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是著名艺术家，还拍过电影！
日本艺术家村上隆一直以其极度夸张、富于想象、色彩斑斓的波普绘画、雕塑及手办而在国际上获得空前成功，而这位一直大胆挑战跨界创作的艺术家，也曾进军电影界，于2013年拍摄了《Jellyfish Eyes》。
这部电影是村上隆根据儿时的梦境创作的影片，设定在经历了311大地震后的日本，讲述了毁灭性的灾难过后，主人公们凭借团结、友情与勇敢战胜邪恶的故事。
在《知日·你完全误解了村上隆》特集中我们也邀请到了著名电影评论家王众一为我们解读这部作品, 王众一是日文月刊《人民中国》总编辑，曾作为访问学者在东京大学研究表象文化。重点关注国际传播、大众文化、翻译学等领域。著有《日本韩国国家形象的塑造与形成》等，译著有《日本电影110年》等。
手办总动员——挑战银幕的村上隆
王众一 / text
并不复杂的故事梗概
少年正志和守寡的母亲生活在一起。他的梦告诉我们，他爸爸死于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引发的海啸。母子二人刚搬到镇上，为的是和在实验室工作的舅舅住得近些。四个黑衣男女企图劫持、控制实验室，收集强大能量并清洗这个世界。
正志和具有超级能量的水母宝宝成为好朋友。水母宝宝帮助正志和人手一台F.R.I.E.N.D （这种新奇玩意是「life-Form Resonance Inner Energy Negative emotion and Disaster prevention 」的缩写，意为「生命形式的负面情绪和灾难预防内在能量共鸣器」）的新同学释放出的虚拟生物对垒。
同学中有一名女生天宫笑，母亲带着她参加一个新兴宗教组织。她和正志互有好感，用她的虚拟生物帮助了正志。各种虚拟生物仿佛来自浮世绘百鬼夜行的世界，最后美少女手办也登上擂台。水母宝宝运用其超级能量，打败了想控制世界的邪恶力量。
疗慰与救赎的主题
电影引人入胜的是片中出现的各种面孔的角色造型。绚丽的色彩和夸张的模样，使真人演员 相形见绌。这场「手办总动员」，村上隆刻意在情节上从儿童的视角表现了一种幼稚性特点。影片本身的故事结构并不复杂，但反映的时代背景意味深长。
如今站在平成时期已结束的时间点上看，这部电影的问世，对于我们理解村上隆现象及平成时期的日本不无裨益。冷战结束后持续30年的平成时期，以「可爱」「萌」为新消费热点的动漫、电玩等文创产品成为日本向世界推出「Cool Japan」（酷日本）的主打代表。生于20世纪60年代初的村上隆在这一轮时代大潮中横空出世，同时收获艺术与商业的双重成功。
在村上隆的绘画世界里，葛饰北斋、伊藤若冲等近世绘画传统与日本动漫等宅文化融会贯通，浑然一体。这一点不仅在电影中表现得十分明显，在为福岛核事故死难者镇魂的绘画作品《五百罗汉图》中也能感受得到。
村上隆《五百罗汉图》
回到这部电影来说，Jellyfish Eyes不是给人以希望，而是令人感到绝望的同时奋起改变现状。平成时期，历史与社会的旧问题没有得到解决，新的问题又继续困扰着日本。这部作品集中地体现了导演对日本政府放弃战后责任，以及面对灾难不断以泡沫搪塞的现实政治的焦虑。政治很无望，艺术有担当。面对国家与社会的危机，他将艺术救赎的信息传递给下一代。
在这里，村上隆的艺术虽不具有20世纪那种批判性特点，却是时代所需要的安慰剂。日本和世界经历了40年前所未有的物质幸福时代。再度回到普通时代之时，艺术的安慰作用也许可以让人们继续保持既有的获得感。
除了安慰之外，还能读出一些救赎之意。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腊包尔失去左手的水木茂，战后借助《怪怪怪鬼太郎》等动画片完成了自己的战争救赎。看得出村上隆在电影片名上和片中鬼头鬼脑的角色设定上，就体现出向水木茂致敬的意图。村上隆试图借助《五百罗汉图》、Jellyfish Eyes等艺术创作完成对巨大灾难中人的精神救赎。Jellyfish Eyes的日语原名如果直译过来就是《美美美水母眼》，在形式上是在向《怪怪怪鬼太郎》致敬。
《怪怪怪鬼太郎》
水母宝宝、哥斯拉及金鱼姬
村上隆坦言，电影Jellyfish Eyes试图将斯皮尔伯格的儿童式叙事与宫崎骏动画结合起来。意味深长的呼应是，斯皮尔伯格2018年的电影《超级玩家》和Jellyfish Eyes时隔5年前后岀现，标志着打破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增强现实时代里，艺术创作者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得以实现；宫崎骏完成于东日本大地震之前的《金鱼姬》预感到海啸将至，而村上隆的Jellyfish Eyes中也出现了主人公正志的父亲被波涛汹涌的海啸吞噬的一幕。
平成时期和昭和时期对「核」记忆的不同，在这部电影中体现出来。昭和时期日本经历过两次核打击。作为历史伤痛的记忆，出现了怪兽电影的类型，出现了哥斯拉这样的形象。活跃于平成时期的村上隆，用轻盈绚丽的水母宝宝改写丑陋笨重的哥斯拉形象，表现了日本人对福岛核电站事故的恐怖记忆。
水母宝宝体态透明而色彩鲜艳，在汇集了超级能量这一点上与哥斯拉相仿，但在外观造型上则与哥斯拉迥然不同，倒是与东日本大地震发生前宫崎骏完成的金鱼姬形象有几分相通之处。在宫崎骏的金鱼姬中，小人鱼预感到了海啸的发生。这似乎是对东日本大地震的预感。
《悬崖上的金鱼姬》
如果说新哥斯拉是在沿用形成于昭和时期的怪兽形象的基础上表现东日本大地震，那么水母宝宝的形象，完全是平成时期发展成熟起来的，宅文化与可爱文化相伴而生的全新形象。可以说，同样曲折隐晦地表现福岛核事故的电影，水母宝宝与《新哥斯拉》中被冷冻起来的哥斯拉将平成时期的全新卡通形象与昭和时期的传统形象并列在一起，构成对福岛的多维度记忆。
《新哥斯拉》
村上隆本人成长于昭和时期后期，而成功于平成时期。他在艺术上的成功，恰恰是他把握了宅文化时代的消费主义特点。按照他本人的说法，日本宅文化生成的原因可追溯至原子弹与战败造成的精神创伤以及战后美国对日本实施的「精神去势」。也许正是循着这样一个思路，2005年村上隆在纽约推出了群展「Little Boy」。
到目前为止，村上隆是在艺术创作和商业运营层面同时获得成功的当代日本艺术家。尽管艺术评论界对他褒贬不一，但他在全世界拥有不分年龄的众多拥护者。近十年来，不论是在纽约还是在多哈，他的个展都获得了空前的成功。缤紛的花草，靓丽的骷髅，以及颇具争议的 Hiropon和极度怪诞的《五百罗汉图》，构成了村上隆作品矩阵。如今，这一矩阵中又加入电 影。不知道下一部作品村上隆又会怎样动员他手中那些邪魅的精灵。
王众一 / text
曹雅琦 / edit
Google / 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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