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会讲||第25期：疫情之下的加州观察

广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 2023-02-24

珠江会讲第25讲
疫情之下的加州观察

【编者按】病毒与人类共进退，灾难与文明共成长。COVID-19疫情迅速蔓延引发国际社会的高度紧张和积极应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场战疫的见证者和参与者。2020年4月1日上午，珠江会讲第25期，广州大学南方移民研究中心执行主任王亮副教授在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与马塞诸塞州立大学人类学系教授黛博拉·劳森围绕新冠疫情开展了现场访谈与对话。

加利福尼亚州（State of California）位于美国西部太平洋沿岸，面积位列美国第三，人口为3930万，位列美国各州第一。州首府是萨克拉门托。加利福尼亚州地区生产总额达2.67万亿美元，相当于世界第五大经济体。大洛杉矶地区及旧金山湾区为美国第二及第三大都会区。旧金山湾区为美国人均生产总额最高的地区，世界市值前十大公司有4家总部位于此地区。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始创于1919年，坐落于加州洛杉矶市，是世界著名的公立研究型大学，环太平洋大学联盟成员，被誉为美国商业金融、高科技产业、电影艺术等人才的摇篮。

◎ 王亮：黛博拉，您好！近期这段时间，新冠肺炎病毒在美国传播越来越快，我们中国访问学者十分恐慌，请问美国人面对这场疫情，是什么心态？

◎黛博拉：确实是，这段时间每天全国都新增很多病例，加州的疫情情况你也知道，每天都有许多新增病例，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已有多例确诊病例，既有教职员工，也有学生，真的糟糕透了。我昨天去Trade Joes (美国一家零售店)买食品，到了店内，大吃一惊，许多货架旁都挤满了疯狂采购食品的人，一些日常消毒用品和卷纸，你也知道，三周之前就已被抢购一空。看以感受到人们面对疫情越来越恐慌了。特别是我看到一些老年人，他们年老体弱，好不容易挤到货架前，却发现自己想要采购的食品已经卖光了，我看到不止一个老者在默默流泪。我也是快60岁的人了，看到这一幕，心理真的太难受了。

◎王亮：您知道，我是今年年初才从中国来的，记得刚来时，您还关切地问我中国的疫情情况，我和您说过，这种新型冠状病毒，传播速度十分快，传染力十分强。从1月到现在，也有两个月时间，按道理美国等一些国家完全可以做好准备，可现实是美国现在的疫情发展，多么像2个月前的中国，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黛博拉：对于你和我描述的中国武汉爆发的新冠病毒疫情情况，我还记得你再三说病毒传播很快，我记得你当时这句话强调了不止一次。确实，这病毒先在中国爆发，按道理其他国家有时间能做很多预先防护工作，可你也看到，我们真的是眼睁睁看着病毒开始在世界范围内传播，欧洲也好，美洲也好，澳洲也好都在快速传播。前几天，我的一个朋友和我说，她一个中国朋友还在邮件里说武汉也不再封城，已开始恢复到原来的秩序了。真是替中国高兴。相反，你也看到美国、欧洲每天都新增很多病例。我认为原因上：

第一，我们的政府太傲慢了，总觉得美国是世界上最伟大、最发达的国家，其他国家医疗技术都不如美国强，美国有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卫生技术，这个病毒对美国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美国第一列新冠肺炎患者出现是1月22号，但我们的政府没把这个病毒当回事，特朗普总统一再说这只是个大号流感，我们有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技术、最棒的医院和医护人员，我们的健康体系也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我们很快会把这个病人治好。因为政府一直这么说，美国老百姓都相信这个新冠病毒，在美国肯定很快会被控制住。

第二，当前的美国政府最关心的是经济，是股市，只要经济好，其他问题都是次要的。政府最担心公众因病毒恐慌而引起股市震荡，股市好，就说明美国经济好，这是特朗普政府最主要关心的。从1月19号出现第一例新冠病人算起，整个2月，甚至到3月初都没怎么重视。直到3月13号特朗普宣布进入“国家紧急状态”，这么长时间，美国政府都是更关注经济，关注股市的，可以说，在控制新冠病毒和保经济方面，我们的政府更关心经济。结果就使得新冠病毒现在全美爆发。

第三，政府一直在误导我们。对新冠病毒，你看电视也知道，他们说，这就是一个大号的流感，很多人特别是年轻人感染了也没事，多休息会自行痊愈的。只有年纪很大的人才有风险。直到现在，病毒感染人数每天都增长很快，政府才开始说这个病毒很严重。

当然，我觉得我们的政府对凡是来自中国防治新冠病毒的经验，都是排斥的，美国的宣传机器也是很厉害的，许多人都十分相信媒体里关于中国的一些歪曲事实的报道。在美国，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有老人，也有不少年轻人。当然也有一些人不相信，我就不相信他们关于中国的很多负面宣传，我在全世界有很多朋友，我目前也在和阿富汗的大学有合作项目，所以，我可以知道很多不同的信息，所以我不相信他们说的。在美国，无论哪个政党，只要说中国不好，就不会被批评，你说这样的国家，怎么会承认自己在防治病毒这事上做的不如中国呢！

◎王亮：现在很多人担心被感染，你担心被感染吗？都做了哪些防护？

◎黛博拉：之前我一直认为这个病毒只攻击年级很大的老人，我今年也60岁了，不过我觉得这个病毒不会传染给我，我很健康，也不是八九十岁的老人，所以，我不担心病毒会传染给我。我自己也做点防护，例如出门多晒太阳，我看你戴口罩，我是不会戴的（夸张模仿），另外，我出门会用手肘开门，按电梯。再就是我会喝很多咖啡，这有助于我每天很有精力。

◎王亮：美国和中国一样，也是各种风险高发的国家，可否谈谈您觉得美国政府面对各种风险危机的治理能力如何？

◎黛博拉：坦白说，我是很欣赏中国政府面对灾害和危机的应对能力。能够保护好普通老百姓的生命健康的政府，就是一个很棒的政府。美国政府只关心那些有权势者，他们在电视上也在不停撒谎，不停地互相推卸责任，可我们普通人又能怎么办，只能自己多加小心保护自己，美国是一个典型的个体化社会，每个人的关注点不同，大多数人只要有工作，开心就好。很多美国人根本不关注别的国家，也不会谦虚地向别的国家学习，他们已经被政府洗脑，认为美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美国政府也是最好的政府。我观察到，这样的美国人不在少数。所以，民众只要看到总统和负责人天天开发布会，天天介绍疫情情况，他们就觉得政府很努力，至于政府发布会所说的是不是具体落实，他们也不关心。

我没有去过中国，只是在我很小的时候，随父母去过香港，我关于中国的许多了解，都来自我们的媒体，你也知道，媒体关于中国的报道，十分有偏见。特别是最近这5年，我感觉大约是从2015年开始，美国媒体对中国的报道越来越敌视，对中国人的歧视也越来越明显，这真的很不好。

◎王亮：美国对于新冠肺炎轻症患者，都是居家自我隔离，我想问的是，万一这个人独自居住，隔离期间他的生活问题，比如不能出门期间需要解决吃饭问题等，有没有社区志愿者负责协助？

◎黛博拉：美国也有一些志愿组织，当然更多的是教会信徒们提供的互助，以及志愿服务。但事实上，如果一个人真是被确诊，居家隔离，他的日常生活也主要靠他自己，他可以让他朋友帮他买，如果他经常参加某个教会活动，他也可能请其他教会朋友帮忙，或者他戴上口罩去采购食物，也可以通过在线订购。至于社区邻里支持，通常很有限。在一些威胁面前，人性也好有坏，我有个朋友在老年公寓工作，她说疫情爆发后，她的好几个同事都借口生病请假了，现在这个老年公寓的128个老人，就她和另一个同事两个人，她也不想去，可她不去这些老人的日常吃饭都就成问题了。你看，美国社会就这样，遇到危机，我们更多地是自己要想办法解决。

◎王亮：最近我看电视，特朗普总统也好，国务卿蓬佩奥也好，都在公开场合说新冠病毒是“chinese virus”，还说中国政府隐瞒信息导致美国这么被动，请问您怎么看？

◎黛博拉：这是一个很政治的话题，确实是，我看电视上我们总统说新冠病毒是中国病毒。确实，这是病毒最先爆发在中国武汉，这点到目前为止没人争议。但是不能因病毒首先爆发在中国，就称为“chinese virus”，我个人觉得这样的表述有点不妥。可以肯定，中国也不想爆发这个病毒，中国为了抗击这个新冠病毒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也是受害者，关于你所说的，中国政府时和世界各国分享经验，我没在美国的电视媒体上听他们报道过，或许，他们是知道的但就是不报道，要知道，美国的新闻媒体在报道中国上有很多选择。我觉得特朗普这么说，可能是想推卸责任。他一直和我们美国老百姓说他领导的这届政府非常有能力，他们在解决这个新冠病毒方面都很有经验、很专业，可现在新冠病毒患者在美国的人数越来越多，出现越来越多的死亡案例，所以他就把防治不得力的原因都推卸给中国。我觉得还有可能是特朗普总统通过把新冠病毒政治化，挑起国家之间的矛盾，乘机转移美国国内老百姓对特朗普政府的压力。

◎王亮：因为特朗普政府的言论，听说在美国出现了一些攻击华人、歧视华人的现象，您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黛博拉：我尽管在马塞诸塞州，但我母亲，我的弟弟，妹妹以及我儿子都在洛杉矶。你昨天问了我这个问题后，我也问了他们，最近是不是因为特朗普的讲话而开始歧视中国人，或者周围有没有出现歧视中国人，攻击中国人的事？他们告诉我，他们没有，但不排除没有。你知道，亮，一些有亲人去世了的美国人，如果政府坚持把这个病毒叫“chinese virus”，并把当前美国防治病毒的失败归结为中国，我猜想会有一些人被煽动起来攻击在美国的亚裔的。我也顺便提醒你要注意安全。我听我的朋友说，在洛杉矶一些华人居住集中的区域，他们成立了自保互助组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那说明确实存在对华人的攻击这样的事。

◎王亮:美国现在每天都新增很多新冠肺炎患者，总统也下达了“居家令”，要求居民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也规定了人与人之间要保持6尺的社会距离？您个人觉得美国在控制疫情方面，这些效果如何？

◎黛博拉：这个问题，我因为不是专业人士，就我个人的感觉是，政府不管如何，现在真的认真抗击这个新冠病毒了，这是一个好的信号，说明这事情得到了重视。至于这些防控，我注意到周末还是有很多人在海滩，公园里也有父母带孩子玩耍，街上少了一些，也还有行人的。在沃尔玛，好事多都等商店都进行了顾客限流，收银处都做了符号规定了人与人的社会距离。但是，我们也不可能像你描述的中国人那样严格执行“居家令”，毕竟我们自己也不习惯，就我个人来说，我也不想每天尽量待家里。至于这些措施的效果，我个人觉得肯定会有效果。

◎王亮：我们中国当时在确诊上做了大量的检测，您觉得美国的检测数量怎么样？我国对轻症感染者，也是集中隔离，美国则是要求轻症者居家隔离，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黛博拉：我听我们总统说，现在已经检测了100多万人，现在确诊人数也很多。我觉得政府现在重视了，检测人数也会越来越多，会筛检出更多的感染者，这样对疫情控制肯定有利。我也相信我们的政府一旦重视，新冠疫情问题会越来越快好转的。关于轻症患者，因为我们美国没有中国专门的传染病医院，每个医院平常都有几间隔离病房，但每家医院都不多。所以医院的病床主要收治病重患者，轻症患者只能居家隔离，当然，这样肯定会存在家庭感染，但也要好过社区感染。再说了，症状不严重，家庭医生也不会允许你住院的。现在，在纽约有会展中心改成类似中国的方舱医院，把其他病人搬去方舱医院，新冠病人收治在现有的医院的。除了会展中心改建的医院和野战医院外，我们军队的医疗船也开始对一些州进行援助了。总之，我觉得政府虽然延误了防疫的最佳时间，但政府已开始重视了。

◎王亮：我从网上看到，美国现在已有些地方出现医疗资料挤兑现象？医护人员的防护物资很缺，出现一些医护人员感染风险，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黛博拉：这个确实是。记得之前你和我说过医疗资源挤兑的严重后果，我们现在在纽约州就出现严重的医疗资源不足的情况，昨天，全国有将近8万医护人员，好像是这个数字，自愿买机票去支援纽约去了。有这么多专业的志愿者，纽约应该会好起来的。防护物资这方面，确实很缺，我儿子就在南加大医学中心工作，是一门护理人员，他和我说医护人员的防护物资很缺，治疗患者的很多医疗物资也缺，但州长们正在想办法，也有很多民间的慈善捐助。

◎王亮：最后一个问题，我看到美国的疫情地图，有些州每日新增案例很少，有些州新增案例很多，您可否谈谈您的看法？

◎黛博拉：你说的这个现象，我也注意到了，我的工作单位在马塞诸塞州，离纽约很近，现在确诊病例也超过7000例了，死亡患者也有100来人，一些州检测数据确实会低一些，有些州的检测数量大，确诊也多一些。估计和各州情况有关，一些州民主党执政，检测数量多，确诊也多，而传统的共和党执政的州，检测相比少。但我注意到，最近这一周，各个州的检测都加大了。

◎王亮：感谢黛博拉，感谢和我分享您的观点！

◎黛博拉：我仅根据我的理解来谈，希望可以给你提供一点参考。

2020年3月7日，距美国第一例新冠肺炎确诊48天，UCLA学生校园游行

2020年3月8日，洛杉矶市马拉松比赛

3月20号的UCLA校园。因学校关闭的空荡荡校园

◎我们所做的仅仅是，致力抢救我们自己的当下叙事和可能留存给未来的点滴印迹——陈潭（《南方治理评论》主编）

珠江会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