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第986片树叶儿

1

进入秋季以来，老是接连下雨，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照例没带雨衣。我始终不习惯，湿漉漉的雨披裹在身上。

照例是绵密的冬雨，满世界的斜飞。骑到城北中学门口，听见路边的站台上，有人大声喊我的名字，我慢下来转过头望过去，是我老家的一位远房亲戚。她比我年长一岁，论辈分是我的小阿姨，每次我这么喊她，她都很难为情，不许我这么叫。

其实我们之间也没有多少来往，无非是大家族里有什么红白喜事，遇上了点个头招呼一声，说几句或有或无的闲话。

她手里拿着一把自动伞，跟我招手说，你怎么没带雨披啊？着凉感冒就耽误上班了呢，你把我的伞拿去！

我说我也不用的，几分钟就到单位啦！她几步跑到我跟前，不由分说把伞夹在我的车后座上，边往后退边挥手说，不碍事不碍事！你赶紧骑撒！我等车用不着！

2

晚上加班结束后，天早黑透了，雨依然没停，途径泰山桥的路口，老远看到那儿围着一群人，两辆警车闪着红灯，路上拉起了警戒线。

我惦记着赶回去带孩子洗澡，赶忙远远的绕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老家的亲戚突然打电话来，告诉我们这位小阿姨不幸死了，被车撞的，很惨，竟然就是昨天晚上，我见到的那场车祸。

下午我和父母赶到殡仪馆去吊唁，现场冷冷清清的，她的孩子我们已经认不出来了，青涩内向的一个半大小伙子，上次见他，还是他十岁的生日宴上，在大昌路上的一家小饭店里。

有几位从老家赶过来的亲戚，证实了之前很多关于她的传言，感叹她真是个苦命的女人。

3

她姊妹几个，父母对她最好，可惜都早早走了，好不容易熬到结婚成家，有了孩子后没几年也跟着丈夫进了县城，丈夫在开发区一家企业跑销售，她在家照顾上学的孩子。

慢慢的丈夫就变了，在外面有了乱七八糟的女人，三天两头喝酒，回来还动手打她。

两个人隔三岔五的闹，也说过离婚算了，可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就这么反反复复的，直到这两年孩子也大了，她也出来上班了，丈夫终于开始消停了。

本以为辛苦了半辈子，好歹总算要熬出头了，谁知道就这么仓促的把命丢了。

听说那天是因为急着要赶回家，她在外地念书的孩子放假回来，没带钥匙，进不了门，打电话催她回来的，她一急，闯了红灯，被横穿过来的商务车，撞了个正着。

4

小阿姨六七这天，老家的几位亲戚约我一起，到她在泰山桥那边的家里看看。

我们买了纸烛，去敲了半天门，才有人来开，是她的孩子，看见我们也没什么表情，微微侧了身让我们进屋。

屋里一股浓重的寒气，只是里间亮着一盏小灯。

我们问他，你爸爸呢？他嗡嗡的说，不晓得，反正不是喝酒，就是去打牌吧。

我们面面相觑，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位亲戚跑去厨房看了，问他厨房的灯开关在哪儿，他一声不吭走过去开了灯，亲戚晃了水池边上的两只水瓶，忙着找了烧水壶打水插上插座。我把带来的那把伞，靠在小客厅的木头长椅上，交待他这是你妈妈上次借我的，还让他找张纸来，要写给他我的联系方式，嘱咐他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跟我们联系的。

他头也不抬的哼了一声，哦。

回来的路上，雨一直在下，我们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抱怨起这倒霉的雨，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2018年11月18日星期日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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