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狱中遇见生命的贵人 下《贵人》第二部 见证 当代大师说上师

噶千仁波切

第一章 《噶千仁波切篇》狱中遇见生命的贵人 下《贵人》第二部 见证 当代大师说上师

作者：堪布丹巴达吉仁波切

藏译中：洛珠桑布

十 特别发心去做的事

虽然管理方决定为我更换一个新差事，不过在那次事件之后，我仍留在厨房里工作了好几个月，他们改让我切蔬菜与揉包子面团。而我在厨房的日子后来算是相对平安地度过，再没发生意外。

管理人员后来派我去管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仓库——那里是我们储存厨房食物补给品的地方。

1 给全家吃不饱的守卫攒下蔬菜

我在仓库当管理员的那段期间，有几位时常来厨房后方，慢慢与我们成为点头之交的守卫，后来也跟我成了朋友。

我发现，真的就像堪布门色常提醒我的那样，这些年轻守卫们其实也有自己的家庭要守护——有人有着生病的年迈父母要照顾，其他也有人与老婆以及嗷嗷待哺的孩子一同生活。他们每月领一次薪水跟食物配给，不过有那么多张嘴要养，对一个成员不断增加的家庭来说，那怎么说都嫌少的薪水，远远不足以过上一个月的生活。

在熟识并理解他们的处境后，有时我会发挥创意想点办法，攒下一些蔬菜或是还能吃的剩菜，让这些年轻人带回家。他们有的人骑自行车上下班，会把车停在我的储藏室旁边。我会巧妙地赶在他们下班前，将蔬菜放入他们的车篮里，于是他们就能带着一颗小小的高丽菜，或是几颗马铃薯回家。他们总是高兴得感激不已呢！

2 吹笛子得到超额的食物奖赏

有一天，管理人员要在牢犯之中找出能演奏音乐的人，以便在庆祝新年的表演节目中担纲演出。

管理人员说，只要能弹奏任何一种乐器的人都欢迎自告奋勇。我从小就喜欢音乐、唱歌还有表演金刚舞(cham)——那是一种喇嘛舞。我孩提时期的好友明就仁波切(Mingyur Rinpoche )、南卓嘉措(Ngudrup Gyamtso )，还有其他僧众都说，他们记得很清楚，我小时候曾经贿络他们、拜托他们，让我在自己的表演结束后，再顶替他们演出他们的角色。

是啊！我该是个多么热衷于表演的人哪！反正，我小时候曾经在寺院里学会一种传统唢吶乐器，就那次经验看来，我似乎具有很好的音感以及某些少见的听力技巧;其实我不太清楚，不过去试试看也无妨。所以我告诉那些管理人员，我可以在听过一段旋律几次之后，试着演奏出这首曲子。他们给了我一支笛子，要我听几首党的歌曲，再演奏出来。

这是不是有点讽刺呢？一个从来不曾受过任何基础训练或知识的门外汉，竟然可以成为一位专精于演奏党歌曲的演奏家？

所以，我偶尔会在管理方为整个劳改营策划的文化表演中演奏笛子。

在象是新年、十一国庆这类特殊场合中，我们被允许可以稍微放松与举办庆祝活动，所有牢犯都被规定必须“享受”这场表演。我想我可以这么说，到最后我应该已经学会70% 的党的歌曲了。

当时只有极少数人能像我这样模仿，并表演出这些歌曲，因此管理方给了我额外的食物奖赏。那些担任舞蹈表演的人所领到的食物，还不如我这个音乐演奏者领到的多呢！所以我的朋友一直对我抱怨：

“昆秋，你真是幸运！”他们这样说。

“你只需要动动嘴跟小指头，获得的赞赏与食物竟然比我们拿到的还要多。我们可是得很费力地动来动去呢！不但要动手，还得弓着背，结果得到的食物奖赏竟然比你要少！”

3 睡眠中自然的“施与受”修持

在过年期间，我们可以休息两天，狱方准许我们唱歌、跳舞、甚至喝啤酒。

有一年除夕，我的狱友聚在一起喝酒，很多人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开始说一些旁人无法听懂的话。通常我会与他们一起畅饮，我们喝的通常都是烈酒，酒精浓度大概有47%之类的烈酒。我可以喝上无数杯，就像在喝水那样没事。大家会看着我喝酒，想看我能撑多久才会喝醉，只不过，我从来都喝不醉，我可是从来不曾酒精中毒呢！每个人都说那有多么神奇，可是我觉得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因为喝酒对我来说，真的就只是像喝水那样的事。

无论如何，在那个除夕夜，我是不会与他们一起饮酒的。虽然他们之中有人唱着歌，表现出快乐的样子，我却能感受他们心中藏着深沉的悲伤。有的人甚至开始发表一些诋毁性的言论。我要他们别喝了，没有一个人听我的。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做，只好告诉他们，我要先睡了，然后我真的就这么做。当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他们之中还有些人醒着，我飞快走到牢房角落放置的尿桶小解，然后回去睡觉。

第二天，同牢房中的一个密友，他是所谓的“室长”，也是我一个非常要好的友人康堪惹嘉措（Kham Khyen Rab Gyaltso，通常我们称呼他堪嘉），问我：

“昆秋，发生了什么事？你今天早上的呼吸怎么会有酒味？你又没有喝酒，醒来却是一脸喝醉的模样。我们这些昨晚喝酒的人，早上却能开心地醒来，一点也没有醉意！”接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该不会修了自他交换法吧？”他问我，暗示我为了要让狱友摆脱烂醉与沮丧，特地做了“施与受”的修持。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反问他。

“这是真的吧！”他这样回答我：“我那时还醒着呢！然后看到你，昨晚你跌跌撞撞在牢房里走着，跑到尿桶那里上厕所，连你的尿闻起来都有酒味。”

在这之后，堪嘉继续告诉更多的人，除夕夜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十一 “活着”成为一份慈爱礼物

在狱中，每天深夜的那几个小时就像一层厚重布幔，遮盖了许多混乱，然而那个除夕夜的饮酒聚会，一直是我最快乐的回忆之一。要不是这样，很多人等待夜晚到来，只为求一死。在心灵受创且体力耗尽的情况下，有许多人不敌身心的精疲力竭，在睡梦中静悄悄地死去；也有其他很多人，选择以自杀结束生命。

1 了断生命的朋友，幸好被仁医救回

那位睡在我旁边的狱友，某天晚上自戕了。

他是我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一个仁慈、勇敢而且具有自主力的人，让人打从心里就会喜欢他。他来自安多(Amdo)，名字是宇琼祖古(Yuichung Trokho )。这位高尚、受过高等教育的前西藏政府官员，被归类成与我们同样的“高阶喇嘛”或“大喇嘛”(Lama chenpo )族群，跟我们一起被关在同一区。

宇琼祖古对管理人员说的话总是极度敏感，所以常常觉得自己被严重冒犯，他总是因此而发怒，并给自己带来各种麻烦。

他会一再提醒我，过去我所经历的折磨与悲惨的下场。想到堪布门色以往对我的教诲，我会一再如此告诉宇琼祖古：

“别为了这些事情执着，不要紧抓着它们不放！他们对我们说的那些，都是毫无根据的内容，所以没有任何真实性。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这一切都是根源于我们个人的业力，你一定要体悟到这一点！”

不过，我的好朋友听不进我的任何劝言，所以他继续受着这样的苦。在他试图要自我结束生命之前，曾经刻意告诉大家，他有多么厌恶在狱方的掌控下苟活，他宁愿去死。他清楚地说出那些会惹恼管理人员的话，那些话也就像野火般传开了，因此他立即被带走、审问，之后被判处重罪。狱方毒打了他一顿，关他禁闭一个月，然后判处无期徒刑。

如果我没记错，宇琼祖古自杀的时间是1969年，那正好是文化大革命接近尾声时期⑭。在憾事发生前，我经常试着与他聊天，谈论业与因果显现的道理——也就是那些在我初遇堪布门色时，堪布门色曾一次又一次提醒我的事。每每在我们的交谈接近尾声时，宇琼祖古会小声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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⑭ 1969年是MZX宣布文化大革命结束的时间点，不过，实质活动一直持续到1971年才结束，而文化大革命时期颁布的政策，也一直到197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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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想去阿弥陀佛的极乐净土，我想去的地方是美国。”

在事发前几天，他送给我一条他在狱中珍藏了很久的项链；他很喜欢那条项链，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心灵寄托。他要我好好为他保管这个宝物，因为他感觉自己来日无多。

事情发生的那个晚上，我们如同往常作息入睡，他一样睡在我隔壁。到了半夜，我被宇琼祖古响亮、可怕的叫声吵醒，发现他的血已经流到我的床位。多亏门上裂缝透进走廊上的微弱光线，让我看见宇琼祖古割开自己的喉咙。噢！我多么不忍心看到这个画面！太残酷了！

这时，同房的其他人也都醒来，我们大声呼叫求救。首先有几个守卫跑来，紧接着一位在劳改营中工作、协助照顾犯人的西藏祖古医生尤卡（Yukar）也到来了。鲜血仍然从他的喉间不断涌出，宇琼祖古一直对我们和尤卡医生嘶喊着：

“让我死！让我死！别给我任何药！不要救我！”

事后，我们发现宇琼祖古用的凶器，是一片他故意藏着的尖锐小金属片。

然而再一次，由于个人业力，他未能如原定计划那样死去，也因此得以避免造作一件恶行。狱方当晚随即把他送到医务室，并尽力救治他。一个月后，宇琼祖古被押回我们牢房，就像从前那样，他睡在我的隔壁。

再次看到我时，他的脸色黯然，眼眶有点湿润，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尤卡不让我死。”

是啊！毕竟尤卡是一位善良而且值得信赖的医生，他总是竭尽最大努力照顾我们这些牢犯。

2 为了活下来而尝尿解药的“幸运”

其实，距离宇琼祖古自戕时间已经有一段日子之前，我也遭遇过一件可怕的意外，保密了很久，我才对尤卡医生坦白。有一位后来与我变成朋友的年轻警卫，对我很友善。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瓶珍贵的中药，他把这中草药送给我。

那是一种用来治疗重病者的中草药，因为作用力很强，服用时只能取几滴，先跟另一种药水调匀，再一次一点的慢慢喝完它。

那位警卫送给我时，并没告诉我服药的方法，而我呢，当然也不会知道要这样服用它。他可能以为我知道吧！

有一天，我感觉相当不舒服，那些症状让我想起小时候同样困扰过我的某种类似疾病。与其要我吞下父母帮我事先准备的那种“又苦又难喝的东西”，我倒是宁愿这样病死。不久我开始发烧，高烧到濒临垂死状态的地步，卧床不起好几天，于是我用刀切除它的瓶盖，打开警卫送我的那瓶药，把整瓶药水一饮而尽，噢，怎么那么苦！那种苦好比最可怕品种的苦瓜这么苦，而且我的嘴巴象是整个着了火一般！我觉得我的舌头好像有火在烧。

就在那时，我想起父亲曾经教我的：

“如果吃了不对劲的东西，就喝你的尿解毒吧！”

我父亲是这么教的，所以我真的就这么做，嘴里那种又刺又烫的感觉实在太强烈了，它让我的尿尝起来竟然是出奇的甜！

在我终于把这件事告知尤卡医生时，他满脸震惊的表情。

“你有可能当场就死了，”尤卡坚定地说：“这种药水如果没有配上另一种药混合服用，要是直接喝，大多数人可是会死掉的！”

好吧，反正我没有因此而死掉，再一次，我很“幸运！”

尤卡医生认为那是我的幸运，不过就像宇琼祖古，无论如何我就是要活下来！对于我跟宇琼祖古来说都是如此，“活着”成为我们拥有的一份慈爱礼物。唯有活着，我们才能继续净除往昔所造的业，直到恶业终于耗尽。

十二 爱与安忍，是获得快乐的唯一原因

我直接体验了“业力”！这是牢狱生涯中，我想与你们分享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明白体认到自己与所有一切众生的痛苦，以及我们之所以受苦的原因。因为这个直接的经验，我对“业”的信心变得极为坚实。而自从仁慈的根本上师堪布门色仁波切将我从堕落中救起后，自此我对业果抱持无可动摇的信心，以这个心态去从事劳改营中的一切工作。不论从事的是哪种工作、在监狱中遇到的是什么样的人，我体认到爱与安忍，是获得快乐的唯一原因。

我尝试以一颗清明的心去保持安忍。爱与安忍是我在当时以及后来持续修持的主要功课。无论他人做了什么事、说过哪些话，我都试着以“安忍”保护自己对众生怀抱的爱。无论有多难，我不会让自己生气，也不去做报复的事——这也是我要给予你们的最重要教授。

现在，如果你对我说：“仁波切，去坐牢吧！”我会立刻动身，一刻也不迟疑。

我们经常在体验快乐时错误地创造出痛苦，同时也确实在受苦中找到快乐。

1 与上师的爱同在，造就了今日的我

在那之后，我总是安住在“记得（忆持）上师”的状态中。

你会问：“安住在记得（忆持）上师的状态中，那是什么意思？”

噢，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的意思并不是我会无时无刻地“思念”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一直保持“安住在与上师的心无二无别的心之自性”中，安住在明光的本质中。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与堪布门色的心其实是同一个相续，这意思是指我已经体悟我心、上师心与佛陀心之间的无分别，并且持续安住在这个状态下。

密勒日巴尊者曾经问过这个问题：“这里有没有一个持有传承的上师？有没有一个具备经典与窍诀学识的上师？有没有一个怀有大悲心的上师？”在传承与教授中有着很多上师，不过，做为上师最重要的条件，是具备无可超越的悲心。就我个人来说，我有无数的嗔怒、烦恼与贪执。堪布门色有许多弟子是高贵的喇嘛，然而他对我却付出无量的爱与悲心。堪布门色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向我指出迈向圆满解脱之路。我本来就希望能成就解脱，然而，是源于堪布门色对我的爱，让我生起前所未有的虔敬。我本来并不具备虔敬的特质，是上师对我付出的大爱与悲心，使我的虔敬也变得无与伦比。我们建立了一种大爱的关系，一种大爱的连系，由于爱，这个连系产生了。正是堪布门色对我的爱产生的力量，造就出今日的我。

藏语中，对于上师的虔敬是“慕举（mugu）”这个字，“慕”是渴望，“举”是尊敬。由于上师对我付出的大爱，我生起渴望，因此我遵循并尊敬他所说的一切教诲。

去理解上师融入的广大境、法身、那如虚空般的本质这件事是必要的。因为我的二元心，我必须修持爱与悲心，然而对于堪布门色来说，他一直安住在没有自我与他人、轮回与涅槃之分的无二境界。理解上师即法身，我告诉自己：“愿我体悟无我，愿我安住在记得（忆持）上师的状态中”。

我会说，无二元的虔敬就是最圆满、最究竟的虔敬。如同上师从未与法身的广大境分离，我也从未与上师那除了真实本质别无其他的心有所分离，因为上师对我的爱与悲心一直存在并且随处可见，他从未离开。

真正的上师其实无生也无死，在我了解后，我体悟到我与上师的心永远相连。我的心总是与上师在一起，与上师一直同为一体。这是我希望你们谨记在心的一个有力体验。别执着上师的外在形相，你应该要珍藏的是上师的心，那才是最重要的。如此你将能真实理解“自心与上师之心，有如同一个心之相续。”

在究竟层次中，上师的心是无二觉知的智慧，由于爱的连系，你能融入上师心中的无二觉知中。你与上师的心能在各自存在的状况下融合为一。究竟上，上师与你的心已经为一；但暂时上，你仍执着于自与他之间的分别心。

由于堪布门色给予的大爱，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爱，我的烦恼得以消失，那便成为我融入上师之心的方式。那个无分别性，是上师大爱的特质。

所以，如果你真的爱我并且相信我，那就一直与我的心同在吧！

2 怀抱无量之爱的心，永不死亡

即便在我死后，持续忆持我的心，而不是忆持我的形相。事实上，我是不会死的，因为我的心续将一直延续，它会留在那里持续地利益众生。怀抱无量之爱的心是不可能死去的，因为爱永不死亡。

佛陀的心从来没有出生或死亡过，因此他的法身如虚空般停留、报身如虹彩般生起、而化身则有如雨滴洒进六道里，化现为各种不同形相。

一切诸佛都是以无分别、无分离的究竟本质显现，那无尽无边的爱，就是我们必须珍惜的、真正上师的特质。所有具格上师都将具备那种本质，而那种本质不是一，但也不是多。他们的心仍有同一个基础，同一个心地。在法身与报身的整体性中，你的上师以化身显现。所以每当你想着上师时，他就会在那里，不论你在任何时候呼唤上师，你的上师也会出现在那里。

是的，如果你信任我，请把这些话牢记于心。⑮

■摘译自“The Lama of Many Lifetimes: Touching the Living Heart of Garchen Rinpoche, Book Two: Perfection of Liberation”(《生生世世上师尊：碰触噶千仁波切鲜活之心，第二册：圆满解脱(1958-1980)》)，作者：噶千仁波切、Sue-Sue Tam Bao Dan,英译中：吕家茵，英译中审•定：冯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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⑮ 以上“我心、上师心与佛陀的心之同一个心的相续”教授摘自噶千仁波切 2018年七月在美国俄亥俄州噶度母佛法中心(Gar Drolma Center)的传授内容。Ina Trinley Wanqmo翻译成英文版，由本书作者重排与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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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赫巴巴的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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