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非：你灰度了吗？
引言中，任正非一句话说明白了“灰度哲学”的缘起；我学习灰度哲学体悟的一段话，2015年曾经一度被放在华为心声社区头条位置高达3个月之久，或许我摸着一点点“灰度哲学”的脚。
《三五历记》对混沌注解：“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故天去地九万里。”这里描述的浑沌为天地未开辟前客观世界最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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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任庄子：浑沌之死
《庄子·应帝王》中有个混沌大帝的故事。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南海北海之帝，代表了人世间的人们，整天忙碌。他们中途在中央混沌大帝这里聚合。混沌大帝无眼、无耳、无鼻、无嘴，对谁都有无尽的爱，对谁都包容，南北两帝说话出格、办事欠考虑了，混沌大帝还是谦下包容。
南北两帝，深受其恩惠，就聚在一起商量怎么报答混沌大帝。他们都长了七窍，双眼、双耳、鼻子、嘴巴、肛门，呼吸吃喝拉撒。可是混沌大帝一样都没有。为了让混沌大帝可以像他们一样，能够体验到有双眼、双耳、鼻子、一张嘴和一个肛门的乐趣，他们排除万难，开始给混沌大帝每天凿一窍，凿了七天，结果到了第七天，混沌大帝死了。
谁害死了混沌大帝？是“倏忽”二帝的一念之仁，是他们那颗有着很强预设的心。按照他们的预设，混沌大帝精神意志不健全、黑白不分、善恶不明。他们想让混沌大帝同他们一样耳聪目明，拥有大爱与智慧，善良却杀死了混沌大帝。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混沌大帝大仁不仁、大爱不爱的浩大、浩然和自然。
混沌因为打开七窍、先天能力被蒙蔽而死。
庄子从整体去看整个宇宙，都是一个有机的生命体。能够从万物一体看事物的人，就不会仔细辨别耳目所见，那是一个分离的世界，是个别的，是支离破碎的世界。而我们从道的整体观点来看，生命各有所依。
人们与生俱来的能力称为先天能力 ，将后天发育出来的眼、耳、鼻、舌、身、意等，称为后天能力。后天能力就是感官所感知世界的能力。我们以为，世界就是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摸到的，大脑感知到的。康德说：
世界本来就是个混沌态，巨大无穷性与巨大不确定性交织在一起，秒秒钟有造化的奇迹出现，远不是我们的认知可以去左右的。每天有无数暗物质，大约占自然宇宙物质的95%，一起在自然界中忙碌运作着，而我们都浑然不觉。爱因斯坦就是放下了“小我”，不再以“我”为中心，不再以“我”为参照，才发现了改变人类认知的相对论。
量子世界的奇妙，今天我们才知道了一点点。而现实中的人们。大脑还经常从情绪化的小我出发，做人做事不着调。
更有一种对现实人们强干扰的长官意志，各种各样的预设判断，还有各种各样的经验、概念、理论、逻辑、教条、执见、预设判断、成功范例。人像一只没有头的苍蝇，在自以为是地乱飞，扼杀了本来无穷多的可能性造化还不自知。
任正非正是对现实世界的混沌态有了自觉，才提出了“灰度哲学”，并且以灰度哲学的视角，来看待这个无穷多可能性与巨大不确定性交织的混沌世界，并以此来塑造华为文化与华为体制。
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认无知的状态，混沌一旦跟“倏忽”二帝一样“耳聪目明”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天地万物太奇妙了，没有两片树叶是相同的，何况人呢！作为领导人，就要深深敬畏人的无限可能性空间，应明白人的存在的意义正是对这种可能性空间的拓展，不应使自身的边界，成为团体扩展的边界。
混沌大帝是大千世界的一个象征。万事万物都在因缘中生生不息，可是人们的眼耳鼻舌身意，却往往要给变化着的事物打上一个烙印。一如瞎子摸象，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触摸到的部分是真理。结果就把“大象”给肢解了，这就不是一个活泼泼的大象了。
现实中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善意的刽子手，他们非要按自己的套路框死混沌这个巨大的无穷性。一如亚当·斯密揭示政府那只闲不住的手想去左右市场的每一笔交易，去左右无穷性的现实，结果抹杀了事物的无限可能。
庄子借混沌大帝提出了大觉悟者智慧的四个标准：
这是高明领导人的重要品质，也把灰度说透了。
不为名，不为利，不为炫，敢于当个无事人。对领袖来说，最重要的品质是“至人无己、真人无功、圣人无名”。一个无私、无功、无名的领袖，自然会做到清静无为，随顺自然。
不知道任正非是否读过庄子《混沌大帝》的故事。他生命的路程和思维的逻辑，跟庄子的混沌哲学很契合。他写了《一江春水向东流》与《管理的灰度》，对正非灰度哲学的缘起、内涵和发展做了说明，很有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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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正是经历了几年的重度抑郁症困扰，任正非写出了《一江春水向东流》与《灰度管理》，他反思为什么一直不顺遂，43岁还被国企炒了鱿鱼，华为创业以来徘徊不前，为什么？这篇文章实际上是写了任正非灰度哲学的缘起。
43 岁，任正非被炒了鱿鱼、离了婚，带着爸爸妈妈在深圳住棚屋。已过了不惑之年，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一无所知。本来觉得自己还是个人物，现在变得越来越愚痴，一切都需要从零开始。他说：
灰度意识是大海意识。任正非不再盯着自己的一碗水、一锅水或一湖水，他直接盯上了大海。一切能量来自员工无穷性潜能的大海。在萌芽阶段，一切就已经非常清晰——把自己的所有知识资源都融于大海。
任正非一旦认识到了，就马上会行动。他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过去的自以为是、知识的落伍，不懂通信尖端研发，还不懂管理。他喜爱看到年轻人，他们有新的意识，他们有无穷的潜能，他们敢想敢干。他信任他们。于是，他从创业开始就懂得授权给别人。他自己当个“无事人”。
“无事人”不是没事干，而是不揽权，充分授权。“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在华为成立之初，任正非任凭各地“游击队长”自由发挥，十年几乎没有开过类似的办公会或公司年会。任正非贴着地皮走，飞到各地去观察，去了解关键岗位大头兵的具体困惑和纠结，需要什么支持，然后就豁出去找资源帮他们成事，助力年轻人拿出解决困难的办法。
信任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充分信任人。可是，常常发生被授权的人不仅不珍惜，还撑大了贪腐的口袋，往自己兜里捞钱。他最信任的、授权最大的科技英才李一男，却离开了华为，还拿着华为的技术和人才，去蚕食华为的市场，与华为分庭抗礼。他实在不懂这个社会了。更有小灵通技术战略他与团队之间的对拔，让他不胜其烦，体力和精神都在超常支出，结果他患上了癌症和重度抑郁症。
每个当下他都会思索。思想是一柄双刃剑。想不通，就纠结和抑郁；想通了，可以从高处俯瞰惹你烦心的事，“烦事”反而成了营养的能源。烦恼即菩提。经历了无数个不眠的日日夜夜，任正非不断否定自己，得到一个宇宙存在的真相——混沌态。正是这个“混沌态”，颠覆了他过往许多高大上的价值观。
灰度哲学之本体论就是一个“混沌态”，灰度哲学探讨的是，如何在充满不确定性与无穷性交织的混沌态中，保持判断力、领导力、动态平衡力以及创新力，在无人区中找出清晰的创造性航线，如何以当下的确定性穿越未来的不确定性。任正非在《管理的灰度》中指出：
2015年，有一次我在新浪微博转发任正非的《灰度管理》，用了一个点评。这个点评在华为心声社区在头版头条位置，呆了3个多月。足见任正非对这个点评的认可。也就是那一年，我应邀三次到华为。我的点评，就是上升到混沌态的视角看天地看人生：
灰度哲学，是华为开启无穷性创新可能的智慧。立于混沌态高地上的任正非，自然看得清创新的真相：敬畏每一个人巨大无穷性潜能，敬畏每一次危机所带来的的无穷性转机，敬畏每个当下的无限可能性，敬畏资源每一次危机中整合的无穷性。
2018年开年讲话，任正非对灰度哲学做了很大的提升。以前说，“灰度哲学”是高级领导做决策时要把握的哲学指引；而2018开年讲话却说，人人必须懂点灰度哲学，最后任正非把灰度哲学提炼上升为八个字：
一个人一旦“保持空杯，保持开放”，就可以随时聚集到最有创造力的资源。这里包含的创新密码就是，随时把所有过往的成就都放空，随时活出自新的状态。任正非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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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你灰度了吗？
一切都在反转，一切都在生成。最好诠释了灰度哲学这个意境的，当属孙宏斌。
1992年孙宏斌因“挪用公款罪13.5万元”获刑被判入狱5年。缘起是在联想营销部内部整顿会议上，柳传志被孙宏斌及其下属顶撞，他愤怒至极，拂袖而去，临走时丢下一句话:“你们要知道，联想的老板是谁。”
随后，财务审计查出了孙宏斌的问题：按规定营销部每天从业务点铺货收现金回来，要解缴公司财务，可是有一天，业务员收回13.5万元，公司已经下班了，没有及时按规定解缴公司财务，而是留在了营销部的小金库里。孙宏斌因此获刑。
我们可以想象当年孙宏斌的愤怒与痛苦。以及接下来的时光面对铁窗的孤寂。在监狱里蹲了4年了，孙宏斌渐渐平静下来。一个午后，在昏暗窒闷的囚室里，凝视着窗棂上飘过的夕阳，孙宏斌突然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一缕夕阳，会悄无声响地消失——
盯着一缕夕阳飘走的一瞬间，孙宏斌的意识全变了！我的生命还没有打开，怎么就要像夕阳光一样悄悄死亡？！自己那些宏伟的梦想呢？谁是自己未来的杀手？是环境？是体制？是大佬？不！不是！是我自己——
这个意念一闪过，孙宏斌惊出了一身冷汗。杀死自己未来的，是自己的自大狂——
那个瞬间对孙宏斌是历史性的。那一刻，从刚进监狱时的义愤填膺转换到了惭愧！惭愧，是一个人良知发现的最好时机。那个电闪雷鸣的瞬间，孙宏斌悟透了一个天大的道理：
谁也没有想到，委屈、抱怨和侮辱，从风华正茂的清华才子脑海里飘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惭愧，忏悔，感恩。孙宏斌熟知人性，他知道柳传志也会心里疙疙瘩瘩的，也想和解。于是，他恳求在监狱里面见柳传志。
一见面后跪下坦诚认错。最后获得了谅解。出狱后，他从联想获得了“顺驰中国”注册资金50万元；联想集团联合顺驰中国，在天津拿到一个开发地块，后来过户给了“顺驰中国”；公安局还出具证明，当年是误判，以保持孙宏斌后来发展履历的干净。
孙宏斌在关键时刻，跳出了自身利益的纠缠，他可以站在高维俯瞰整个事件的演进，他看到了各方利益的纠葛，看到了人性进退的第一性原理。我们今天以旁观者的身份回看这个事件，从现实的“是非好坏”冲突中抽出来，回到大自然的整体观，用超然的天地视角，来俯瞰是是非非，会有全然不同的觉知。
确实，世界上最大的监狱，是每个人自己固化的认知。一旦突破当下的预设判断和逻辑，就还会有与众不同的发现：
我的书《强者——企业家的梦想与痴醉》（2006年），曾经详细描写了这个案例。孙宏斌从联想集团找到我的电话，给我打电话快人快语说了半个小时。他好奇：
我笑笑说：“那一刻，我已经成为了你”。
在人的天性中，有许多创造性的力量，随着生命的迸发去创造；人也同时具备着毁灭和摧毁的力量，一种生命原始野性的破坏性冲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正是在这样的对拔中，世界才在否定之否定中前进。这样，我们就不会仅仅看到冲突，还会看到冲突悠然而生的内在联络，看到冲突的空间架构，看到空隙，看到转机。
人们既要有一种敬畏，不要违背天性去束缚生命力中的野性；也要有一种警醒，不去无节制地迸发原始野性而造成伤害。“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这是自身个体养生之道，这也是万物存在之必然。恪守中道，起心动念处都是“敬天爱人”。就有能力畅游在是非对抗冲突的世界中。
说到这里，我想问读者一个问题：
在每一个IE当下缘起缘落，都
至少有1000个答案，至少有1000条路还没有被人走过。请静下心来，深深地进入你自己。相信这个问题，在每个当下都会给你无穷多的启示。阅读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