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名篇】安徒生丨光荣的荆棘路

安徒生体验大地 2021-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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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体验大地”公众号向大家推出丹麦作家安徒生的两篇童话——《光荣的荆棘路》《老头子做的事总是对的》。

《光荣的荆棘路》是“跟史金霞老师从小学读到大学第四期”第十三讲的内容；《老头子做的事总是对的》是“跟史金霞老师从小学读到大学第四期”第七讲的内容。

安徒生的童话不仅是送给孩子的礼物，更是送给成人的一份礼物。

光荣的荆棘路

文丨安徒生

译丨任溶溶

有个叫《光荣的荆棘路》的老故事依然在流传。它讲一个英雄确实获得了光荣和名誉，但那是在和种种艰难困苦奋斗了一生之后。我们小时候大都听过这个故事，大起来再听到，谁会不想想自己无人知晓的荆棘路，谁会不想到自己的奋斗和自己无数的“困难”呢？这故事很接近真实，不过它有一个在这儿人世的美满结局，而真实常常在今生没有结果，只好诉诸永恒。

世界的历史有如幻灯，在过去时代的黑暗背景上让我们看到伟人，人类的真正造福者，怎样沿着光荣的荆棘路跋涉。

这些发光的图画从各个时代、各个国家向我们展现。每一幅只出现几秒钟，但每一幅代表整个一生，有时候代表整个一代，包括其中的斗争和胜利。让我们在这里看看殉道者行列中的几位吧——这个行列将不断有新的人参加进去，直至世界本身消逝为止。

我们现在来看看下面一个挤满了观众的圆形剧场。从阿里斯托芬的《云》，讽刺和幽默像潮水般涌向观众；在舞台上，苏格拉底这位雅典最出色的人物，反抗三十僭主的人民的盾牌和卫士，在人身和精神上受到了嘲笑——苏格拉底他曾在战乱中救过亚西比德和色诺芬的命，他的天才超过古代的众神。他本人在座，从观众席站起来走上前，于是哈哈大笑的雅典人可以好好欣赏他本人和舞台上的漫画人物有什么相似之处。他站在他们面前像座塔似的，比他们全都高大得多。

向雅典投下阴影的是你，绿色多汁的毒芹——而不是你，给人声誉的橄榄树！

苏格拉底之死 雅克·路易·大卫绘（1787）

苏格拉底（前470—前399）是古希腊哲学家，和其学生柏拉图及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被并称为希腊三贤。他被认为是西方哲学的奠基者。公元前399年，七十高龄的苏格拉底被控不敬神和腐蚀雅典的年轻人，被判处死刑。苏格拉底拒绝了他的学生们试图安排他逃跑的计划，饮下毒芹汁而死。据记载，苏格拉底死时相当平静，坚忍地接受了他的判决。

阿里斯托芬（前448？—前385？）是古希腊诗人，喜剧作家。其戏剧《云》以“讽刺苏格拉底”这一主题闻名于世。柏拉图在《苏格拉底的申辩》中说苏格拉底被起诉与阿里斯托芬的《云》有关。

亚西比德（前450？—前404），古希腊雅典政客和将领。色诺芬（前431—前355？），古希腊将领，历史学家，苏格拉底的学生。

七个城市互争诞生荷马的光荣——那是在他死了以后！让我们看看他活着的时候吧。他徒步在这些城市流浪，以朗诵他的诗作为生，想到第二天的生活使他的头发变白！他，伟大的预言家，是一位盲人，痛苦地摸索着他的路——尖锐的荆棘撕破这位诗人之王的斗篷。

他的诗歌依然活着，古代所有的英雄和神和它们一起活着。

荷马和他的向导 威廉·布格罗绘（1874）

荷马（约前9世纪 — 前8世纪），相传为古希腊的游吟诗人，生于小亚细亚，失明，创作了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两者统称《荷马史诗》。

关于荷马的出生地，有很多说法。曾经就至少有七个地方或城市竞相争夺荷马的“所有权”。

图画一幅接一幅从东方，从西方闪现，时间和地点相距很远，然而每一幅形成一段光荣的荆棘路，在这段路上蓟的确开出了花，但只是装饰了坟墓。

骆驼在棕榈树下走过；它们满载着靛青和其他贵重财宝，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送去给一个人的，他的诗歌是人民的欢乐，是国家的光荣。他被妒忌和谎言逼迫而出逃，如今被找到了，骆驼队正走近他避难的小城。一具可怜的尸体被抬出城门，送葬的行列使骆驼队停下。死去的人正是他们被派来寻找的菲尔多西——他在这光荣的荆棘路上甚至一直走到死。

菲尔多西像 Abolhassan Sadighi 塑（1968）

菲尔多西（940—1020），波斯诗人，史诗《列王纪》的作者。于 980 年左右开始创作波斯民族史诗《列王纪》，历时40年。开始创作时，他是萨曼王朝的臣民，史诗完成时，其家乡已纳入加兹尼王朝。依照惯例，他将诗稿呈献给加兹尼皇帝马赫穆德。但因书中鲜明的反抗异族侵略的思想，以及他和皇帝属于不同的伊斯兰教派别，皇帝拒绝接受其作品。他不但没有得到封赏，反而屡受迫害，不得不到处流亡，最后偷偷返回故乡。卒后，由于当地宗教首领的反对，遗体未能葬入公墓，埋在自家后院。

这位非洲人，容貌耿直，嘴唇厚，头发蓬乱，正坐在葡萄牙首都王宫前的大理石台阶上求乞。他是卡蒙斯的忠实奴隶，如果没有他，没有路人扔给他的那些铜板，他的主人，《卢济塔尼亚人之歌》的作者，就要饿死了。如今一个贵重的纪念碑立在卡蒙斯的墓上。

桂冠诗人卡蒙斯 François Gérard.绘

卡蒙斯（约1524年-1580年6月10日）为葡萄牙诗人，被公认为葡萄牙最伟大的诗人和西方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他的诗被与荷马、维吉尔、但丁与威廉·莎士比亚的作品相比。他写了众多诗和剧作，但是他最著名的作品是史诗《卢济塔尼亚人之歌》。

年轻时卡蒙斯曾赴摩洛哥与摩尔人作战，并丧失右眼。1552年他回到里斯本。据说他在那里用刀刺伤了一名法庭官员的脖子，他为此坐了一年牢。1553年3月，他以到印度为国王服役的代价获释。在果阿他又因负债被关押。1556年他赴澳门并在那里升为军官。1558年他动身回国。他的船在湄公河上失事，他依靠浮板得救，也救下了他的手稿，但他失去了中国爱人。在莫桑比克他又一次被拖延，直到1570年才得以回到里斯本。1572年他发表《路济塔尼亚人之歌》。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昂授予他养老金，但国王死后这份养老金也停了。此后卡蒙斯穷途潦倒，只有从澳门一直跟随他的仆人Jao服侍他。

2007年票选最伟大的葡萄牙人中，卡蒙斯排名第五；新版葡萄牙护照的第一页、1981年澳门大西洋银行发行的50圆澳门币正面皆为其肖像(下图)。

又来了一幅图画。

铁栏杆后面出现了一个人，脸色苍白得像死人，有一把蓬乱的长胡子。

“我有一个新发现，”他说，“许多世纪以来最大的发现，而他们把我在这里锁了二十多年！”

这个人是谁？

“一个疯子，”疯人院的看守回答说，“这些疯子的念头多么古怪啊！他想像一个人能用蒸汽推动东西。”

这个人是萨洛蒙·德·高斯，蒸汽动力的发现者。他黑字白纸发表的理论黎塞留一点都看不懂，结果高斯他死在疯人院里。

萨洛蒙·德·高斯像 佚名.绘（1619）

萨洛蒙·德·高斯(1576—1626)是法国科学家、工程师。他的著作有《动力与各种机器的关系》说明蒸汽的原理。黎塞留是当时的法国首相。

这里站着哥伦布，街上的孩子曾经常常跟在他后面笑他，因为他要发现一个新世界；他的确发现了。大家衷心地向他欢呼致敬，丁丁当当的钟声响起来庆祝他凯旋归来，但是妒忌的钟声很快就淹没了其他钟声。新世界的发现者——他把美洲这块黄金土地从大海中捧了出来奉献给他的国王——却得到铁链的犒赏。他希望这些铁链能放进他的棺材，因为它们可以向世界证明，一个人的同代人是怎样奖赏良好的工作的。

哥伦布像 皮永博绘（1519）

克里斯托弗·哥伦布（1451年—1506年5月20日），意大利探险家、殖民者、航海家，出生于中世纪的热那亚共和国。在西班牙伊莎贝拉一世及费尔南多二世的赞助下，他在1492年到1502年间四次横渡大西洋，并且成功到达美洲。他使得普通欧洲人也知道了美洲。他的航行以及在伊斯帕尼奥拉岛建立永久居民点的努力，成功开拓新天新地及扩展西方文明，同时拉开西班牙殖民美洲的序幕，同时也是欧洲殖民后来“新大陆”的先驱。由于哥伦布和西班牙王室和它所指派的美洲殖民地管理者之间的紧张关系，使得他在1500年被逮捕并被解除伊斯帕尼奥拉岛居民点的总督职位。

图画接连而来，光荣和荣誉的荆棘路上都是人。

这里在黑夜中坐着一个人，他在丈量月亮上的群山。他一路到无穷尽的太空，到星球和行星之中。他这位巨人理解大自然的精神，感觉到地球在他的脚下运行——他就是伽利略。他坐在那里又瞎又聋——一个老人，被推到刺人的痛苦、受世人轻视的折磨中，连脚也不大能举起来——当人们否认真理时，他心中气得把这脚在地上顿，叫着说：“然而它是在转动！”

伽利略像 朱斯托·苏斯泰曼斯绘（1636）

伽利略·伽利莱（1564年2月15日—1642年1月8日），意大利物理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及哲学家，科学革命中的重要人物。其成就包括改进望远镜和其所带来的天文观测，以及支持哥白尼的日心说。伽利略做实验证明，感受到引力的物体并不是呈等速运动，而是呈加速度运动；物体只要不受到外力的作用，就会保持其原来的静止状态或匀速运动状态不变。他又发表惯性原理阐明，未感受到外力作用的物体会保持不变其原来的静止状态或匀速运动状态。伽利略被誉为“现代观测天文学之父”、“现代物理学之父”、“科学之父”及“现代科学之父”。霍金说，“自然科学的诞生要归功于伽利略。”

在1633年伽利略被判“有强烈异端嫌疑”，即声称太阳在宇宙的中心，地球不是中心而且在运动着，对持有并为此辩驳者与神圣经文相悖。他必须“发誓放弃、诅咒并厌弃”这样的观点。异端审判庭指示将他正式拘捕，第二天他将会在家中终身软禁。他的悖逆的《对话》将被查封；在判决之外，他所有的著作将被查封，今后他不能再继续著书。根据流行的传奇，在宣布放弃地球围绕太阳旋转的理论时，伽利略曾经喃喃道“但是，地球依然在转啊”，但是并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否说了类似的话。有关这个传奇的第一个记载出现与他去世后的一个世纪左右。

这里站着一个女子，她有一颗童心，充满了信仰和灵感。她高举旗帜走在军队前面，给她的祖国带来胜利和解放。喊叫声响起来了，火堆熊熊烧起来了。他们在烧死女巫圣女贞德。不错，以后的一个世纪嘲弄这朵白百合花。伏尔泰，人类智慧的鬼才，写了《奥尔良女郎》。

圣女贞德在查理七世的加冕典礼上

安格尔绘（1854）

圣女贞德（1412年1月7日—1431年5月30日）全名为珍妮.达尔克，是法国的军事家，天主教圣人，法国的民族英雄。在英法百年战争中她带领法兰西王国军队对抗英格兰王国军队的入侵，最后被捕并被处以火刑。

贞德生前不识字，是出生于法国农村的少女。传说在她16岁时的一日，在村后的大树下遇见天使圣弥额尔、圣玛加利大和圣加大肋纳，从而得到“天主的启示”，要求她带兵收复当时由英格兰人占领的法国失地。后来她几番转折，得到兵权，于1429年解奥尔良之围，成为闻名法国的女英雄，后带兵多次打败英格兰的侵略者，更促使拥有王位承继权的查理七世于同年7月16日得以加冕。然而圣女贞德于1430年在贡比涅一次小冲突中为勃艮第公国所俘，不久为英格兰人以重金购去，由英格兰当局控制下的宗教裁判所以异端和女巫罪判处她火刑，于1431年5月30日在法国鲁昂当众处死。20年后英格兰军队被彻底逐出法国时，贞德年老的母亲说服教宗卡利克斯特三世重新审判贞德的案子，最终于1456年为她平反。1920年，教皇本笃十五世将贞德封为圣女。

贞德成为后世西方文化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众多的作家和作曲家创作过有关她的作品；包括法国启蒙思想家、作家、哲学家伏尔泰（1694—1778）的一部关于贞德的史诗《奥尔良女郎》。

在维堡的议会，丹麦贵族焚烧国王的法律。火焰高高升起，照亮了这个时代和立法者，向黑暗塔牢里关着的老人头上投进一个光轮。老人头发越来越白，腰越来越弯。他用手指在石桌上刻出槽。坐在那里的是受人民爱戴的国王，一度是三个王国的统治者，市民和农民的朋友。他是克里斯蒂安二世。敌人写他的历史。当我们记起他造成的流血时，让我们别忘了他二十七年的囚禁吧。

克里斯蒂安二世监禁在森纳堡塔楼 佚名绘

克里斯蒂安二世（1481年7月1日—1559年1月25日）是丹麦国王，也是挪威和瑞典的国王。丹麦汉斯王之子，青年时代任挪威总督或副摄政者。1513—1523年为丹麦和挪威国王。制订了一些法律，抑制贵族权力。1515年，娶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之妹伊莎贝拉为王后。1520年，克里斯蒂安要求瑞典王位，并以教会的名义率领一支强大军队征服了瑞典，成为瑞典国王。旋即在斯德哥尔摩，对瑞典贵族进行大屠杀。1521年，年轻的瑞典贵族古斯塔夫·瓦萨鼓动农民造反，克里斯蒂安二世被逐出瑞典，1523年又夺取了瑞典王位。与此同时，又遭丹麦贵族反抗，其叔腓特烈公爵宣布为王，克里斯蒂安被迫流亡荷兰。1531—1532年，率领一支优良舰队企图征服挪威。后来腓特烈设下谈判圈套，他中计被俘，从此在森纳堡度过二十七年囚徒生活，直至去世。尽管有许多克里斯蒂安二世在监禁中受到残酷对待的传说，但没有证据证明这些说法。

一艘船离开丹麦海岸开走了。一个人靠在桅杆上，向汶岛投去最后一瞥。他是第谷·布拉赫。他把丹麦的名字升到星球那里，得到的奖赏却是伤害、毁损和忧伤。他正在到外国去。

“天穹到处都在我的头顶上，”他说，“我还要什么呢？”

这位著名的丹麦人，天文学家，坐船走了，到外国去过受到尊敬和自由的生活。

配戴大象勋章的第谷·布拉赫 佚名绘

第谷·布拉赫（1546年12月14日—1601年10月24日）是丹麦天文学家和占星学家。1572年11月11日第谷发现仙后座中的一颗新星，这一发现被一些科学史著作标志成现代科学的发端。后受丹麦国王腓特烈二世的邀请，在汶岛建造天堡观象台，经过20年的观测，第谷发现了许多新的天文现象。1597年在与丹麦新国王克里斯蒂安四世分歧后开始流亡，在波希米亚皇帝鲁道夫二世的帮助下，移居布拉格，建立了新的天文台。1600年第谷与开普勒相遇，邀请他作为自己的助手。次年第谷逝世，开普勒接替了他的工作，并继承了他的宫廷数学家的职务。第谷的大量极为精确的天文观测资料，为开普勒的工作创造了条件，他所编著经开普勒完成，于1627年出版的《鲁道夫天文表》成为当时最精确的天文表。

“啊，但愿能从肉体难以忍受的痛苦中得到解脱！”这叹息声透过时间传到我们的耳中。这是一幅怎么样的图画啊！格里芬菲尔德，一位丹麦的普罗米修斯，被锁在蒙克霍尔姆岩石岛上。

格里芬菲尔德像 亚伯拉罕·吴彻斯特绘（1672）

佩德·格里芬费尔德（1635年8月24日—1699年3月12日）是丹麦大政治家。他于1670年成为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五世的主要顾问，并于17世纪70年代上半期成为丹麦—挪威双重王国的事实上的统治者。1673年，他被任命为丹麦大臣，在丹麦—挪威获得最高贵族地位。1676年3月11日格里芬菲尔德被捕并被判犯有叛国罪，被判处死刑，临刑前改为终身囚禁，他被监禁了22年。历史学家认为对其指控是错误的。

我们如今在美国，在最大河流之一的边上；许多人聚集在这里，因为据说一艘船要违抗自然条件逆风行驶。自认为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叫罗伯特·富尔顿。这船开了，但忽然停下。人群开始大笑，吹口哨，发出嘘嘘声——连这个人自己的父亲也和其他人一起吹口哨。

“自高自大！愚蠢行为！”大家叫道，“现在出事正是他活该。把这个疯子锁起来！”

是机器上的一枚小钉子掉了，使机器停了一下。如今轮子又转动起来，轮叶打破水的阻力，船一路前进。蒸汽机的传动杆把相隔遥远的国家之间的距离从小时缩短为分钟。

富尔顿半身像 让-安东尼·乌敦塑（1803）

罗伯特·富尔顿（1765年11月14日—1815年2月24日）美国工程师、发明家。18世纪末年到19世纪初年在巴黎试验用人力旋转螺旋桨的潜水艇和用蒸汽机作为动力的船。1807年在纽约使用英国的机器制成以蒸汽机作为动力的明轮船“北河号”，系美国第一艘经营成功的商业轮船，所设计的一艘蒸汽驱动军舰在1812年战争中保卫了纽约港。虽有人先于他造出汽船，但一般都认为他是汽船的发明者。

噢，人类啊，你能理解沉浸在使命中的灵魂这一分钟所感觉到的快乐吗？在这一时刻，所有的沮丧情绪，每一个创伤——甚至是由于自己的错误造成的——都转变成健康、力量和安宁——这时候混乱变成协调——在这一分钟里，人们好像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上帝的恩典，并且感觉到这一个人又把它传给了所有的人。

这样，光荣的荆棘路表现为围绕地球的光环。被选中走在那上面，没有自己的报酬而被安置在桥的建筑者和尘世之间，即上帝和人之间，这样的人是非常幸福的。

历史精神鼓着有力的翅膀飞过许多世代，在黑夜般的背景中用发光的图画显现；这条光荣的荆棘路给人勇气和安慰，唤醒高洁的思想；这条光荣的荆棘路不像童话那样在尘世中有光辉和快乐的结局，而是超越时间，通向永恒。

老头子做的事总是对的

文丨安徒生

译丨任溶溶

我来给你讲个我小时候听到的故事。每次我想起这个故事，总觉得它越来越可爱。因为故事也和许多人一样——越老变得越好，那真是太叫人高兴了。

我毫不怀疑你去过乡下，看到过很古老的农舍，干草屋顶，上面乱长着青苔和小植物。三角墙的屋脊上有个鹳鸟窠，因为我们没有鹳鸟是不行的。房子的墙歪斜着，窗子都很低，而且只有一扇是做出来让人开的。烤炉从墙上突出来像个壶肚子。一棵接骨木树悬在围篱上；围篱脚边有一个水池，水池里有只母鸭或者几只小鸭子在戏水，就在一棵节节疤疤的柳树底下。对了，那里还有一只看院子的狗，用链子拴着，谁来了它都汪汪叫。

在一条乡村小道旁边，就有这样的一座农舍。农舍里住着一对老夫妻，一个农民和他的老伴。尽管他们的财产那么少，有一样东西他们却是不能没有的，那就是一匹马，它靠大路边沟里找到的草对付着活下去。老农民骑这匹马到镇上去，他的邻居们常向他借马来用；作为回报，邻居们给老夫妻俩帮点忙。后来，老夫妻想，这匹马还不如拿去卖了，或者把它换点对他们更有用的东西。但这东西是什么呢？

“这个你最明白，老头子，”他的老伴说，“今天是集市日子，你骑着它到镇上，把马卖点钱，或者换点好东西吧。不管你怎么做，对我来说都是不会错的！你就骑马到集市上去吧！”

于是，她给老头子系上颈巾，漂漂亮亮地打了一个双蝴蝶结，因为她到底系得比他好。她还用手掌心把他的帽子团团转地擦了又擦，再在他温暖的嘴唇上给了他一个吻。然后他骑上那匹要去卖掉或者换点东西的马走了。一点不假，老头子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这时太阳晒得很热，天上一点云也看不到。路上灰尘滚滚，因为许多人都去赶集，或者赶着车，或者骑着马，或者就这么一路上两脚走着。哪里也没有可以遮挡炎热太阳的地方。

在人们当中，有一个人费力地走着，把一头母牛赶到集市上去。母牛能多漂亮它就有多漂亮。

“我断定它能出好奶，”老农民心里说，“把马换头母牛是个好交易。”“喂，你这位赶牛的，”他说，“我们两个谈谈好吗？这是一匹马，我敢说马比牛更值钱。但是我不在乎这个——母牛我更用得着。因此，如果你愿意，我们就来个交换好吗？”

“我当然愿意。”那人说。

故事讲到这里本来就该结束，不用讲下去了，因为老农民出来要办的事已经办完，可以带着换来的牛打道回府。但是他想，原先是要上集市的，不去太可惜了，所以他决定还是去，哪怕去看看也好。

于是他赶着牛朝镇上走。他牵着母牛那么坚定地大步走着，不多一会儿就赶上了一个赶着一只羊的人。那是一只很好的肥羊，身上肉也多毛也多。

“我很想有那么一只羊，”老农民心里说，“我家的沟旁边有很多青草可以给它吃，冬天可以把它放在我们的房间里。有一只羊也许比有一头母牛更有好处。我和他交换怎么样？”

赶羊的人巴不得交换，这笔交易很快就做成了。

接着我们这位老农民赶着羊沿着大路继续往前走。不久他在路上遇上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休息。他要休息毫不奇怪，因为他抱着一只特大的肥鹅。

“你抱着好大一只肥鹅啊！”老农民举起帽子说，“它羽毛丰满，长得又肥，用根绳子拴在我们的池边，看着倒挺不错的。我的老伴可以收集些菜皮果皮给它吃。她说过多少回：‘我们现在有只鹅就好了！’如今她可以有一只——她当真要有一只了！我们交换好吗？我用我的羊换你的鹅，你肯交换，我还要谢谢你。”

那人求之不得，于是成了交。

我们的老农民就用胳肢窝夹着那只鹅走。这时候他已经离镇非常近。大路上越来越挤，人和牲口好像潮涌一样。他们走在路上，走在沟里，一路来到收税人的土豆地。收税人的一只鸡站在那里，一只脚被绳子拴着，因为怕它被人群吓得跑掉不见了。鸡的尾巴毛很短，它眨着两只眼睛，“咯咯，咯咯”地叫，看上去很狡猾。它叫这么两声，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我就无法告诉你了。不过我们那位好心人一看到它，心里就说：“哎呀，这是我这一辈子里见到过的最漂亮的鸡。依我说，它比我们那位牧师的传种母鸡还要漂亮。我很想得到那只鸡。鸡总能啄到身边几颗谷粒，几乎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而且会下蛋，如果我能用鹅把它换来，我想这倒是一场好交易。”“我们交换好吗？”他问那收税人。

“交换嘛，”那人重复了一遍，“好，那倒也不坏。”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成交了——收税人拿到鹅，老农民拿走鸡。

在他到集市的路上，他真正做了一大批交易，现在又热又累。他只想弄点东西吃吃，弄杯麦芽酒提提神。这时候他正好经过一家酒馆。

他正要进去，酒馆伙计正好出来，他们在门口遇上了。酒馆伙计背着一袋东西。

“你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呀？”老农民问道。

“烂苹果，”伙计回答说，“整整一袋烂苹果拿去喂猪。”

“哎呀，那可是真多啊，”老农民听了说，“我倒希望我的老伴能看看。去年草地旁那棵老苹果树只结了一个苹果，我们把它放在碗橱里保存着，直到最后它干了，烂了。那总是一份财产啊，我的老伴说。这一下她可以当真看到一大笔财产啦——整整一口袋。我很想把它们拿回去给她看看。”

“给你这袋苹果，你给我什么呢？”酒馆伙计问道。

“我给你什么？好吧，我把我的鸡给你换它们。”

于是他给酒馆伙计那只鸡，换来了那些苹果，把它们拿到酒馆店堂里。他小心地把那袋苹果靠着花砖火炉放好，然后去找张桌子坐下。但是火炉是热的，这一点他却没有想到。现场有许多客人——马贩子，赶牲口的和两个英国人。这两个英国人金币多得衣袋都鼓起来，好像快要爆裂了。他们还爱打赌！

这件事你马上就要听到了。

“嘶——嘶——嘶，嘶——嘶——嘶。”那边火炉旁边会是什么声音呢？苹果都开始烤熟了。这声音引起了两个英国人的好奇心。

“那是什么？”一个人说。

好，他们很快就知道了整个故事——马换牛，牛换什么，什么换什么，一直到换来烂苹果。

“好啊，等到你回家，你那位老太太要狠狠给你一个耳光，”一个英国人说，“你要倒大霉了！”

“什么！给我什么？她会给我一个吻而不是一个耳光！”老农民说，“哼，她会说：‘老头子做的事总是对的。’”

“让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两个英国人同时说，

“我们跟你打赌一桶金币，再加一袋银币。”

“不，一桶金币就够了，”老农民回答说，“我输了只能给你们一袋烂苹果，不过我把我自己和我的老伴一起押上去。我想这样可以够分量了吧。”

“成交！一言为定！”于是这场打赌就这么定了。

接着他们雇了酒馆老板的马车，两位英国人上了车，那老农民也上了车，那袋烂苹果也上了车，他们驾车走了，来到老农民的农舍门口。老狗汪汪叫，农民的太太出来接他们。

“晚上好，老太婆。”农民说。

“晚上好，老头子。谢谢上帝，你平安回家了。”他老伴回答。

“我把东西换来了。”

“啊，很好，你做的事你最有数。”老太婆说。接着她拥抱他，既不去注意那两个陌生人，也不去注意那袋东西。

“我把马换了一头母牛。”

“谢谢上帝，现在我们可以有牛奶喝了，”她说，“现在我们桌上可以有奶制品，有牛油，有干酪了。换得好。”

“是的，不过我把母牛又换了一只羊。”

“哎呀，那就更好啦！”他老伴叫道，“你总是什么都想到了。我们有足够的牧场养一只羊。这一下就有羊奶、羊干酪、羊毛袜了——对，甚至还有羊毛睡衣。母牛可生产不出这些东西，牛的毛只会落掉。你怎么搞的，真把什么都想周到了！你真是个聪明有脑子的好老公！”

“不过我把羊又换了一只鹅。”

“那么我们今年圣马丁节真可以吃上烤鹅了。你这个亲爱的老头子，你总是想出点什么来让我高兴！这真叫人快活。我们可以用根绳子拴着鹅的腿，到圣马丁节就变得还要肥。”

“不过我把鹅又换了一只鸡。”老伴说。

“一只鸡！好，换得好，”老太婆回答说，“鸡会生蛋孵小鸡，这样我们就有小鸡，很快就有一个养鸡场了！

噢，这正是我一直想要的。”

“不错，不过我把鸡又换了一袋烂苹果。”

“什么！为了这件事我真得亲亲你！”他老伴说，

“谢谢你，我的好老公！现在我来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吗，今天早晨你一走我就开始动脑筋，今天晚上要给你好好吃一顿——吃煎蛋饼，配上香草。鸡蛋我有，但是没有香草。于是我到小学校长家。我知道他们香草多的是。可是校长太太真小气，尽管她能笑得那么甜。我求她借给我一把香草。‘借！’她说，‘我没有什么可借的，我的园子里根本什么也不长，哪怕是一个烂苹果。我连一个烂苹果也不能借给你，我亲爱的老太太。’但是现在我能借给她十个，甚至整整一袋了，这个玩笑开得多好。我想想都要笑出来啦，老头子！”说着，她在他嘴上给了他一个热烈的吻。

“很好，我喜欢这一切，”两个英国人都说，“老是走下坡路，却老是快活。这的确值这笔钱。”于是他们付给这位不是吃到耳光而是得到亲吻的老农民一百一十二镑金币。

是的，如果一个妻子看到并且认定她的丈夫最懂事，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对的，她总是会得到最好的报酬的。

这就是我小时候听到的一个故事。现在你也听到了，知道了“老头子做的事总是对的”。

据《安徒生童话全集》

安徒生著，任溶溶译，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2005年1月

汉斯 · 克里斯汀 · 安徒生

Hans Christian Andersen

（1805年4月2日—1875年8月4日）

安徒生，丹麦作家，诗人，因童话作品而闻名于世，其童话内涵深刻，富有哲理。我们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有《海的女儿》《拇指姑娘》《卖火柴的小女孩》《丑小鸭》和《国王的新衣》等。安徒生生前获得皇家致敬，称其给予全欧洲的一代孩子带来了欢乐。他的作品被翻介超过150种语言，在全球发行出版，激发了大量电影、舞台剧、芭蕾舞剧及动画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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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话全集

作者：安徒生

译者：任溶溶

出版：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

出版年：2005年1月

安徒生童话全集

作者：安徒生

译者：叶君健

出版：天津人民出版社

出版年：2014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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