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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文 | 回不去的路总有千万条

克文 送信的人走了 2023-01-11

*超级月亮


唯独那几天没拿起手机拍两张
偶尔抬头看看
月亮平常一样

牵着狗的人不时身边走过
他们只专注他们的狗

很多年以后才会再有超级月亮
很多年以后或许我也有了一条狗
我牵着狗,或狗领着我
我们专注在一条虚无的路上


*放生

其实就是一条被放生的鱼
不知被谁倒在了一个人工湖里

其实很久以前就不想活了
可是还要活着
活在人家一种无限的悲悯里

虚虚实实的人影倒在湖里
一浮上来就能吞个大饱
其实从湖边望过去
除了风景只是风景


*可以

榕树可以很大
可以一生徘徊在树的下面
江南很小
可以躲在图书馆里
只有抽个时间
才能打开里面的烟雨

而我不痛不痒
在一条叽里咕噜的大街上蜷曲着
可以绝望可以写诗泄气


*乌鸦

乌鸦不是叫你去恨的
乌鸦不是叫你去爱的
乌鸦只是一种纯粹的装饰

怀春的少女可以贴在膝后
笛声的秀才可以垫在枕后
乌鸦飘飘渺渺蘸着黎明与黄昏的味道

在一个老头造梦的地方
戏剧慢慢拉开舞台
乌鸦就在那音箱的背后


*很多话

很多话听不懂
还是一样激情一夜
很多话听不懂
还是一样平安度一生

很多话根本没有抄下来
去翻译一遍
就随枫叶飘零

很多话埋进土里再冒尖出来
还是听不懂


*有时

只要扑腾一下
酒桶里飞出春天
鸟里飞出蛋
五彩缤纷交集在一起
目光混沌

当夜宵里飞出个雏妓
高潮里飞出朵花蕾
美梦清朗了许多
欢爱就可随意挂在墙上

 


*身份证

身份证办好了
太远了
要有熟人才能取出

有了身份证好多了
隔壁的张三不结婚
我要结婚

楼上的李四不生子
我要一个胖娃娃
还可以取个名字再去办身份证


*很好的理由

七点下雨了
很好的理由
推掉一个半自费的晚宴

雌激素减少了
很好的理由
推掉了一场不可能怀孕的性爱

很好的井底之蛙经常不识路
很好的下坡
一把伞滚下去可以五颜六色


*半夜里

半夜里醒来能干些什么
当然先拿起手机
再开屏

隔壁的老妈睡得很香
当然不要去帮忙
量量无聊的血压

手机里没有一条新微信
需要打开看看
就像这半夜里的睡眠令人无比失望


*无能的虚无

词语是如此平凡
句子是如此老套
一个没有天赋的老头
再鞠躬
黑板也是一样光白
就像自己光白的秃顶
不知脱了多少根头发
才换来自己一片虚无的陶醉


*徒劳到底

变化总是短暂的
只有顽固不死

老家丢了
模拟几块石头和杂草
遮遮颜面

回不去的路总有千万条
两棵三棵树
不会有些许的慰藉
注定徒劳了只能徒劳到底


*忘掉了

伪装久了
就会忘了伪装

有人用小刀重新剖开
露形久了
又会有新的厚厚的尘埃

进步不是那么容易的
十年二十年
往往只为那一瞬瞬的痛快
忘掉了还有海口的呐喊

 


*在你的生日

蛋糕小小的
你拿着小刀
手在颤抖
仿佛早已忘却了烛光

终于把蛋糕切成了六份
仿佛自己重生
本该会做的
都会慢慢做起来

直到把我做得苍老无比


*被风吹掉的

首先是黄昏
黄昏沉了
就有了燃烧的缺席

首先是枕头
枕头没了
许多词语说不出口

首先是梦魇
梦魇散了
一张深爱的脸飘成几缕死寂的琴声


*身体的癫狂

不要只用眼睛说话
直接带走这一半
运河上的那条小船
已准备好一场战役

随时都有消亡的可能
为什么不收下槐花入汤

直接带走神话的固执
连鸟无意的鸣叫
说不定癫狂之后是无尽的曦光


*呼喊是猫头鹰

夜里的傲慢在移动
夜里的闪烁在缄默

夜里的树木从不慌张
夜里的风沙围着丝巾

呼喊是夜里的惊艳
呼喊是夜里的嚣张

当你被一只猫头鹰震撼
你应该收拢毛孔
让水让火沉思片刻


*本来的样子

世上已没有本来的样子
酒倒回去
塞上
封好
都是徒劳

两只天鹅擦掉
再也画不上陈旧的天空

世界喜欢侧漏
你无法预防


*走神不可避免

尽管花开,有香萦绕

想想牛仔裤上那双膝盖的窗口
跟中年无关
即便无聊到脚踝浮肿
想想你的小陀螺
总有风的零碎

其实江山有告诫
一刀砍下去的时候
定要看准一万年

 


*只要

只要拉紧衣领
向活着的冷风鞠个躬
那棵柿树一直还活着
尽管叶子早就落光了
枝头上被鸟吃了一半的红柿子
也掉在了黑暗里

医生明确地说了
不要再去讨论什么去世的话题了
只要站起来向孤单的鸟巢打个招呼


*夜晚

夜晚也可以躺着
躺着烦躁地拔掉输液管
让理解的或不理解的
都可以紧张或松弛一下

夜晚也可以坐着
腰酸了或偶尔睡着了
都可以是无奈之外的一份坚持

允许夜晚可以坐着或躺着
就是允许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无法选择的合唱


*疑惑

一醒来就发现
自己总在自己的村子里
可恨的是那个爱打牌的侄子
怎么都不来探望

可有人说这不是我的村子
寿桃山在哪里
碧溪水在哪里
现在看看窗外
几棵枯树几条街道几幢高楼


*玩笑

当某些话回到天真
就可以适当开个玩笑
当大家都哈哈大笑
我们知道光阴有很多曲折

当一个人都正常的时候
就有了很多无名的顾虑
玩笑如果穿上了外套
再举起自拍神器
脸上总有一丝尴尬隐藏在皱纹里


*很快

曾经那些记住的依然记着
曾经那些忘却的依然忘了
一切似乎正常

只是偶尔灵魂打了个盹
秋天里突然伸出春的嫩芽
让冬天尴尬一会

一会很快就过去了
就像松掉的螺丝很快扭紧了
不紧不慢的生活牢固得很


*做梦

梦里的场景可以是真的场景
从梦里认真走出来
感觉不到暖气的异样

也可以说根本没有做梦
天上的白云
只管漂浮着自己的远和近

人家说生命真美
是的,缺少的五十天里
尽是些血,药还有几根导管

克文,1967年生于浙江,曾是医学影像学主治医师,2005旅居意大利至今。混迹网络写诗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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