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无明》：紧凑的香港，还能留给躁郁症多少空间

文 | Mrs Koo（西安）

编 | 不一定（上海）

《一念无明》是导演黄进的处女作，在去年的金马奖上斩获最佳新人导演和最佳女配两项大奖。影片从拍摄到结束只用了16天的时间，而且演员都是零片酬出演，金燕玲在通过一天的拍摄就拿下了金马奖最佳女配的奖项。这部电影的资金来自香港政府的特别支持，在评审层层选拔之后，《一念无明》和《点五步》赢得了最后的投资。而这两部电影也都在4月7日于国内院线上映，难得的是，《一念无明》在国内院线将会放映粤语原版。

影片聚焦了躁郁症患者——这个不被社会所熟知的团体。余文乐所饰演的阿东是一个躁郁症患者，父亲大海离家不顾，他一个人照顾着同样有情绪病的母亲，但母亲却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的刺激着阿东，终于有一天阿东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错手误杀母亲，被判入精神病院。心怀愧疚的父亲接阿东出院后两人挤在板房之中，关系疏离的父子在夹缝中重新建立关系，躁郁症患者在社会中寻求落脚之地。

这是一部纯正的港片，但它不止讲述的是香港的故事，而是每个城市里的故事。从一个躁郁症患者牵连出一个家庭悲剧，从一个家庭悲剧描绘出社会的冷漠无情，从社会的冷漠无情又折射到我们每个人内心的软弱。

《一念无明》剧照

影片以过去和现在双线交叉叙事，循序渐进的去揭开一个家庭的黑暗面和躁郁症患者背后的伤疤。在“现在”这条线中，阿东重新进入社会，努力想要融入其中，但他发现这个社会的道德理性正在崩塌：婚礼的主角是酒桌上一单生意、未婚妻信基督教嘴上说着宽恕阿东，最后还是喊出我恨你、好朋友被逼到自杀、大陆母亲为了孩子学习好给头顶扎针……而这些不正常的行为在现在的社会下变成了常态，那么，到底有病的是阿东还是这个社会？

在“过去”的线中，主要是阿东和他患病的母亲之间情绪的角力。导演在剪辑上将两条线上情绪相同的地方剪辑在一起，形成一种巧妙的互文。“过去”是母亲一步步逼近阿东的情绪底线，“现在”是社会一步步让阿东直面内心软弱和现实残酷。

在表现“现在”的阿东情绪一步步崩溃时，导演巧妙的将之前意外弑母情节不断闪回，但都不直面弑母场面，而是描写浴室门口不断流出的水和浴室的争吵声，弑母是阿东情绪爆发的最高点，在三次闪回后浴室流出了鲜血，意味过去的阿东情绪已经爆发而现在阿东也已经直面自己心魔。这样的处理在双线叙事的电影中可以增加电影的紧张感，但面对一个观众已经知道结果的故事，太多次闪回会变得冗杂多余。

电影中有句台词“这里最没有的就是空间”。两父子挤在连呼吸都嫌拥挤的房间，在俯拍的镜头中旁边是两层架子床、五层的小盒子、零零碎碎的杂物、以及两父子，所有这些都挤在一个三步大的房间里，视觉空间上的压缩和拥挤，更加凸显出环境对人的逼迫。拥挤的墓碑上照片只能有大拇指大小，而骨灰只能撒到花园中。餐厅中丰富的食物也只能紧凑的放在一个小圆桌上。画面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着你，香港是没有的空间的。

就在这样一个拥挤的城市中，人被挤的失去了空间，电影中每一个人都是压抑的，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小空间中，所以每个人变得自私起来，学会逃避现实、逃避责任。母亲逃避自己生活落魄被二儿子抛弃的现实、阿东的弟弟逃避照顾父母、未婚妻在宗教里逃避对阿东的怨恨、好朋友跳楼逃避压力，我们从自己的生活一路逃避到社会。父母有病就送去老人院，精神病患者送去精神病院，路边有人出意外只会用手机拍摄下来。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身边的空间，最可怕的是我们失去了人心之间的空间。

导演用客观的镜头让你直面自己的内心，就像电影中曾志伟说的一样“不是什么都可以判给别人做的”。于是父亲选择承担责任，面对生活。这也是导演给出当代人摆脱困境的办法，让我们多一点“同理心”，“同理心”是了解对方的困境和痛苦，不再用冷漠自私去维护自己的小空间，每个人之间可以多一些换位思考，就如躁郁症这样的精神疾病，其实它和伤风感冒一样需要多一些空间而已。

导演从一场人伦关系的崩塌袒露出社会的问题，但这也正是影片不够深入的弊端。前半部分导演注重的是对躁郁症患者内心痛苦的刻画和情绪的积压，而到后半部分影片重心偏向了社会问题的揭露和人情冷暖的表达，这样对主角内心状态的表达就会缺失，人物内心的转变也会略显突兀。如果对阿东和父亲情绪转变再多点笔墨，那么最后在天台的相拥就会更加动人。

其实，躁郁症就是这个城市，充满着无力却又逃不掉。当《攻壳机动队》带你逃离现实之后，不妨去看一场粤语的《一念无明》带你又回到现实。走出影院，也许你的心情是压抑的，夜晚的凉风让你感到一丝丝悲伤，城市的车水马龙让你觉得一切浮华都是虚无的，环绕着你的高楼大厦正在逼近着你，但你想到最后阿东和父亲经历一切之后坐在湖边，只说了简单的一句“回家吧”，于是你笑了笑，走上了回家的路。

导演黄进（右）与编剧陈楚珩

相关链接：

--FIN--

点击关键词查看往期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