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与中国文化的个人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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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苏丹
高惠君，艺名河上，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校友，最早入驻宋庄的艺术家之一，现居住生活在美国。2005年杨卫在宋庄小堡策划“阁”当代艺术群展时，我看到他的作品，当时感到诧异，因为中央工艺美院毕业的老校友中，坚守在宋庄与当代艺术群落中艺术家们厮守在一起者，并不算多。后来在韩国的一个展览上又见到他的作品，于是加深印象，也感觉到惠君的作品风格在东亚的美学语境中有一定影响力。
惠君的绘画多为布面丙烯，笔墨遵循古法，造型意境追求超现实美学境界，但影射的却是现实。他笔下所绘和轰轰烈烈的社会现实相去甚远，显露出其避世的心态，逍遥且孤远。2015年，我在清华曾为其策划个展，那一次应当是其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一次个展。几年前他迁居美国加州，倒是彻底安静了下来，但思考并未停息，笔耕不辍，心心念念的依然是祖国的山河，他的精神故园。看得出来，他很想“家”。
山水与中国文化的个人体验
文|河上·高惠君
欲理解中国文化，不清楚立足于道家思维之山水画，显然是欠缺了一个重要路径。西方人画风景山水，见山即山，见水即水，是眼中的风景眼中的世界。中国人的山水，则是寄托情怀的心中桃源，是脱离尘世的逸兴家园。
《东方的山和西方的山》
山水画作为中国绘画的大宗，至有清一代已经乏善可陈，近百年以来更是市场高歌猛进而实质并无任何建树可言，除了张大千晚年厌倦了摹古而创立泼墨山水鹤立鸡群，很多所谓名家作品实为把甘蔗渣掺糖水再制作成甘蔗模样的无聊产品，令人唏嘘。
书法
这些人能与之为伍吗，显然不能。但是艺术庙堂被据，文化阵地规则失守，任何给予中国山水画建设性的成就均被漠视与抹杀，可谓难堪于后世。我用稀释的丙烯颜料将山水画在亚麻布上，甘蔗渣的维护者居然说脱离宣纸与墨就不叫中国山水画，可怜可叹的人们啊！没有宣纸前的中国人就不从事山水画创作吗？！退一千步说，我画宣纸水墨的小画给世人，其新意也是那些人完全不敢讳言我传统功力的深厚。但是我的一生总是要尊重自己来过此世，靠创作立身，还真不屑于甘蔗渣之流的臧否。所谓人生失意，恰是山水画回归道家的最佳底蕴，打压与漠视成就我强大的内心，这一点估计俗人就远不能懂了。
《故园满眼过烟云》
我敬畏山水画，心中只存让宋元时期山水画家穿越到此世与我相敬，生活平和而心中强悍，此生不虚。
《瞬息千年图》
《我的山水》
首先，人们应该在基础上理解中国文化的戏服特质，也就是说谁都可以穿上它来表演，不用的时候就可以大大方方地不用。你看看儒释道三个所谓中国文化的主轴即可了解——三个可以随时混合和拆分的既泾渭分明又黏腻不清的奇怪文化，让帝王将相和强盗与普通人都随着粘着在里面，随着当时的社会动能旋转跳跃。得意时儒法之名行运，失意时则佛道托身立命。沐猴而冠，戏服戏码因人而变，殆无滞碍。汉字更是附庸在这个戏服戏码上的台词载体，它的重要性迷惑了太多的人，以为使用了汉字就是在所谓中国文化的脉搏里跳动。
《普渡图》
《古人难画雾》
所谓中国文化的特质还有一点必须指出就是每个时代穿上戏服的人都会设置有益于自己的迷局，不光是谁崇道抑佛或者谁崇法灭儒之类的真心表演，还有更重要的是对普通人群的自我行动洗脑与社会参与的轨道限制。举个例子。譬如孔夫子说的食色性也，人最基本的性和交配欲望都是满足对美好的想象满足，性高潮来的话也会体现在对自己渴望的美容与躯体交融。为达到这个目的上层阶级给自己的梯队——读书人设置的游戏目标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黄金屋是为颜如玉做准备的物质基础，重点则是颜如玉，这是一个渴望人生得意的男人必须追求拥有的特别奖励；上层文化是如此设置了，那么给底层民众的生活之性和婚姻设置的标准是什么呢？是丑妻家中宝。丑妻家中宝的明示与暗示附带的各种绑缚完美铺平了上层社会追求颜如玉的道路，毕竟美人尤物属于稀缺资源，出生于底层的尤物颜如玉们则自动会滑翔到上层人士的游戏室。这就是中国文化的一个典型缩写，就像DNA的双螺旋结构一样的构置了人们的生活与行动法则。也就是说，明里暗里的中国文化，犹如一块木板上的纹理与下方错综复杂的虫道。现在的所谓国学，只宣讲表面纹理，背诵些诸子百家的词汇即认为可做楷范，于国何益？于民而言，也只是高价卖迷魂汤罢了，并无任何可致前进的动能。
《宰相的黄昏——心有仙境知我》
我致力于对传统文化的延续，但延续必须要血液里吐故纳新。维护传统与死守传统不放完全是两码事，生活中与艺术创作均应如此。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高屋建瓴委实很难，所以大多数人们在这一点上宁愿糊涂，取一瓢水而论北海，实为眼界能力所限但又占据市场后的必然现象，其实不堪置评。
死守传统绝无出路可言。生活如此，艺术亦如是。
《天下有雪》
譬如你现在去房地产市场买自己居住的房屋，建筑的各种审美均以传统风格设计，但是为了维护传统文化的纯粹性，你要买的房子里并没有电的供应，取消了屋内的上下水管道和马桶配置，更不要提wifi和智能家居系统了，这种情况下售楼处不被人拆了大概都不可能吧？没有时代跟进的传统很显然没有生命力和生存的空间，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在文化艺术里就被翻牌了呢？
《脆弱系列之一》
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在说中国文化失去了方向，因为自己的传统丢掉了之后学什么还都学了个半吊子，为此我还特地使用象征主义的手法画了丢失尾羽的鸟，站在一朵不知所踪的云之上。
《美到极处对景言》
你知道丢失尾羽之后的鸟尽管还有飞行的本能但已经失去了控制方向的能力，一个本来翱翔世界的精灵受制于外物是何等的尴尬境地？那些没有灵魂的人说着中国话却抽离和颠覆中国文化，穿衣冠而演猴戏乐此不疲，与中国山水画现状何其相似乃尔。可叹，可恨，可怜。
《彩墨小品》
《天阶揽胜图》
说到象征主义这个词，好笑的是也遇到了艺术界村匪路霸的喷子，说我抄袭西方艺术。我们古代文人艺术家画荷喻出淤泥而不染喻洁，绘竹指其虚心而有节，不一而足，皆为象征主义的渊薮。那些喷子说着国语有的还居艺术界名人录，这些人确定学过中国文化么？郭德纲调侃相声演员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很多演员没真正学过相声不巧就走红了，红了之后再让他掉头去学，没人有那个心情也没有那个时间。世事同论，郭师傅得罪人啊。
《梦里寻梦图》
《未知》
关于中国文化的讨论，歧义与各自定义之多，不堪描述；这个小文章篇幅有限，也不在这里赘述了。总之，请理解我所讲的木板表面纹理与木板内部错综复杂的虫道之间的关系就好。
《偶然记忆——长时间的夕照》
《江山万里图》
请参看这一段文字的上下几幅我创作的作品。这些画的起因也是源于对中国文化现状的讨论。大约二十年前的新世纪伊始，我介入过在小范围内讨论面对强势的外来文化，中国文化如何处之的境况问题，我对中国文化界的麻木相当吃惊，为此我有过激烈的讨论。这部分作品里引用了西方超现实主义大师也是我喜欢的达利所画的软钟作为嵌入——你看它们从高空急速坠落进画面，甚至压折了树杈，但是，但是，但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它们如此强势的坠落虽然破坏了已有的空间，但是并没有引起画中鸟的在意，这个是我要表达的重点。在有的软钟坠落的画面中，画中的鸟甚至会紧盯旁边的虫而完全无视外来文化象征的东西。
《路过中国》
这个作品系列是我个人对当时讨论问题的补充和图像处理，包括在梵高作品里瑟瑟发抖的山水意象，和达利的细腿象试图托运走的山水巨石和宫殿（我给的寓意是东西方文化谁也不能真正搬运走什么，半路细腿绝无可能承重而走远）。所以东西合璧这个词其实我也是不喜欢的，合璧？又何必？任何一种强大的文化，都是自根强大然后吸收营养的花果树。
那个时候有些画画的说我抄袭达利云云，实在是懒得解释或争论。我清晰自己从艺的时间维度和框架，也清楚自己的感受，有些人大概终其一生也无法体会。
《思慕黄公望》
《世态炎凉图》
河上这个艺名总是有人问起缘何而来，我其实是两个，生活中的标签属于一个极其躺平的草民，一个认同与崇尚相忘于江湖的道家或自由主义者；这个我似乎会宽容一切，也不会挑剔那些虽然不会什么但站居高位人生得意的人们，认为这是人生虚幻游戏的正常图景。活在艺术中的那位则给予此生明确的站位，蔑视世俗之见与现实中的无聊故事，以草民之身却思家国天下为任，眼高于顶，有着类似精神病人般的视线和思维；幸与不幸，皆源于此。遇大事不慌，逢小事喜乐过之，乐山乐水，喜遇有趣之人，喜观人间善意。
2022年的水墨小品
河上之名，如一片落叶浮于河水之上，随波逐流，没有回头的向往。
2/12/2023河上随笔于南加寓所
河上·高惠君
1966年 生于河北保定
1986年 毕业于河北轻工业学校
1992年 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 （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1994年 在宋庄建立个人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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