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珍: 向死而生是共同的命运,向阳而生是个人的态度(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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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珍
【一枚写在前面】
多日没有更新连载红珍的文字了。很多读者和朋友们惦记。因这段时间红珍的胆红素一直在上升,肿瘤科没有对策,几天前红珍转去了感染科的病房。她经常昏睡中,没有力气拿手机。
经红珍同意,我把她这段时间里,在朋友圈的分享以及与我的一些微信记录汇总如下,分享给关心着她的亲爱的读者和朋友们。
让我们一起,为红珍祈祷。🙏
前一篇:红珍:你们的到来,令我的世界光芒万丈!(3月22日)
3月23日 星期六
又一个炸裂的消息。
上次做胃镜,剪了组织做病理——今天结果出来了,确诊了胃癌。
怪不得最近一直吐得厉害。开始医生也很纳闷。因为灌注之前没啥大问题。胃癌的肿瘤标志物检测也是正常的。
目前不能确定是原发还是转移。不过现在不纠结这个。再做一个疗程化疗检查一下,治疗有效果就扛一下,没有就放弃西医治疗。
这次化疗用了白紫后,胆汁明显少了,是肉眼可见地起了效。疼痛方面因为装了镇痛泵,所以感觉不出来有没有变化。
3月24日 星期日
一早,看到一枚半夜给我转来一个微信聊天记录,以及500元的转账。
她说,这500元来自一位在广州的园地读者。这个读者还是日记和接力的时候加的她微信,之后很少联系。今天她突然发一枚微信,说,”想麻烦你帮我转500块给红珍姊妹,她真的太坚强了。相信老爸在她身上有托付。“
感恩这一份情谊。
(摄影:一枚)
今天还收到一枚发我的这张照片。照片上,她从大学回家过春假的女儿牵着她们家的小狗雪球在一片青色的山坡上。山坡的背后,是风雨后一道美丽的彩虹。我知道,彩虹是老爸与我们的约定。恩典的约定。
还看到廖智的一段视频。
向死而生是共同的命运,向阳而生是个人的态度。
也谢谢在新西兰的园地读者小马歌,给我送来她特地为我改编了歌词唱出来的这首《我要你》:
我要为你唱首歌
我要为你送祝福
我在万里之外
看着那月亮
亲爱的红珍
为你祈祷,病痛全消
我要向老爸祈祷
愿他看顾保守你
我在万里之外
看着那月亮
亲爱的红珍
为你祈祷,病痛全消
今夜的南昌是否有月亮
亲爱的红珍快快入梦乡
让我的歌声
穿过太平洋到你身旁
赶走病痛愿你安康
3月26日 星期二
两天没能怎么看手机,今天终于又有点力气拿起来了。
今天做了造影,胃瘫。就是胃不蠕动不工作了。难怪会呕吐。
明天再做增强CT,看看具体情况,准备从鼻子里通一根管子进胃里、肠子里,把胃里的液体抽出来,减轻胃的负担,同时把营养直接输送到肠子里。
陈先生托人给我买了六瓶白蛋白,打了体质会改善一些。几天工夫,我又瘦了许多,快成骷髅咯。😂
读到苍须写的《看望红珍》。谢谢亲爱的苍须和童舟姐。❤️
好几天没有跟一枚微信了,想着她一定着急了。我这边下午5点多,给她发了信息,原本想只是给她留个言,没想到她那边凌晨2点多了还没睡。我跟她更新了一下我的情况, 又说起我们共同对南昌八大山人纪念馆的喜爱。
一枚去年10月来南昌看我,我推荐她去八大山人纪念馆看过后,她一直念念不能忘,说她当时呆在那个园子里不想走——看画。看鱼。看那些庭院,都看不够。
我翻看我曾经在那里拍的照片,也是同感。我的镜头下,那个园子真是美。
我心疼她又熬夜,让她赶紧睡觉去,她舍不得离开,跟我说,她刚编完稿子,准备睡了,又忍不住翻开亚马逊刚送到的一本诗集,喜欢极了,还摘录了几句给我看:
战死!我要战死我自己
只为了张嘴呼吸,御风狂舞
除非将我的声音和肉体一并埋葬
否则无论晨昏,我都要放声歌唱
哇,这诗人好有激情呐。一枚让我猜他是谁,我猜不出来,她接着又甩给我几段:
废墟的碎屑是我生死的情人
千山万水捎来了时间的温存……
废墟的碎屑是我骨血的亲人
葡萄酒熟,将冬天扔给了枯藤……
废墟的碎屑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
时间勒索空间,人族无力无能……
废墟的碎屑是我素不相识的路人
春风从来不待秋月,雁过也无痕……
废墟的碎屑是他们、你们和我们……
摇篮和坟墓中间流放了堆放碎屑的地球村
这回我立即认出来了!这是清如许先生的诗句呐。这样的句子,只有先生他能写得出来。
读着一枚刚刚编发的先生的《自语》,我的眼泪几乎要流出来。正如一枚说的, 他有多孤独,写出这样的诗句😭而我,多希望我还健康,可以出远门,可以陪他在有阳光的露台聊天,听他说话......
我告诉一枚此刻我的身上连了五根管子,因为胃出血了,要止血。把一枚惊住了。我安慰她,别紧张,只是挂水的管子,以及引流管。
聊着聊着,眼看一枚那边已经过了凌晨3点。实在太晚了,我催她赶紧睡觉。我自己也要躺一下,因为嘴巴里的药味好重,觉得自己好像又要吐了。
3月27日 星期三
这是我家旁边的江滩公园哎~
要碰到樱花一起开放才有这效果。一场雨就会把它们打得七零八落。
3月30日 星期六
一连又是好几天没力气跟大家联系。
我知道一枚一定急坏了。上午我给她发了我自拍的这张照片:
她说,一直没有我消息,她心神不宁。又问我,鼻子上的管子是?
我说,胃管是从鼻子插进去的。昨天把头发剃了些。装了胃管。插进去的时候不顺利,损伤黏膜了。疼死了。昨晚又一直发烧。镇痛泵不小心被护士关了——当时并不知道,是后来护士来巡查发现的。一晚上难受死了。
我跟她说,我觉得好累啊。
3月31日 星期日
谢谢吟诗作赋为我写的《红珍,加油》。
昨晚发烧到38.5,现在37.5。
今天我是全副武装——看看我的发烧几件套:😂
外甥女来给我擦个澡,看到我身上众多管子,说强迫症犯了,都想用线头收纳绳整理一下——我们家人基因里,真是自带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4月1日 星期一
读到默子为我写的《致红珍》,不错不错。
最后两句他说:梅月洪州花事盛,江边把盏聚良辰。我跟一枚开玩笑说,他这是给我挖坑呢。梅月是农历的四月,阳历就是五月。“我怎么地也要活到五月份啊。”
这几天都没怎么进食。还在打营养包。今天姐姐帮我剃了个光头,又洗了一下。昨天开心,因为暂时把胃管拔了,但是今天加装胃肠管,加上了又难受了。一枚微信我的时候,我正在呕吐。
这些天天天如此,总是呕吐。因为里面堵了,胃液下不去,便只有吐出来。
她给我发来去年这时候的一张照片,当时我们共赴一场春天的约会——我陪着她还有二哥二嫂去皖南泾县的黄田村看吴蓓老师,在那个桥边,她帮我跟二哥照了一张合影,她说她很喜欢。
我也是。
哎,看这张照片,一晃都一年了。 想起来时间很近,又很远。但愿我能闯过这一关吧。
真想自己还能再出去走走。
4月2日 星期二
上午,迷迷糊糊睡了个回笼觉,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病房窗外这动人一幕:
乌云之下,透出一道亮光,亮光之下,远处的建筑成了海市蜃楼。
下午4点多,收到一枚微信的时候,正疼得死去活来。我告诉她,昨天到现在,一直疼着难受着。手机都没力气拿起来。😭
4月3日 星期三
昨天装了小肠管,又装了胆管支架和外引流管,有点太猛了,所以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很痛,镇痛泵加量也挺不了多久。
没力气拿手机,很多留言没力气看,更没力气回复,抱歉。 🥀
4月7日 星期日
与世隔绝了好几天,终于又打开手机。
看到一枚这几天每天都在给我发讯息:
亲爱的红珍,就想告诉你,我在想着你。
(4月4日)
红珍,你还好么?昨夜熬夜写了篇给王国维碑献花的文,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信,看有没有你的消息,你的朋友圈有没有更新。
都没有。我想,那边的你,这一日过得,一定不容易😭
(4月4日)
亲爱的红珍,你今天还好么? 这是我刚刚编辑发出的静子想对你说的话❤️
(4月5日)
亲爱的红珍,就想告诉你,一直惦记着你。和你在一起。
(4月6日)
亲爱的红珍,这是刚刚我案头的日历上映入我眼帘的一句话:
感谢老爸。我知道无论你是不是能读到我的消息,他都和你在一起,你不会害怕。我们都会到他那里,永远在一起。
(4月7日)
亲爱的一枚,我就知道你会着急。尽管还是拿不动手机,我还是要给你和大家报一下平安。
现在每天身上还是多了不少管子。不能吃东西,肠内肠外营养一起上了。白蛋白也低,昨天开始每日输两瓶。贫血,指甲一点颜色都没有。
胆红素升高,我又黄疸了[呲牙]。现在一直在拆东墙补西墙。
虽然已经又过了一枚那边的零点了,她却秒回:
我正在想你🙏你平安就好。不要打字了,快去歇着。
对了,昨天陈先生发了我你在病床睡着了的视频,我看到小桌子上有一盆小植物,但感觉还是太黯淡了一些,给他转了点钱,让他帮我去给你买一束红玫瑰,让花替我陪着你,他不肯收。你帮他收下吧,让他去买❤️
4月5日,在我昏睡的时候,陈先生拍了这一段我的视频,发给了时刻牵挂着我的一枚:
我对她说,陈先生跟我说了。绿植是嫂子送的,花拿回家了。主要是床头柜上要放医疗器械,而且怕有的病人对花粉过敏。😂
一枚还是劝我收下她的520 (她已经给我了太多心意,我不能再收了),说不买花买别的也可以。又对我说,她去年年初,上了马来西亚一位叫冯以量老师的课,关于告别和善终。🙏 刚刚她正好看到一个朋友转的他脸书上贴的三十个问题,她转给了我。 她说,其中一些问题她在上课时曾经回答过,不过那三十个问题更细。
她告诉我,冯以量老师是在马来西亚,里面一些问题可能对我们在国内的情况不适合。但是,“亲爱的红珍,我们早晚都有离开的那一天,我会希望可以有机会把自己的心愿告诉爱我的亲人,这样他们可以有机会尊重和完成我的心愿。”
她说,她知道中国人一般都忌讳谈死亡,但是她不介意——她多年前就把她的遗嘱写了,也告诉了女儿她以后离开这个尘世的时候想葬在哪里(就是张纯如和大师兄他们安葬的墓园,她说她很喜欢那里的青山环绕)。她说,根据她对我的了解,她觉得我大概率也不会介意。
是的,亲爱的一枚,你知道我。我也不介意。
还有——
谢谢亲爱的静子,你两天前为我写的《写给红珍》我终于读到了。
也谢谢亲爱的苍须——谢谢你在山上看见,拍下来送给了我这些美丽的花儿:
(摄影:苍须)
(摄影:苍须)
还有老稻——谢谢你在北京法源寺拍的白色丁香——内含五瓣哦。
摄影:老稻
又想起郭老师曾经送给我的这张紫色丁香(同样内含五瓣哦)。
摄影:郭于华
五瓣丁香很容易被忽视,发现它们需要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和一颗柔软善良的心。
感恩。🙏
感谢所有牵挂我的人。❤️
——这么短短几个字的朋友圈,居然小睡一会儿才发完。
4月9日 星期二
又停了两天没有和大家联系。
觉得稍微有点力气了,拿起手机,看到一枚过去两天的惦记,赶紧给她回复报平安。
我告诉她,昨晚上还是不大好。呼吸困难。痛倒是还好,但是情况没有改善。现在等着换个小病房,可以稍微舒服一点。呕吐厉害。也难受。现在肚子胀死了,又要置管放腹水。一天比一天衰弱。
我知道一枚想跟我多说几句,但是我现在真没力气了😭
下午,有人到病房来看我了——是一枚所在佳音的其兰师母在国内的同学帮忙找来的在南昌的家人们。
她们来的时候我正在吊水昏睡。睡梦中,我听到有天使在给我唱歌——
4月10日 星期三
今天上午收到了一捧美丽的鲜花!好惊喜。
我以为是一枚送来的,问她,她说不是,是苍须请上次来看我的时候去买花的那家花店送来的,店主有交代送花的师傅帮忙插在花瓶里。苍须看到一枚转的视频里面我的床头柜上有绿植,说,希望我醒来时,能看到这康乃馨和香槟玫瑰的亮色。
好感动。朋友们都想到一起去了。
一枚问我现在情况怎么样,我告诉她,现在就是呼吸困难。
我知道,呼吸困难是腹胀引起的。今天把肠内营养暂时停了,看看会不会有改善。不然还要在肚皮上接引流管放腹水。
一枚告诉我:亲爱的红珍,我很爱你。我很感谢你。我很欣赏你。
我知道。我对她也是一样的。
我其实想跟一枚多说几句,但是体力不允许😭
4月11日 星期四
下午,打开手机,看到一枚刚发来的信息。
她说:亲爱的红珍,我在想着你[拥抱][拥抱]❤️
我吓了一跳。她那边都凌晨2点了,她又还没睡啊?
我告诉她,下午有人到病房来看我了——这一次,是在广州去年十月和她约好一起来南昌看我的阿瑛找来的在南昌的家人们。来了好多个。
家人们围着我的病床为我祈祷。也跟我提到了圣洁的jdt的后事处理流程。
一枚说,是她那天跟阿瑛提起的。她问我介意吗?我说不介意。
我给她发了一首我唱的歌:《化为千风》
这是我在去年的2月18日唱的。 还记得是阿汪老师推荐给我的。记得当时我只录了一次。居然已经那么久了,一年多以前了。
一枚惊呆了。因为这也是她特别喜欢的一首歌,只是名字和歌词翻译略有不同。她说,她还曾经在园地群里分享过她所在的诗-班2018年唱这首歌的录音和和歌词:
千风之歌
请你不要在我的墓前哭泣
流下忧愁伤痛的泪滴
我不在那里沉睡 永远不起
是与Z一起在乐园里
阵阵微风吹起
我的心就像微风陪伴你
在S手造奇妙苍穹里
温柔地和你相偎依
在秋天时随着和煦的日光
流泻在无垠的田野上
在冬天随着白雪的光芒
照出永恒生命的辉煌
随着清晨鸟鸣
将睡梦中的你轻轻唤醒
夜里在星光闪烁的天际
静静地温柔看着你
阵阵微风吹起
我的心就像微风陪伴你
在S手造奇妙苍穹里
温柔地和你相偎依
在S所预备的天家里
我们将会相聚在一起
后来,他们还齐声为我祈祷。祈祷的时候感染科的医生来会诊——明天转去感染科,那里更专业,在这里一天比一天糟糕。
我告诉一枚,上午又装了两根引流管。引流腹水和胸水。这些水,是让我呼吸困难的原因。😭
我给一枚看, 我身上这会儿有这么多管子:
一枚心疼我,问我疼么?
我告诉她,今天装的两根应该会疼。可以镇痛泵加量。
是我的下午5点半,一枚那边已经是凌晨2:30。我告诉她, 刚刚医生抽腹水去化验,看看里面有什么细菌。
她给我发了一篇文章来,是她今天刚读到的:《欧文·亚隆:在我88岁时,第一次要独自生活了》
她说, 这篇里,最打动她的一句话是——
我活得越充实,便死得越坦然。
我告诉她,这句话也是我喜欢的。也是我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
一枚说,她读了这篇文章后,立即在微信读书上找到了欧文·亚隆和他癌症晚期的妻子在妻子生命的最后岁月里合写的《生命的礼物:关于爱、死亡和存在的意义》来读。
我说,书名里,爱排在首位呢。
她说, 打开书,第一句话就触到了她——
死亡,是生命最好的礼物。
悲伤,是我们为勇敢去爱所付出的代价。
我告诉一枚,电影《本杰明·巴顿奇事》里,本杰明搞不懂为什么爱的人要死去。我喜欢电影里他的妈妈告诉他,那是为了让活着的人知道那个人对他有多么重要。
一枚感叹说,是啊。 如果知道永远不会失去,我们也就不会珍惜。
一枚问我, 后来,我有告诉陈先生我的心愿么? 她让我把心愿都告诉牧者和陈先生。不用管其他人,我喜欢怎样的才是最重要。
我说,我说了。牧者说我心地非常单纯。陈先生他尊重我个人意愿。
我告诉一枚, 我也有一篇文章要写。就是人有些累,迟迟没有动手。
我要写的,其实是赴死的一些感受,以及我们应该留给世界什么。
起因是儿子那晚跟我说,以前他一直认为生与死之间,就像一段悬崖,界限分明,跨越时干脆利落。直到现在,他看到我一直在苦苦挣扎,说感觉生死之间就像潮起潮落。他看着我被海浪一遍又遍打下去又送上来,而他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说完,他痛哭不已:妈~!我帮不了你呀!那声“妈”,满含绝望和不舍😭
我外甥女也说,那天她听到我不好的消息,自己拿了一包纸,跑写字楼下面哭了一下午。
所以我就在想,要留下一点什么,成为他们前行的动力。
一枚告诉我, 她在几天前的半夜, 跟二哥说起好几天没有收到我的讯息了。后来,她自己一个人,在黑夜里忽然就大恸不能自已😭 一个人枯坐在桌子前,哭了好久。
《别哭,我最爱的人》。我发给一枚我在全民K歌里唱的郑智化的这首歌。
我知道一枚年轻时迷恋过郑智化的歌——我今年元月生日的时候,她还给我手抄了郑智化的《你的生日》的歌词送给我。
别哭,我最爱的人
别哭 我最爱的人
今夜我如昙花绽放
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
你的泪也挽不回地枯萎
别哭 我最爱的人
可知我将不会再醒
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
我的眸是最闪亮的星光
是否记得我骄傲地说
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不要告诉我永恒是什么
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别哭 我最爱的人
今夜我如昙花绽放
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
你的泪也挽不回地枯萎......
一枚告诉我, 当时她特别难过的是,如果以后真的就收不到我的讯息了,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跟我告别。
然后她说:
哭完后我才意识到,其实不仅是你,我们每个人,每天都可能面对明天是自己,或者自己所亲爱的人的最后一天。
所以, 时时刻刻,都要把心中的爱说出来。不留遗憾。
我跟她说, 快去睡吧,我不会不跟你道别就离开的。
还有那么多亲人和朋友的关爱。 昨天老稻还特地帮我去301医院去看病。辛苦了他两天,因为头一天要弄明白怎么跟医生说。真的非常感谢。
一枚问我, 要不要她来把我最近这些日子零星发朋友圈的和私聊的一些更新给汇总一下,让关爱惦记我的朋友和读者们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她怕我自己写太累着了。
我告诉她,可以。心里知道,又要让她受累了。❤️
4月12日 星期五
上午,打开手机,看到一枚刚发来的问候,问我今天情况怎么样。
我告诉她,今天转到感染科去。刚刚呕吐一番,放了一点胸水。稍稍好一点。
换了一间病房, 是感染科非常小的一个单间,在门诊楼二楼。我的病房窗口,正对着我和一枚都喜欢的有香樟树的叶子飞舞的豫章路。
我跟一枚解释,之前我一直在北楼21楼住院,那个是肿瘤科,针对肿瘤;现在这个是感染科,针对感染。我现在胆红素一直在升,控制不住就是肝脏衰竭。在肿瘤科他们没有对策,就给转到感染科来了。
一开始还好,但是说着说着,忽然我觉得难受了起来。
我赶紧对一枚说:不行不行我好难受。
我们匆匆告别。
4月14日 星期日
又是两天没有力气拿起手机。
晚上终于拿起来了,听到一枚昨天给我发来的她朗读的《让夜幕降临》。
让狐狸回到它的沙穴
让风渐渐平歇
让小木屋里暗下来
让夜幕降临
沟渠里的瓶子,燕麦粥里的勺子,肺里的空气
让夜幕降临
它终将降临,不要害怕
上□不会让我们无以慰藉
所以
让夜幕降临
她说: 亲爱的红珍,我刚刚正好在读那本《生命的礼物》第12章,读到这首诗,想到你......特别有感触,就把它念出来了。
我知道她和很多朋友们的牵挂。也知道这两天,她都有跟陈先生联系,问我的情况。
我赶紧回复她:
亲爱的一枚,这两天都很难受,拿不动手机。
但我知道陈先生会跟你分享我的情况,也就不着急了。
陈先生焦虑得很。逮谁怼谁。跟护士,跟儿子都能发燥。今天跟我也发燥。我担心他靠不住会崩溃。让他信阿爸,他哭了。
因为身份原因,也因为从小被灌输太久,一时半会儿他不会那么决绝去信。但我知道时机到了。他是被拣选的,只是不自知。
医生已经找到我体内感染的细菌了。之前用了光谱的,一天一千多,连用三天,自费的。后面不用这么贵了。
白蛋白补上了。胸水腹水有所控制。目前虽然还是呼吸困难,但水肿严重改善多了。
我发给一枚看,我水肿的脚,还有儿子蹲在床头,正在给我细心按摩脚的照片:
我感受到爱。 很多很多的爱。
【一枚注】
我是在三个小时后,美国西部时间的4月14日清晨7点,才看到红珍上面的话和照片。我立即回复她说:
亲爱的红珍,我刚睡醒。收到你的讯息,看你写了这么多,又惊喜又心疼。
好温柔的儿子❤️
陈先生的焦躁可以想象。他是万般不舍和心疼你[拥抱][拥抱]......我也觉得他是被拣选的,虽然他目前还不自知。为他和儿子祈祷,求S与他们同在! 把S所赐出人意外的平安,也赐给他们,保守他们的心怀意念。
此刻,是美国西部时间4月15日凌晨3点20分。快一天过去了,我没有收到红珍的答复。
经红珍同意,我花了5个多小时的时间,把红珍的朋友圈零零星星的更新,以及她和我过去这二十几天的一些微信对话摘录了出来,分享给和我一样,挂念红珍情况的朋友和读者们。
刚刚不放心,我微信了陈先生,问他红珍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他说, 今天验血了,胆红素没有控制住。
左边的是她的数值,右边是正常数值。
红珍的胆红素在持续升高。
我不知道怎样才可以安慰到陈先生。因为我知道,这样的痛与不舍,无法安慰。
只能隔着千山万水,在心里陪他哭,陪他流泪。
此刻,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唯有祈祷。
让我们一起,为红珍祈祷。🙏
(一枚汇编于2024年4月15日凌晨3: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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