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北京大妞,老公是美国黑人,我们的爱情无关种族
有真实故事想告诉“自P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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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拍》第323个真实口述故事
我是小樱,一个出生在北京的80后。二十多年前,我跟着家人来到美国加州生活。读MBA时,我在国外的同城交友网站上认识了现在的老公。
他叫路易斯,是非洲裔美国人,有一份高薪工作和很好的个人教养。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个子高、人帅气、拥有健康的阳光小麦肤色、举止绅士又时尚。这样的男人在美国的择偶标准里叫作“高黑帅”,好比国内的“高富帅”。
约会到第八个月,我们便火速举办了订婚仪式,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可爱的混血女儿。作为白人之外的少数族裔,我们俩都曾在美国经历过歧视和刻板印象,结婚前后也听过一些不相干的人的闲言碎语。
但我们的幸福婚姻验证了一个人的好坏、一个家庭的幸福与否,和国籍、肤色这些虚头八脑的标签都无关,它只在于具体的人,而不在于某个群体。
对比结婚前后的自己,可以说,正是因为老公路易斯的存在,才让我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以前的我是一个被骄纵着长大的小孩,也许稍不留神就会“长歪”的那种。对于一个被娇生惯养的人来说,如果没人向她展示如何“好好说话”,她就会觉得把家人当作情绪垃圾桶是理所应当的,很容易变成一个伤害亲人感情的人。
我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生活在北京前门附近,那片地方是首都的中心位置,吃完晚饭经常溜达着就走到了天安门广场。在我小的时候,王府井和西单还没发展成现在的规模,每年春天我都会去天安门广场上放风筝。
以前颐和园的一部分内院是不对外开放的,游客来了只能站在那道连着内院的拱门外面看,而我有很多假期都是在里面度过的。因为家庭条件优渥,从小周围人对我都很好。
我小学和初中是在北京景山学校读的,学习成绩在班里总排前两三名,老师也就不怎么约束我自由发展。那时候我刚进入青春期,经常会做一些挑战校规的事情,比如剪奇奇怪怪的发型,一半留短发,一半留长发。但由于我的成绩很好,班委的工作也完成得认真负责,自信的我总能感受到老师们的慈爱与包容。
13岁的年纪,我就交了第一个小男朋友。当时纯纯的牵手很甜蜜,不过那时候我还不太会沟通,也不懂得要公平对待他人,以至于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不管是谁做的不对,最后都演变成小男朋友带着一束花主动来到我家楼下道歉。在生活中更是如此,我很少有向别人低头的时候,得到的机会却一点不比别人少。
从九十年代开始,我们家的亲戚陆续去了美国发展,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家里也通知了要我去美国读书。出国这件事对我来说特别顺利,申请签证的时候我是跟着家长一起去的,面签官很和善,正经问题都问的是我妈,转头面向我的时候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今天开心吗?我说挺开心的呀,就这么轻松通过了。
然而到了美国之后,首先迎接我的就是严重的文化和语言冲击。虽然我在国内考英语可以拿高分,可我的听力和口语水平并不高,出了国门才发现和老外交流很难,上课听不懂的时候还是挺受打击的,第一学期每天都很难过。
姨妈知道我英语和本土高中生差太多,特地在我飞来美国之前就给我报好了美国高考(SAT)补习班,最后在申请大学的时候,保证我起码拿到了几所加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到了国外,家里人把我管得更严了,以前在北京自己出门玩一天的日子不复存在。我妈尤其关注我的去向,每次我和哪个男同学出去玩,我妈都会把人叫进门,记下人家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提前定好送我回来的时间。由于刚来美国时我不会开车,无论我要去哪里,都必须有家长或者同学开车接送,可以说一点自由都没有。
那时候我还在青春期,脾气挺大,每次和我妈说不了几句就能吵起来。看到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表姐因为上了离家不远的大学后,每个周末都被她妈召唤回家,我下定决心坚决不在离家近的地方上大学。为了能避开家里的管束,我申请大学的时候专门选了北加州的学校,我家在南加州,开车要6个小时才能到。
进入大学之后,我再次尝到了自由的滋味。我在高中时期修过很多大学的课程,所以大一基本不去上课,白天睡觉,晚上和朋友出去嗨,期末直接去考试,照样拿高分。到了大二,周围的同学都开始为职业生涯做准备,我也在紧张的氛围中有了对人生规划的责任感。
我大学学的是经济和财经管理,从大二开始挤破头争取机会做了很多相关的实习。我在顶尖投行摩根士丹利工作过,在州长办公室做过一年多竞选助理,当过房地产软件的销售,作为环保志愿者在街上随机请人签名支持我们的提案。在大学兼职打工期间,我还给残疾人做过饭、在马术课结束后清扫过马厩。通过各种实习工作,我一个薄脸皮硬生生被磨炼成了遇到困难越想往上冲的女汉子。
美国大学的学费普遍比较贵,当时我周围有很多朋友都是向家长借钱交的学费,这在老外看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他们认为孩子18岁成年以后就是独立的个体,这个理念也深刻地影响了我。
我大学学费生活费每年要3万美元左右,换算成人民币得20多万,这些钱全部由我来交。其中一部分来自奖学金,一部分来自我大学期间的兼职工资,其余家里按照低利率借给我的贷款。毕业后,背着贷款这件事为我努力工作提供了很大的动力。
我的第一份全职工作来得很巧,是在一个邻里二手交易集市上偶然得到的。当时有个白人老大爷在带孙女练习骑自行车,听到我和姨妈在用中文对话,就来和我们打招呼。
他说自己经营着一家个人定制旅行公司,亚洲和澳大利亚是他们的主要市场,所以他正在学中文,而且准备扩大经营规格。当时的我刚刚大学毕业旅行三个月回来,正好没玩够呢,于是毛遂自荐,聊着聊着,话题就变成了面试,第二周,我直接去老爷子的公司报到了。
这份工作干得很开心,我们出差的任务是挖掘当地有哪些好玩的,然后定制到客人的行程里。可是做了一年之后,我就觉得有点玩够了,毕竟我大学学的是财经,如果再这样玩下去,专业知识恐怕没有用武之地了。第二年,我换了一份理财分析的工作,主要做房地产的投资分析。
那是一家上千人的大公司,有很多不同的部门,我入职几年后通过内部跳槽去了精算投资分析部门。转岗面试的时候,面试官问我,五年以后你希望自己在做什么?我说五年以后我做你这个职位就不错。没想到面试官很欣赏我这个回答,给了一个Ambitious(有冲劲有野心)的评价,批准我内部跳槽的同时还给涨了20%的工资。
Ambitious这个词或许在中文语境下听起来不一定正面,但在英文语境下,是一个特别积极的评价。在美国,其实有很多针对亚洲人的刻板印象,比如觉得亚洲女性都很柔弱谦逊,很小绵羊,很软柿子,随遇而安不会争取。
不过,这种刻板印象在我身上完全不成立,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属于自己的机会。来新部门不到一年,两位带我的前辈都跳槽了,趁这个机会我主动去找了领导谈判,要求扛起她正头疼的工作职责,同时要求升职加薪,这次又成功了,领导再次给我涨薪20%。
从正式工作之初,我就开始还从家长那里借来的学费。贷款上学这件事让我受益颇多,主要是给了我在上大学期间就努力找兼职找工作的动力。它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挺有赚钱的能力,也让我有了更多底气,相信未来不管想要做什么,我都可以通过自己赚钱来完成心愿。
2008年,我决定贷款买一套属于的自己的房子。当时看中的那套房有130平方米,带游泳池和1000平米的大院子,由于使用面积小而且离海边比较远,总价也才三十多万美元。只不过我运气不太好,因为08年金融危机的关系,我刚贷款买完房,房价就跌了。
工作到2010年的时候,我为了提升自己申请了佩珀代因大学的MBA(工商管理硕士),学费需要12万美元,由于那时候我还背着房贷,没办法辞职去上学。而且我已经是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了,也不想再去和家里人借学费,所以我决定边工作边读书。很多课程我都尽量选傍晚的,那两年每天都睡眠不足,也完全没有心思放在谈恋爱这种事上。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现在的老公路易斯。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完全不是奔着认真交往的方向去的。那时的我和前任刚分手不到一年,正享受着单身生活。我平时上班上学特别忙,和异性的约会对我来说成了一种放松和调剂。我很喜欢抽时间去认识不同的人,和不同的人约会。
在我当时工作的美国南加州,大家平时出门基本都开车,很少会在街上走路,想在咖啡厅这种地方偶遇一下都很难,我身边大多数的朋友和同学,最终选择的结婚伴侣都是在交友网站上认识的。这些网站分很多种,我选择的是通过一系列测试题来匹配三观、信仰等条件的网站。
二十多岁的我年轻阳光,长得也算顺眼,再加上亚裔女孩在美国特别受欢迎,我在交友网站上特别吃香。平时如果想找人陪我吃个饭,就会用这些软件找人约会,基本是随叫随到。
每次约会,我都会提前和对方说得很清楚——I'm not looking for a serious relationship. I'm really just looking for a casual date for fun.我完完全全不是奔着认真交往,或者想做男女朋友的目的来的,我只是想要随便找人出去吃个饭聊天放松一下。如果对方是一上来就想确定关系的那种人,我不会去吃这顿饭,从一开始就不浪费彼此的时间。
有一天,我本来在写MBA的一个大作业,实在拖延不想写,又开始上网找人一起吃饭,这次约到的就是路易斯。路易斯是黑人,从小生活在佛罗里达州,像他这样的单身汉,为了拿到号的工资待遇和事业前景,更愿意选择那种经常被调动去不同地方的工作。
当时他三十岁出头,已经是一家全美连锁公司的人力资源主管,负责给新开辟市场中的几十个新门店培训经理。他先是从佛罗里达去了纽约,后来又来到南加州。
见面当天,路易斯按照约定好的时间站在餐厅门口等我,我见他的第一眼就眼前一亮。哇,这个人比照片上看着还要高,还要顺眼!国内以前流行“高富帅”这个说法,美国其实也有类似的概念, 叫作Tall、Dark、Handsome,意思是“高黑帅”,我觉得面前这个人完全符合我的审美标准。
见到路易斯那天我很高兴,吃饭聊天的过程中,我也感觉和他思想非常合拍。不过,我在饭桌上还是重申了一遍自己的原则。我说我不是来找男朋友的,我现在同时在和四个男生约会,并且不会跟其中任何一个人变成更深入的一对一的交往,因为我实在很忙,想出门约会时,男伴必须随叫随到。
如果之后再约你出来,你的时间不匹配,那么我就会打电话给下一个男生。用国内现在的一句流行语来说,就是“渣,但渣得明明白白”。
路易斯听完之后很淡定,告诉我完全没问题,他欣赏我诚实豪爽的风格,还说对我一见钟情,虽然他生活中没有其他约会对象,但完全不介意我此刻的这种做法。最搞笑的是,路易斯说他对自己特别自信,相信我在认识他一个星期内就不会再有兴趣找其他男生吃饭了。一听这种话,我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想这人也太自负了吧?
结果没想到的是,认识路易斯一周后,我居然真的改变了之前的想法,变成了他的小迷妹。这个男人的思维谈吐、幽默体贴、他的经历能力和绅士风度都非常吸引我,他性格温柔又自信,仿佛行走的荷尔蒙。
第一次吃完饭走出餐厅,我发现自己下车的时候没关车灯,电池已经耗到不能走了,路易斯立马用他的车给我的车充电,还美其名曰说这就是“来电”。那一刻,我好像也被爱情的火花击中了。
和路易斯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生日,他给我办了一个很大的生日派对,请了许多我们俩的朋友,感觉大家都能融入彼此的圈子。正当我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路易斯突然收到通知,说要把他从南加州调到芝加哥。
这对他的职业生涯是一个很不错的晋升机会。当时他每年的底薪已经20多万美元,如果调动的话,工资又会疯涨一波。公司还会给他一大笔搬家费,这个钱足够支持他在芝加哥付一个房子的首付。
那时我们刚在一起不到一个月,我之前曾跟他说过,我不接受异地恋,路易斯也默认了这一点。所以,如果他去芝加哥,就意味着我们要分手了。这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个两难的问题,路易斯没有拿这个问题来为难我,而是拒绝了公司。
公司副总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了新交的女朋友。上司们都觉得这个人疯了,为了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女朋友,竟然要放弃这么好的职业前途。
无论别人怎么想,路易斯都已经铁了心要辞职。他换工作的那段日子,我们两个都非常忙,需要千方百计克服时间问题才能见面,他能找到什么工作,未来我们住在哪里,都充满了不确定。我们就互相鼓励说Take one day at a time,过好每一天就好了。
后来,路易斯在南加州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特意选择了不需要到各地出差的那种岗位,从此在我身边“落地生根”。
当我和路易斯在一起满八个月的时候,他正式向我求婚了。美国的习俗是新郎在求婚之前必须得到新娘家长的许可。在这之前,路易斯也有参加我们家的聚会,认识过我的家人。
但是,当他向我家人透露了想求婚的意愿后,我爸妈直接要了他的社会安全号码,这个号码在美国是比国内身份证号更隐私的个人信息,不太可能给别人的,路易斯居然也给了。
后来我才知道,爸妈背着我给他做了一套非常严格的背景调查,他们查了路易斯的个人信用记录,查他是否有过犯罪记录、婚姻记录等等,甚至还让他做了一整套体检。路易斯全程非常配合,也很理解,直到查完之后,我爸妈终于放心了——路易斯身家清白。
我们家的那些亲戚在美国生活了很久,大部分思想开明,不会有种族歧视的想法。当我和路易斯公布订婚的消息后,大家都纷纷祝福。尤其当时美国总统奥巴马也是黑人,身边人歧视和无知的情况很少。
不过,我们在婚前还是听到了个别不和谐的声音。有个亲戚的朋友在电话里很直白地跟我说:嫁给黑人不好啊。我一听这句话就觉得没必要客气了,直接告诉她:如果有种族歧视的想法,那就别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爸的态度也很坚决:这是我女儿的大喜事,谁都不能来添堵!如果谁说出种族歧视的话,他就当场翻脸。在中国传统观念里,大家其实不愿意和亲戚朋友闹僵,但我爸这次没有当和事佬,没有因为别人的面子而伤我的里子。
他的反应让我特别自豪,特别暖心,从此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加光辉了。在我和我爸表明态度后,对方虽然没说出对不起这样的话,但还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和我道了歉,请我吃了顿饭。
结婚之后,我和路易斯也因为种族问题遇到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儿。有一次,我们俩去洛杉矶的越南城吃河粉,走在街上迎面遇到一帮类似街头小混混的越南男孩。
他们看到我一个亚洲女性和黑人男性走在一起,特别不忿地说了一句“Get your own woman, don't touch our woman.”意思是警告路易斯不要动他们的女人。我当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谁呀?没事儿别乱攀亲戚行吗?我怎么就是你们的女人了?
还有一次,我们两个去一家黑人居多的夜店跳舞,排队买酒的时候,有几个黑人女孩故意插队到我前面,表情也很不友好,好像我抢了她们的男人一样。
在美国,的确有一些黑人女孩会对跨种族婚姻感到不满,觉得优秀的黑人男性都被外族女人抢走了。我一看这个场面,二话不说拉着路易斯大步走到了最中间的舞池,用最嚣张的动作与他热舞,一边跳还一边盯着插队的那几个女孩示威,这几个女孩接下来一整晚再也不敢跟我直视。
对于外界的风凉话,我和路易斯的态度一直都是:我俩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他是黑人,我是华人,而是因为他是路易斯,我是小樱。
别人如果看到我们时,只能看到表面的肤色,而看不到皮肤底下的个人,那是别人自己的事,我们不需要企图改变谁的想法。如果有人因为碰巧接触到我们,而感受到了和刻板印象中不同的真实的人,那是一件自然而然的好事。
有些国内的网友会比较歧视黑人,我觉得是因为他们生活中很少接触到黑人,被一些充满种族歧视的文章和视频带了节奏。我生活在一个种族多元化的地方,每天都接触到不同种族的人,当接触到具体的人的时候,就不会只看到别人的肤色或者刻板印象,而是在意这个人的内在是什么样的。
我记得刚来美国上高中的时候,班里有微积分课,在大家的刻板印象中,黑人成绩都不怎么好,不擅长这些,中国人才擅长数学。可实际上呢,我们班微积分成绩最好的就是一对黑人双胞胎兄弟。通过种种小事你就会发现,刻板印象是不靠谱的。
我之前也问过路易斯,世界上有这么多对黑人的歧视,你会不会很生气?他的回答很平和,说不可能通过说教去改变任何人的刻板印象,只能通过做好自己,通过与别人的交往,或者通过分享自己的生活和家庭状态,在一点一滴中给别人提供机会看到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让别人跳出刻板印象的禁锢,这样的分享会很有意义。
从路易斯的种种想法上,我能感觉到他是一个很有能量的人,结婚之后,他也的确帮我成长了很多。以前我脾气比现在还要暴很多,因为我从小到大都过得很顺。到美国之后我发现自己以前的很多行为是错的,比如刚来美国时和餐厅服务员不会说请和谢谢。虽然意识到这些,但改变起来还是很难,我那时对身边的人仍然有点颐指气使。
有次,我起床一睁眼就对路易斯说,我不想动了,你赶紧去外面给我收一下狗屎。他什么都没说就去了,回来之后很平静地告诉我,这件事情让他心里不舒服,建议我以后能不能换一种说法,比如“你能不能有空的时候帮我把狗屎收了?”虽然都是一个意思,后者会让人更愿意接受。
那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沟通方式真的很像我妈。过去我那么抵触我妈安排我的生活,反感她不管我的计划,让我立刻做她想让我做的事,结果我也在无意中重复着她的行为。十几岁二十出头的时候,我和妈妈的关系一就直搞得很紧张。自从跟老公在一起之后,他教会了我和家人好好说话,帮我们一家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路易斯本身是做人力资源的,非常善于和人打交道。他教过我一个特别好用的办法,叫我下一次和妈妈吵起来的时候,可以试试突然刹住闸,回过身什么都不说,突然抱住她,诚心说一句“妈妈我爱你”。他说,你就等着看吧,她一定会吓一跳。我后来试了一下,我妈果然懵了,一下就给整不会了。每次有摩擦的时候,这一招都屡试不爽。
中国有个传统叫“男主外,女主内”。这句话在我家的意思是,男主人从外面把钱挣回来,要交给女主人管理。路易斯觉得中华文明那么久远,这传统一定是英明的,于是把工资设置成了从公司账户直接打到我的卡里,由我全权负责。
另外,我们结婚前他的个人财产也没有保留,全部转到我名下,由我和家庭理财顾问打理。像是传说中的婚后AA制,那在我家就更不可能了。老公拿着我们俩共同的信用卡,生活正常花销我不克扣他,要花大钱比如想买辆车时他会提前跟我申请。
有段时间老公迷上了个新爱好,喜欢倒腾车,一辆接一辆买,看到这个爱好能让他开心,我也非常支持。由于在婚姻中分工明确,又彼此顾及对方的幸福感,我们俩在钱的问题上从不吵架。
刚怀孕的时候,我和我妈不住在一起。有段日子我突然特别想吃中餐,有天到我妈家里吃完饭看完电视已经很晚了,强撑着精神开车回了家。到家后我随口抱怨了几句,没想到当晚凌晨两点多,路易斯就上网在我妈家大院里找了一户要出租的房子,只用了不到一周,我们就搬了过去,从新家到我妈家只需要步行5分钟。
因为距离很近,怀孕期间我被照顾得非常好。我姨妈、舅妈、表哥、表姐当时在同一个大院里都有房子,相互串门特别方便。
路易斯特别把我的心情当回事儿,这种贴心程度,绝对符合国内对于好丈夫的定义了。亲戚们一开始对我们的婚姻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后来因为路易斯情商高,搞得大家都开始“路转粉”。到了这时候,不会再有人关注他的黑人身份,“黑人”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而我们每天面对的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当然,人无完人,路易斯身上也有一些缺点,比如睡觉打呼噜,比如有时候工作起来太拼,在家休息也要处理工作的事情,比如对女儿们保护过度,连她们跳舞课登台演出时化妆他都有意见。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在自己家,路易斯是最大的哥哥,他从小就有带弟弟妹妹的经验。而我是独生女,没带过弟弟妹妹。所以我们自己有了孩子后,平时都是他带孩子多一些。他这个人非常注重个人卫生,对两个孩子要求也很严格,教育她们洗完澡、刷完牙,一定要用牙线,每天都会严格检查。
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路易斯比我更希望孩子能学中文,他觉得如果会中文,孩子将来会有更多不可限量的机会。像我们这种母语是中文的人可能意识不到会说中文是多么难得和厉害的事情,路易斯知道中文很难,也就更珍惜让孩子学中文的机会。
我们的大女儿是在加州出生的,最开始半年是我在家带她,等我休完产假去上班,路易斯又休假了半年,一个人在家里带孩子。
他为了让孩子学中文,自己学会了带孩子的常用词,比如“吃吧,吃吧”、“好吃吗”、“睡觉觉”、“喝水水”、“我爱你”。这是他唯一会说的几句中文。好在我们的亲戚都住得比较近,可以经常带去练习,有段时间,我们大女儿的中文甚至讲得比英文还好。
2015年大女儿两岁的时候,我们决定为了孩子搬到德州。德州的小学公立教育资源要比加州更好,美国和国内一样有“学区房”的概念,当时在加州我上班的城市(Newport Beach)如果在一个好的学区上学,买个普通的小木屋都要300万美元。
而在德州,同样10分的好学校附近的房子可能100万美元不到。看到两个女儿都进了全天候天才班课程的学校,我们深知从加州搬到德州这一步走对了。
搬到德州之后,我还成立了一个中美双语故事园的非营利组织。为了能和图书馆谈场地,我收集过民意签名,证明有很多人想来参加这个活动。刚开始没收集到多少签名,反而有一个老思想的华人跳出来反对,认为我们占用了图书馆里的白人资源,害怕让其他族裔的人觉得中国人不友好。
有些人可能因为华人身份受过歧视,导致内心越发自卑,甚至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学中文,以此来淡化华人身份。因为一小部分人跳出来反对,反而让这件事得到了更多华人的关注。最终,我在接下来的一天中就收集到了200多份签名,成功争取到了图书馆的活动空间。
疫情之前,我们的志愿者们每两个月都会在图书馆举办一次中文故事会,分享十二生肖、二十四节气之类的中国故事,很多学龄前的小朋友会来听。图书馆因此得到了引流,家长带孩子来图书馆更勤了,管理人员特别高兴。
从此后,不仅我们的中文故事会大受欢迎,而且图书馆还配合着在春节前后推出中式喜庆小点心,并且出资为我们办武狮表演。许多小朋友们体会到了中文大环境,看到了会说中文是一件大家都在庆祝的好事情。
有一年,一位年轻的妈妈在春节舞狮表演后激动得都落泪了,她找到我说,特别感激我组织这些活动,她刚来美国没几年,春节前后特别想家,看到舞狮眼泪都冲出来了。当时听她这么说,我也感动得差点流了泪。后来我们还创办了一本中文小刊物杂志,鼓励大一点的小朋友用中文创作,激励他们用中文写作,引导孩子们理解和认同自己的文化。
这些年在国外,我发现小孩子在成长期会有很多困惑,尤其是在国外的华人后代,但我觉得这种困惑并不只是来自于族裔问题,孩子的焦虑可能更多来自同龄人的社交,比如身材焦虑,比如是否受欢迎,比如家里是否有钱等等,这些都很正常。
我的两个女儿有很多各个族裔的朋友,大家相处都很愉快。她们俩现在一个进了足球队,一个进了拉拉队,和其他文化背景的同学玩得都很好。
作为混血儿,或许等她们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会有一些身份认同上的困惑。但我相信,她们生长在一个多元化而且很包容的社区,会从各方面接收到帮助她们探索自我身份定位的资源。而且我也知道,我们的女儿将来一定为因为会说中文感到自豪,我和老公的经历也会给孩子足够的启发。
*本文由小樱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注明外均由小樱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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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樱 | 口述
寺 楼 | 撰文
祖一飞 |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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