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露的伤心

第945片树叶儿

严格说起来，李露谈不上是我的朋友，这么多年里，我跟她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五次。倒是有时候听我的一位同事，说起她如何怎样了，我也说不准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最早的一次，是在扬州，我跟同事在扬州农学院参加一个培训班，学习的第五天下午，下课后正要去食堂，同事跑过来说，跟我一起去外面吃吧！

在农学院门口的一家小饭馆里，已经有人等着了，是个不怎么漂亮，但也绝不难看的，特别青春的小姑娘。

同事介绍说，她叫李露，是我们的小老乡，正好来扬州办事，一块儿吃个饭！

叫李露的小姑娘很大方的伸过手来，跟我碰了一下收回去，眉眼间笑吟吟的说，你好！老乡！很高兴认识你。

一落座她又马上站起来，帮我们把各自的杯碟用开水冲洗了放好，转而正对着同事说，哪里是来办事的撒，就是专程来看你的好不好？！你这么说不怕我伤心啊？

同事有些难为情的笑了，语气里有责怪她的意思，你这个小丫头，这么藏不住话！

小丫头特别开心的笑起来，有些得意的小神色。

晚饭后，李露提议去城里的竹西茶坊坐坐聊聊天，我说还是你们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同事借口培训班领队晚上查岗点名呢，不能开小差，连拉带拽的跟我一起回了农学院。我听见李露在身后喊，你不要走撒，你怕什么呢？我不管，我就去你们学院等你！

回头的路上，同事老实交待了，李露其实在追他。我说傻子都能看出来的。

同事告诉我，李露是他一同学的妹妹，按她自己说，已经悄悄的喜欢他好多年了，现在终于长大了也上班了，开始正大光明的说喜欢他了。

我纳闷了问，这姑娘看上去蛮不错的啊，你好像不大乐意嘛。同事说自己一直当她是小妹，没那种感觉。

再说了他很不接受她的家庭，她的父亲是本县一位资深的局长，之前在几个乡镇做过党委书记，平常说个话都是官腔十足，哼哼哈嘿的叫人掸不到底。

而且她的哥哥，就是同事的同学也是很标准的纨绔子弟，跟自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我说家庭是家庭，她是她呀，不能这么简单粗暴的一棍子打死吧？同事说真的跟她谈了，就势必跟她的家庭深度纠缠，那得多憋屈啊。关键小李露的个性特别强，他真的喜欢不起来。

十点钟不到，我们临时借住的学生宿舍熄灯了。

刚躺下，门口有人敲门喊话，那个宝应来的谁谁，你妹妹在门口等你呢！

同事赶紧爬起来溜过去，一望果然是小李露。

我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同事是几点回来的。第二天打趣他，他说就说了二十分钟，劝她回宾馆了。

就这么简单？同事说跟她说的很清楚了，我跟她不可能的。也怪我嘴欠，前几天她打电话问我个事的，我顺嘴说了过来培训，没想到她真的过来看我的。这孩子！

我笑说，你这家伙！

培训结束回来没几天，我就调离了原单位。

我以为也许同事架不住李露姑娘的死缠烂打，两个人还是成了吧。

结果几个月后，前同事喊我去吃饭唱歌，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模样清秀的女孩，前同事介绍说这位是他的女朋友，在某某中学当老师。

我有点意外，找了个机会偷偷问他，李露呢？他呵呵笑了，李露好像去扬州上班了，很久不联系了呢。

我这个人很有些妇人之仁，因为我印象中那天晚上的李露，让我感觉到她对这位前同事热烈单纯的情感，可惜还是没成啊。

大约又过了三四年的样子吧，有一次国庆长假里，前同事约我去一个饭局，到了一看他们家三口都在呢，还有几位介绍说都是老同学和好朋友。

我见还空着一个位子，就问还有什么人啊？前同事的爱人说，闺女的干妈，一会就到啦！

话音刚落，包间门被推开了，来人大呼小叫的喊：来迟啦来迟啦！我干闺女呢？我一看，有些面熟，等介绍到我这儿了，我想起来了，她是李露。

哎呀，几年没见，她变化挺大的，怎么说呢，看上去成熟了很多，眉眼之间散发出女人的娇媚味道。

她坐下来后，几乎是抢过了她的干女儿，让小女孩坐在她的腿上，一边热情的跟每一个人寒暄。

那晚的饭局大家都很开心，除了我跟前同事的小闺女没喝酒，其余的人差不多都尽兴了，就连包间的服务员都说，我们这桌真能喝！

临散场时，李露高兴的说，你们以后去扬州，记得联系我啊！不过要趁早呢，我很快就回来啦！大家都说回来好回来好！

前同事的爱人嘱咐我们，有合适的帅哥，记得给李姑娘介绍啊。有人问了，什么条件撒？李露朗声笑了抢过话头：是个纯爷们！活的就行！大家哄笑了纷纷散去。

转趟再遇见前同事，我好奇的问，那个李露条件那么好，怎么还单着啊？不会是因为你吧？前同事赶紧撇清说，怎么可能撒！她呀一直眼界高，不肯将就，高不成低不就耽误了。

是可惜呢！仿佛是为着证明自己的清白，前同事强调说，她跟我爱人关系好呢，情同姐妹，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走动，我也是醉了。

又是一年过去了，元旦的时候，我在钟楼前碰见前同事一家，说是去宝胜苑酒楼赴喜宴，你猜猜今天谁结婚？这个怎么猜啊？李露！

哦，也不奇怪啊，她好像年岁不小了吧？终于遇上真爱了？我意味深长的看着前同事。

前同事的爱人说，就是啊，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呢！我女儿的干爹也是公务员，是某某机关的副科长，年轻有为呢！我说好好，不耽误你们了，赶紧去喝喜酒呗！

再一次碰见李露，是一年半以后，在前同事小女儿的生日宴上。

我跟她被安排在一个桌上，她就坐在我边上。我主动没话找话说，听说你结婚了？恭喜恭喜啊，又没请我喝喜酒，省了我的钱还被我怪！

李露大大方方的笑了笑，说没好意思请你，担心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嘛。

但是她跟着说出来的话，吓了我一跳。

她说，我已经离了。

这样一来就比较尴尬了，我不知道还能跟她说什么了，好在很快酒席就开始了，现场吵吵闹闹的，说话听着也费劲。

后来问了前同事，才知道她真的离了，结婚没半年，她意外的发现老公，竟然还是跟前女友保持着关系，两个人谈判了，老公厚颜无耻的说，不想欺骗她，但是也实在断不掉。要么离婚，要么睁一眼闭一眼，反正大家都是过日子。

李露简直要疯了，听着他的呼声越想越恨，终于没忍住找了厨房里笨重的砧板，硬生生砸断了老公的胳膊和小腿。

老公腿上的绑带还没拆呢，两个人去办了离婚手续。

离婚后李露又回到了扬州，听说还是她之前在的那家公司。

再后来，她哥哥也搬去扬州生活了，跟着她父亲也退休了，一家人全在扬州定居下来。

前同事说，李露很少回宝应了，倒是他们全家，如果去扬州了，十有八九会跟她聚聚的，她对她的干女儿好呢。

今天忽然写下这个关于李露的故事，是因为下晚回来的路上，又撞到前同事的缘故。

生活真是没有道理可讲，我们每天匆匆遇见的很多人，哪一个不是藏着自己的欢喜和心酸，憧憬与沮丧，在岁月里越陷越深？

2018/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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