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 | 相爱65年后，她们有了一场迟到了半个世纪的婚礼
（图源：豆瓣）
2017年，一场特殊的婚礼在加拿大埃德蒙顿的塔赤马克养老院举行。一对鬓发斑白的耄耋老人终于结束了长达七十年的爱情长跑，成为彼此具有法律效力的伴侣。
婚礼上，蓝色的气球拱门装饰在白墙上，二人的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将本就狭小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从相识相爱到步入婚姻的殿堂，这对新人经历了重重波折，不仅是因为年事已高而日渐衰弱的身体，还因为这对彼此相爱的伴侣拥有着相同的性别——女性。
1
“我希望这份感情是双向的。”
1947年，Pat十八岁，Terry二十二岁。
那时，棒球刚刚成为风靡全美的休闲运动。加入全美女子职业棒球联盟球队的那一年，Pat年仅十八岁。在为球队效力的十一年间，她一度成为了当地的名人。在Pat看来，加入球队这一决定不仅改变了她的职业生涯，还让她遇见了相伴一生的爱人——与她共同为棒球队效力的Terry。这是她漫长而短暂的一生中最珍贵的礼物。
“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发生的，但它的的确确就那样发生了，”Terry说，“就像过了两辈子，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又像昨天才发生的。”
那是一个冬夜，Terry和Pat一起去滑冰。到了一个转角处，她们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滑去。就在两人即将分别时，Pat递给了Terry一张纸条。为了看清这张纸条上的字迹，Terry急切地寻找一盏路灯。
纸条上，Pat写道：“我很爱看书，我看过很多故事。但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女人与另一个女人相爱的故事。最重要的是，我希望这份感情是双向的。”
Pat写给Terry的纸条
看完纸条的Terry，一心只想回到刚才的那个转弯，投入Pat的怀抱。从那时起，一场持续了七十二年、不被世人所承认的恋情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开始了。
2
“我会把这份爱珍藏心底。”
这是Pat和Terry在这座芝加哥的房子里居住的第二十个年头。
她们原本计划在这里相互陪伴直到生命尽头。然而，考虑到Terry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这座房子又有太多需要维护的地方，两位老人不得不搬离这里，另寻新的住处。
这时，二人决定向亲友公开恋人关系，并考虑结婚。Terry有一个亲如女儿的侄女Diana。多年以来，Terry与Pat在Diana面前都以“最好的姐妹”相称。面对Diana，Terry感到自己“一直生活在谎言里”。尽管她对此心存愧疚，但在谈到自己这么做的缘由时，Terry表示“我很怕失去她的爱”。
最终，在Pat的鼓励下，Terry在一场家庭聚会上向Diana出柜了：“我们不是在一起生活的好朋友，我们是会互相亲吻的情侣，我们是同性恋。”
听到Diana表示她并不在意，Terry终于放下了几十年的心事：“从那天起，我感觉某个重担从肩膀上卸下来了。”
Diana表示自己三年前才知道Terry与Pat是同性恋，但她并不在意
为了搬家这件事，Terry与Pat进行了长时间的争论。最终，两人决定搬回加拿大的埃德蒙顿——那个她们从小生长、相遇相知的地方，在养老院度里度过她们最后的时光。
收拾旧物时，Diana看到了许多封Pat年轻时写给Terry的信。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信的落款处被整齐划一地撕掉了。在那个同性恋不被世人接受的年代，她们为了保护彼此和彼此的家人，只能通过这样隐秘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将这份爱情长久地存续下去。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社会对于性别的刻板印象使女性长期被禁锢在一套隐形的道德准则中，无法挣脱束缚。女孩们不能做出与自身性别不符的行为，她们必须穿着标志女性身份的裙子，即使在球场上可能因为跑步摔倒而擦伤大腿，也不可以穿代表男性特质的裤子；女孩们在课余时间必须报名参加专门的礼仪学校，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淑女；如果被发现穿着不符合自己原本性别特征的衣服，她们可能会被逮捕。“在那个年代，与众不同并不是一件好事。”
被撕掉署名的信
虽然直到暮年才能享受阳光下的爱情，但路灯下的表白、沙尘暴里的亲吻、撕掉署名的情书、七十年里的拥抱，这些小心翼翼的爱意同样炽热温暖。在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之后，耄耋之年的Terry和Pat终于迎来了属于她们的婚礼，这份“不能见光”的爱情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迎接亲友们的祝福。
在婚礼上，主持人引用美国诗人E·E·Cummings的诗作为开场：“你的心与我随行，我将之放在心底，如影随形。”
在倾听这首诗的时候，Terry与Pat紧紧地牵着彼此的手。虽然她们已然满脸风霜，但彼时的她们却如同七十年前那两个在路灯下纸条传情的年轻少女一般，仿佛从来不曾老去。
Terry与Pat在婚礼上牵手
3
不被看见的同性恋群体
这是Netflix于2020年4月29日推出的LGBT题材的纪录片《隐秘的爱》。影片用纪实手法和回忆影像记录了女同性恋者Terry和Pat相识相爱的过往和相濡以沫的老年生活。
长期以来，同性恋者饱受性倾向、社会隔离和社会排斥的困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同性恋者或有同性行为的人会受到大众的严厉谴责，他们的姓名、年龄、住址和职业都会被公示在报纸上。他们可能因此被迫失业、失去孩子的监护权，甚至在痛苦和绝望中选择自杀。由于女性在男权社会的弱者地位，相比于男性同性恋者，女性同性恋群体的心理、文化和行为似乎更难以得到公众的关注与重视。
在不被认可、不被保护的社会环境中，那个年代的同志大多只能把自己真实的性倾向埋在不可见人的隐秘生活里。纪录片中的Terry和Pat为了保护彼此，不得不生活得小心翼翼。在外人面前，她们当了二十六年的同事。为了使自己看上去像“正常女人”，她们谨守上班时的规矩，穿高跟鞋，化妆，抹口红，做众人眼中的淑女。
纪录片中，佛罗里达州当地警探发表禁止同性恋的演讲
随着社会发展和医学技术的进步，人们对于同性恋群体的认识不断加深。1992年，世界卫生组织将“同性恋”从成人人格与行为障碍的分类上删除[4]。我国2001年修订的《中国精神疾病诊断标准（第3版）》（CCMD-3）也不再将“同性恋”划为病态。[6]随着人权、同性恋解放运动的兴起和发展，世界同性结合合法化的进程也在日益推进。
如今，全球已有不少国家（地区）对同性恋制定了相关的法律规定，已有三十余个国家（地区）将同性结合视为合法。这些国家（地区）主要以北美洲、欧洲国家为主，具体包括瑞典、冰岛、加拿大、荷兰、美国等。在这些国家（地区），同性恋群体可以通过婚姻形式实现结合目的，并由此形成共同生活关系，与异性恋群体享有和履行相同或相似的权利和义务。[8]
在这条为性少数人群争取平等婚姻权的路上，中国也在走着自己的道路。2019年5月17日，台湾地区通过《司法院释字第748号解释施行法》草案即《同性婚姻草案》，成为亚洲首个同性婚姻专法。2019年5月24日起，台湾同性伴侣可以依法登记结婚。至此，台湾成为亚洲首个认可同性婚姻合法的地区。[9]
（图源：国际电讯）
我国大陆地区虽然已经出现了关于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提案，但仍然没有在同性结合法律规制的征程上迈出真正的第一步。如今，根据中国科学研究院统计，中国同志人数达7000万。[10]面对如此庞大的群体，同性结合合法化已经成为当下社会需要面对和考量的问题。
同性恋群体在中国的平权之路要战胜的不仅仅是庞大的法律体系和制度，还有社会对于非传统婚姻形态的排斥，以及对同性恋的不理解、不包容。近年来，我国性少数群体无法通过法律途径维权的案例频频发生，无一不反映出他们依然承受着根深蒂固的偏见，面临着巨大的社会舆论压力。
对于这些性少数群体而言，社会公众固有观念的改变漫长而艰难。人们往往只看到性少数群体在性倾向上的不同，却忘记了，除去这一点不同，大家其实一模一样——都有爱与被爱的需要，都想要“有尊严地活着”，在社会中找寻自己的价值。
爱就是爱，无关性别、年龄的差异。作为主流意识形态的反叛者，Terry和Pat勇于打破常规，在社会与家庭的压力下共同生活了七十多年，直到耄耋之年才结成合法伴侣。她们共同守护着隐秘而伟大的爱情，用几十年的相伴兑现了迟到半生的婚姻誓言。
4
“爱就是爱。”
许多人只看到女同性恋者打破世俗规范的“美”，却无暇关注她们的黄昏。纪录片片尾，已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七十二个年头。此时的Pat病重，年老的Terry佝偻地坐在病床前，吻了Pat的手。那一刻，时空仿佛静止。“你是最可爱的女孩。”病床上的Pat吃力地笑着，沧桑的眼中闪烁着亮光。
Terry（左）在病床前亲吻病重的Pat（右）的手
不料，Terry早于病重的Pat，于2019年3月14日去世。作为她的伴侣，Pat陪伴了她七十二年之久。在片尾，Terry曾说道：“我一辈子都在破坏规矩，但我为此感到很快乐。我认为爱就是爱，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的爱真实存在，我们的爱不是秘密。纵使人生有那么多艰难险阻，二人依然携手面对七十余年的风霜雨雪，使这份同性之爱更加弥足珍贵。
同性结合合法化已逐渐成为时代发展的趋势。国家立法的步伐正缓步向前，社会大众对于同性恋者及同性结合的态度也逐渐趋于尊重和理解。我们相信，每个人都能自由、平等地去爱的那一天，终会到来。
参考文献
[1]隐秘的爱，豆瓣，
https://www.douban.com/doubanapp/dispatch/movie/34968314.
[2]唐日新,李倩,张璟.同性恋伴侣关系研究[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48(04):130-136.
[3]唐日新,孙艳芳.中国心理学中同性恋研究综述[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46(05):49-55.
[4]唐日新,孙艳芳,张璟.面孔线索识别性取向的研究[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47(05):126-130.
[5]Vista看天下.台湾同性恋平权又进一步，我们的路还有多长？[EB/OL]. https://mp.weixin.qq.com/s/lwqtNwKwxgE0GeqEcTy4vQ,2017-05-25.
[6]王恒杰,唐日新.中国同性恋人群心理健康研究综述[J].校园心理,2019,17(03):201-204.
[7]偶尔治愈, 不被看见的老年女同性恋[EB/OL], https://mp.weixin.qq.com/s/ThS4LRPqrKRn6_5C-2HW9A,2020-06-23.
[8]杜菲.同性结合立法规制探究[D].西南政法大学,2012.
[9]彭思彬.涉外同性婚姻法律适用问题研究[J].三峡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6,38(02):71-76.
[10]岳丽娜.我国同性结合合法化问题研究[D].河北师范大学,2020.
[11]医脉通精神科,以史为鉴：女同性恋精神科「治疗」简史 | 医学人文[EB/OL],https://mp.weixin.qq.com/s/NI-O71giGPkpJ6G1Z5kHVQ,2019-02-20.
[12]张婧懿.浅谈女同性恋亚文化的影视呈现[J].教书育人,2010(12):111-112.
撰稿丨赵津平
编辑丨罗方丹 刘文利
视觉丨多诺瓦
排版丨那琳娜
北京师范大学儿童性教育课题组 出品
（插图均截图自人人视频《隐秘的爱》）
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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