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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园子温!永远的疯狂与变换

2016-11-16 蔡倩怡 深焦DeepFocus



作者|蔡倩怡(香港)编辑|Imbroglio(台北)


这天来到访问的酒店,园子温穿得花俏,在太太兼御用女演员神乐坂惠的伴随下,显得温雅。从他身上丝毫不见作品中的乖张与叛逆。
我想起他的第一部8mm作品《我是园子温! 》,那个对着镜头剃头的狂妄少年。到了后来从自我风格走向商业,最新作品《耳语星球》却塑造出冷峻风格。大概「建前」和「本音」亦随时代历练而变。眼下的园子温,可以更圆满与彻底地高呼:我是园子温!
园子温就是我! 俺は園子温だ! (1985)

我这一代日本人

若数象征这个时代的日本电影,不少人也会提到园子温。他在2000年后的作品,残酷而真实,犹如世纪末后巨大的幻灭。 「若你问我的作品是不是象征这个时代的精神价值,我也很难定断。」园子温说话的语气平淡得像闲谈家常,不知抹去多少的曲折痕迹。

生于1961年的园子温,错过火红的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学运完结,盛大的理想主义随着激荡的派系斗争而步向终局。一如各地的迷茫青年,园子温的最大理想是从生活多年的爱知县丰川市乡下,逃往东京。
《家出のすすめ》-寺山 修司 

「我很受寺山修司的影响,那时读了他的《离家出走的建议》后真的离家出走了。当时的想法只有一个:奔向东京等如摆脱处男之身。对东京的印象就是,只要弹着吉他就会有女孩靠过来。」园子温曾与生在同一时代的日本诗人穗村弘如是说。


奔向东京,奔向美好的未来。在东京却面对更大的虚幻。在他后来的作品《纪子的餐桌》(2006),也有过类似的出走。纪子生在丰田市的安逸家庭中,后来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在东京的出租家庭扮演各种角色,这样才获得家庭的温暖。
纪子的餐桌 紀子の食卓 (2005)

戴着绅士帽子的园子温,默坐在安舒的酒店房间内。干净的背景,更显出他复杂而斑驳。 「我年轻时并不是只专注于电影创作,还有漫画、舞台剧与摄影,电影只是其中之一。而我更喜欢的是写诗。」他从十七岁开始创作现代诗,作品曾刊载于《现代诗手帖》等艺文杂志。其中的作品名为《泡》,又在诗刊上写到:「在高中,我最恨的就是在拥挤的火车上学去,切换到自行车,我开始了一段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上学去。 」年轻的力量都在蠢蠢欲动。
异端的影像

园子温逃到东京后,考上法政大学文学部,却又中途逃学,开始拍摄8mm的独立作品。 「我最初拍摄作品,是为了能在镜头前念自己的诗。这样的经验实在很棒。后来发现拍电影能让自己获得别人的赞许,才开始专注电影创作。」真正形成他日后影像中的意识,是寺山修司的《抛掉书包上街去》(1971)。他形容道:「这作品是如此反叛,如此挑衅,如此出格。我想如果电影这东西能做到把以前的电影整个撕碎,那电影的可能性将多么惊人。」


《抛掉书包上街去》中开首的独白,逼问每位年轻人:「你干什么呢?在电影院的黑暗里像现在这样干坐着等是什么都开始不了的。……这之后你能有什么作为?说的就是你。」寺山修司是七十年代逾越者的代表,他在镜头前撒尿,影像是躁动时代的唯一出口。八十年代的青年也继承这种革命精神。著名的日本电影研究学者四方田犬彦以「创新的激情」形容八十年代的日本电影。学运结束,昭和末代,经济发展上扬,社会平稳。其时的文化意象却是末日与破灭,大友克洋的《阿基拉》、宫崎骏的《风之谷》等都在太平盛世下,掷下哀歌,抵抗消费主义的虚无。
抛掉书本上街去 書を捨てよ町へ出よう (1971)

园子温拍于1984年的首部作品《我是园子温! 》及《男子花道》(1987),同样透过毁灭来建构自我。 「我想,我的独立作品与过去不同的是,我以自己为题材吧。过去的独立作品都在拍摄其他的事物。我这样做,确实是在创造新的风格。」作品中的疯狂暴烈为导演后来的风格定调。而这样强调自我身份,以及年轻的无聊与气盛,也是反扑与出口。及至他去年的作品《爱与和平》(2015),剧本早于二十五年前完成,仍出现怪兽摧毁都市的情节,末日破灭的意象依旧存在。 
家庭的圆缺

访问期间,妻子神乐坂惠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候着一个接着一个的访问完结。拍照时又替园子温整理衣服,用手机拍摄纪录。问园子温近年人生的最大转变,他道:「大概是结婚吧。2011年结婚后,以往个人的生活存在着许多的不安与不稳定的状态都消失了,现在更需要追求安稳。」这时偷偷瞥向神乐坂惠,她依旧安静地低头看着电话。
爱之剥脱 愛のむきだし (2008)

从家乡来到东京,园子温透过影像呼喊,强调自我在世界中的存在,也隐隐切割与传统、以至家庭的连系。他很少提到自己的父母,但从他后来的作品,不禁让人联想到其自身的写照。 《纪子的餐桌》揭露模范家庭的空洞与虚假;《爱之剥脱》(2008)缓缓摊陈父亲与天父的残缺;《冷血金鱼佬》(2010)与《恋之罪》(2011)也探问夫妻关系。虐杀、性爱,残酷鲜活的影像,如尖锋利刀狠狠地刺穿完美的表象。在家庭的主题下,园子温关心的仍是人的本质──离开群体,游散在外,人如何为之人?
组织家庭后的他,作品却远离家庭命题,通往更宏大广远的世界。不少评论指他的作品质素每况愈下,迎向商业市场。尤其是鲜明风格与深沉思考也一一消散,余下的只有更疯狂与变幻不定的影像。他轻淡地说:「我很喜欢毕卡索,故希望我的作品也可如他的画作般,反覆转换模样。」
新宿天鹅 新宿スワン (2015)

2015年,他拍就四部难以概括的作品,诚如立体的多面。意识的分身也潜伏于拍摄过程。他形容自己拍摄《新宿天鹅》时的角色如同木工:「《新宿天鹅》是在我的拍摄经验中比较特殊的商业作品。因为不论从剧本、选角等环节我也没有参与其中。我的工作就如一位木工,思考如何将各个部分组合,成为一张完整的桌子。若是其他我希望拍摄的作品,我便会将一切自己想放的元素也加进去。」 
人类的末日异境

从园子温的电影,会发现人生是一场修炼。经过颠簸的历程,不论或正或恶,还是能修成果实。十七岁的诗人园子温,大概也难以想像今天的模样。 「拍电影拍到闷了,不想再重复过去的模样。」于是,他在2014年成立了个人的电影制作公司。
「其实过去我算是比较幸运的,一直以来监制等都没有对我的作品有什么要求或规条,让我可以自由创作。而且不论商业或独立的作品,我都采用自己的原创剧本。所以两者对我来说没有太大分别。」由独立转至商业,仍能肆意创作的为数不多。他透过个人电影公司创作的新作《耳语星球》,尝试全新的风格,俨如「311」后的末世寓言──人类灭种,机械速递员为剩下的人类送信。全片在福岛拍摄,黑白画面拍摄当地如废墟的场景,配以极简构图与少量的对白,都一改园子温惯常的异端影像,亦重现他对社会的深切省思。事实上,他过去也有直面「311」的作品。改编至古谷实同名漫画的《庸才》(2012);《希望之国》(2012)更直接描写面对灾难的家庭,触及核电与历史等命题。
耳语星球 ひそひそ星 (2015)

对于这样的诠释,他却说到:「其实《耳语星球》的剧本早在二十五年前完成,只是刚好现在才完成。我只是单纯地想将福岛的风景诗意地呈现出来。至于关于『311 』的寓言,也是环境使然,让观众有这样诠释。我想表达的信息也放在《希望之国》了。」但不能否定的是,「311」后的园子温,深挖人类的能力界限,也重新连结人间的关系。
访问终结,我不敢询问导演,会否回归昔日的旷世题材与亮丽风格──他自有打算。 「我未来的作品与创作模式仍会继续不断变化。也许会如《爱之剥脱》般极尽华丽,亦可能如《耳语星球》这样简洁。这样就成了只有作品,没有作者这回事了。」从过去强调自身的存在,到了今天隐没在作品之中,那未来会更加Extreme吗? 「对,我喜欢"Extreme"这个字。」他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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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

不道德的园子温,与他的当代日本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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