忙。老板就鼓励我:“你是正经八百的大学生,英语只是生疏了,不会学不会。”他建议我好好背单词,再多听听别人的发音。
当天晚上回到家,我就在手机上下载学英语的APP,边跟读背诵,边让媳妇给我指点语法,早上天不亮就醒了,又找来菜谱背上面的单词。连着几天临阵磨枪,我记住了一些基本口语和单词,开始尝试和客人交流,虽然还有一些听不懂的地方,但心里已经没那么害怕了,万一说错了,同事会帮我纠正。
有一次,一位客人说话我没有听懂,将柠檬和青柠弄错,就赶紧对他说Sorry,客人并不接受,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中国人就是爱说Sorry!”
当时确实是我的错,所以我并没有计较,同事来到后厨安慰我说:“没事的,一次两次出错没关系,他的话你也别在意,美国这边确实会有一些歧视现象。
这些现状我无法改变,只能把自己该做的做好。我努力工作,很少休息,除了做好服务生,有时还跟着后厨师傅学手艺,让他们教我如何切菜、配菜。
前几个月我手头非常紧,每个月房租需要1000元美金,和媳妇两人吃饭需要1000元美金,再加上杂七杂八的支出,完全就是月光族。我感觉必须要打两份工才行,于是就跟餐厅经理请求多上班,停止每周轮休,或者每个月只休一次。经过我一再请求,经理总算同意了,叮嘱我要劳逸结合。
拿到第一笔多挣的工资后,我心里一阵感慨,挣钱也太不容易了。当晚,我就约了朋友吃饭,结果在抽着烟去找他们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流浪汉,他问我要烟抽,可我就剩下一根了,他跟着我要,我就不给。
美国的烟挺贵的,像万宝路里最普通的烟,钱加税金都要11美元一盒,相当于人民币70块,我好不容易才赚到的钱,凭什么要给他?
我当时瞪着他,心想如果他敢冲上来,大不了就打一架。好在我是个身高一米八二,体重将近180斤的壮汉,他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我在那家火锅店干了有一年半,直到2020年3月,餐厅受疫情波及而停业了。那时小田已经去了一个叫丹佛的城市实习一个多月,餐厅停业后,没活儿可干的我也去了丹佛。
我待业在家,只有媳妇小田在挣工资,每个月不到5000美金,除去日常开销,也还是剩不下什么钱。好在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很久,随后她换了一份银行风控的工作,月薪涨到6000美金左右,并且每年年薪都会提高两万。
2020年4月份,小田因为工作调动,带着我搬到了德克萨斯州。这个州很大,没车非常不方便,所以我们首付三千美金、贷款一万美金买了辆二手的日产天籁,有车之后生活终于多了点安全感。
可随后的几个月,德州疫情日益增长,这里变成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我们所在的达拉斯市感染率尤其高,相当于每20个人里就有一个人得了新冠。我和媳妇虽然待在家里,但面临断粮的风险,如果要去超市就得面对很多人,风险很大。
德州疫情下空无一人的大街。
因为每个月要还车贷,我们俩手头拮据了很多。这时,我和朋友聊天中偶然得知,一位住在新泽西的华侨需要保姆,对方出的工资很高,每天150美金,相当于人民币月薪三万,还包吃住。唯一尴尬的地方就是家里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大女儿上小学,小女儿只有15个月。
我知道自己是个95后小年轻,不一定能带好孩子。可媳妇一个人挣钱压力太大了,我迫切需要一份工作,也愿意去尝试。联系上那位华侨之后,他听说我在餐厅工作过,愿意让我试试看。
媳妇当时是居家办公,在哪工作都一样,所以确认应聘上这份保姆工作后,我连夜带着她逃离德州,去了相对安全的新泽西。
到了华侨老板家,我发现两位主人很好相处,老板儒雅大方,老板娘则有一种知性美,他们主动提供了一间家政房,为我和媳妇解决了住宿的问题。
老板介绍了家里的情况,告诉我的工作内容是准备一日三餐,没事把卫生打扫干净,白天大人不在家的时候负责照看好两个孩子,尤其是15个月的小女儿,需要小心喂食,餐饮里少油盐,主清淡。除此之外,还要接送大女儿去学校或者去课外活动处。
老板嘱咐我,工作其实并不难,但一定要投入足够多的耐心和细心和责任感,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老板家的大别墅,院子里有很多树,清理树叶都需要专门雇人。
第一天,我7点起来准备早餐,去超市买了馒头和土豆,回来蒸熟、清炒,再将前一天晚上卤好的牛肉切片,把鸡蛋放进锅里煮熟。
虽说我在中餐厅打过工,但这一做才发现自己的厨艺真没什么长进。因为火候太短,剥鸡蛋的时候将好多蛋白给剥没了,土豆丝也因为生抽放多了,看起来像黑暗料理,只有卤牛肉比较成功,颜色味道都不错,只是时间煮长了切片比较碎。
老板看着这几道菜,沉默了一会儿才拿起筷子,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我看得心里直打鼓,感觉这顿没做好。老板的女儿们倒是很给面子,大口大口地吃着。
饭后,老板和颜悦色地跟我讲:饭菜的模样是差了点,但味道还不错,手艺有待加强。原本紧张的我总算放松下来,跟老板保证自己会好好练习,一定把饭菜做得可口。
我从网上找到做菜视频跟着去学,反复试验。周末,我去超市采购了羊排、北极甜虾、土豆,准备给老板一次惊喜。
甜虾比较简单,挑出虾线和虾脑,通过生姜、黄酒调味,稍稍水煮一下就很美味。土豆也只需要切丝泡水捞出,加辣椒丝快炒即可。最让人头疼的是羊排,这是我在美食视频上学到的,前几次都是在调料搭配上出错,尤其是最后勾芡,淀粉放得不是多就是少。
这次我仔细研究过,焯水的时候就放上生姜和料酒,时间煮长一些,淀粉通过克称来精准,最后放一点点糖,整个味道就升华了。果然,老板被我这一道酱羊排折服了,还开玩笑说要和我合伙开中餐厅。
来老板家之前,我一直担心自己没经验,怕照顾不好两个孩子,尤其是只有15个月大的小女儿。但我接触后才发现,他家的小女儿非常乖,不哭不闹,还会对我甜甜地笑。大女儿就不用说了,她受到的家教很好,几乎不需要我去管。
比较麻烦的是小孩子容易生病,经常会因为干燥起湿疹哭闹,晚上有老板娘照顾,白天则由我看护,我得遵从医嘱,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药膏,每次听到小女儿的哭声,我心里也揪得直难受,得想着法儿哄她,没事就带她到附近人少的地方走走看看。
一天午饭时,家里电话突然响起,学校告知:老板的大女儿有可能感染了新冠,需要再做一次核酸检测。老板愣住了,接电话时手微微颤抖。
我第一反应是不会的,绝对不会,我们非常注意,出门带上口罩,不扎堆,与人保持至少一米的安全距离,回家就消毒。
原来学校为了省时间,采取的是混检的方式,就是将两个学生的样本混为一组检测,所以有可能其中一人得了新冠,也有可能是两个人都得了,只有再次检测才能确定。
那顿晚餐气氛很沉重,大家几乎都没怎么吃,饭后老板坐在沙发上说自己嗓子疼,问我是不是新冠的征兆。虽然我觉得他是自己吓自己,但还是很紧张,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了。老板的大女儿则吓得一个人躲在角落。我只能安慰她说我们做的安全措施很好,会没事的。
一周后,我们总算等到了第二轮检测是阴性的结果,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那种感觉,还真有点像死里逃生。
经历过这些患难与共的时刻,老板和我的关系更近了,把我当朋友一样对待。我能做的,就是给他各种好吃的满足他的胃。有次我做了一盘凉拌猪头肉,竟然意外地打开了老板的话匣子。
原来,20年前老板也是来美国中部留学的穷学生,那时他家境很普通,只能住6个人一间的宿舍,每天吃便宜的鸡蛋面和鸡腿,总想吃上一口家乡的猪头肉,就是吃不着。为了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他博士毕业后不断挑战高薪工作,才打拼出现在的家业。我的这盘猪头肉,一下子唤起了他的记忆。
老板为了鼓励我,特意给我添了一个两米长,八十公分宽的工作台,这样我做菜时就不至于那么手忙脚乱。
除此之外,他还送了我一件礼物——一个家用酒桌台,放在二楼餐厅窗户边,我闲暇时可以坐在那里休息,品酒看书。这也勾起了我的回忆,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那种安逸生活。
为了记录这些有意思的经历,我开通了西瓜视频账号,开始学着拍摄、剪辑视频,分享自己在美国的见闻。
每次发出来一会儿,就有很多网友跟我留言互动,大家讨论最多的就是我这个男保姆的身份,有人支持,也有人吐槽。
我知道,男人当保姆很少见,在国内可能会被看不起,觉得很没面子。但我不在意这些,他们不了解我做男保姆的前因后果,而且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也不一样。
在美国这边,只要你努力工作,不管什么工作都会得到尊重,有手有脚却不去工作的流浪汉才是真的让人看不起。我现在月薪三万,自食其力,承担了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这就是工作带来的价值。
犹记得最初决定来美国的时候,亲朋好友虽然支持我但也偶尔会笑话我,认为我坚持不了半年。确实,中间很多次我都认为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因为我很恋家,又非常喜欢热闹。美国这边实在是冷清,受疫情影响也很不安全。
所以我三天两头就跟父母打一次电话,报个平安。现在疫情比较严重,我更不想让他们担心,在电话里总是会安慰他们,说没关系,我和媳妇在这边过得还不错。
老板也挺关心我,他和我谈过一次心,觉得我年纪还小,又是大学生,可以在美国这边留学深造。我很感谢他的建议,我知道自己是不会去上学了,但也不会一直当保姆,疫情结束后我可能会回国,也可能根据媳妇的情况再考虑是否换工作。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我都会给媳妇最坚实的依靠。
现在我们不是不想回国,只是回去路上更不安全,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小心保护自己反而更好,我相信疫情一定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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