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成章”的外交官
中国古时候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典故——《七步诗》。它是三国时期曹操的第三个儿子曹植所写下的流传百世的精品。文韬武略、天资聪颖的曹植年仅十岁余时，便已有辞赋数十万言，深得曹操的喜爱。曹植也就成了曹操长子曹丕的劲敌，曹操曾一度欲废曹丕而立曹植为太子，使曹丕嫉恨不已。
曹丕做了皇帝后，要想迫害曹植，于是借口曹植不来为曹操奔丧之事要杀他。在母亲汴氏的央求下，曹丕在文武百官都在的朝会上，命令曹植在走七步路之内做一首诗，如果做不出来就有了杀头的借口。结果曹植应声咏出这首《七步诗》：“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青青豆萁黄，相见不如你！” 豆和豆秸是同一个根上长出来的，好比同胞兄弟。豆秸燃烧起来把锅内的豆煮得哭泣不已。以此比喻兄长不要逼迫弟弟，词意十分贴切感人，使得曹丕无奈地收回杀害曹植的命令。后人对这首脍炙人口的诗佩服得五体投地，更对曹植的聪明赞赏不已。
人们将处在危急之中时，仍然能够像曹植那样运用智慧与才能，去化险为夷、克敌制胜的人誉为高人。在外交界这种高人很多，程先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程先生是位资深外交家，他在建国初期就到外交部工作了，在外交部亚洲司从科员、处长到副司长，并出任过中国驻缅甸、印度大使；时任中国国际问题研究中心副总干事长，是个研究亚洲问题的专家。
1999年11月，他以学者的身份，到马来西亚吉隆坡参加由英国牛津大学研究小组召开的关于亚太和南亚地区安全问题的国际研讨会。参加研讨会的大多是各有关国家的学者，也有一些政府官员和少数驻马来西亚的外国使节。各国对反恐怖主义都非常重视，采取了各种各样的防范措施，相互交流也是十分必要的。
白天会议的进程安排得非常紧张，大家各舒己见、各显高招，让与会者都感到不虚此行。
一天晚上，会议主办方组织了一场轻松愉快的晚会，由与会者轮流表演节目。在晚会上代表们各展才能，印度尼西亚的代表唱了首民歌《梭罗河》，泰国的代表则是跳了一段傣族舞蹈。虽然没有正式画妆，没有乐队伴奏，但是原汁原味的表演让大家十分尽兴。
有一位来自菲律宾国防部的女官员走上前去表演。她40岁左右，身材矮胖，厚厚的眼镜几乎将脸全部覆盖。她说：“大家表演了不少好节目，我现在给大家讲一个笑话：有一天在菲律宾海面上突然刮起了风暴，一艘正在行驶的小船遇到了险情。船长要求船上的旅客将自己的行李抛入海中，以减轻小船的载重。一位日本旅客将带的几箱日本清酒抛入海中，一位英国旅客将带的几箱威士忌抛入海中，一位中国旅客将带的几箱茶叶抛入海中。这些东西在他们的国家都是太多了。这时该轮到船上的菲律宾旅客抛东西了。一位菲律宾人将那位中国旅客举起抛入海中，并说：‘我们菲律宾的华人实在太多了。’”
这时全场鼓起掌来，为她这一诡怪的笑话叫好。
程先生望着台上那位得意洋洋的女人，眼前浮现出的却是一只眼镜蛇正张着血口、吐着红红的舌芯、发出丝丝声响的丑陋面孔，令人憎恶。
那天晚上，他是参加联欢会的唯一中国代表，又是一位前任驻菲律宾大使。他感到，这位菲律宾女官员显然对中国很不友好，但她很狡黠，用讲笑话的方式来表达。这毕竟不是正式场合，不是发表政治性谈话的地方，也不好说抗议之类的话语，过度的反击反而会让旁人感到中国人的气量太小。但是，如果就这样将她抛出的这个苦果吞咽下去，就等于认输了。这不仅仅涉及到个人的威信，更重要的是损害了祖国的荣誉。
紧接着由巴基斯坦驻马来西亚大使表演节目。大使声色并貌地朗诵了一首诗，内容是歌颂人民争取自由的斗争。这样，大概有五分钟时间可以留给他思考如何反击。
《沙家浜》选段《智斗》
人们常说急中生智，在高速运转的头脑中，让他首先想起京剧《沙家浜》智斗那场戏。细细品味阿庆嫂、刁德一、胡传魁三人之间的对话，时而令人捧腹，时而让人赞叹。阿庆嫂的机敏，应对刁德一时的自如而滴水不漏；刁德一的奸猾，盘问阿庆嫂时的刁钻而心怀鬼胎；胡传魁的愚笨，被人利用了却浑然不知还自鸣得意。三个人一场戏，在一问一答中，刻画出了人物的性格、立场，突出了阿庆嫂智勇双全、化险为夷的本领，成为人们崇拜的偶像。于是，一场智斗的方案迅速在心中形成。
在这短短的五分钟内，凭着他曾经主管过对菲律宾事务的经验，终于“七步成章”。等巴基斯坦大使一表演完，他便举了一下手，走上舞台面向观众讲了如下的话：“刚才，菲律宾的同事讲了一个笑话。但是她的笑话并没有讲完，现在我替她继续讲下去：那位菲律宾旅客举起抛入海中的中国旅客，如果是男子，那么他很可能是一位菲律宾前总统。如果是女子，那么她仍然很可能是一位菲律宾前总统。”
菲律宾第11届总统
科拉松·阿基诺夫人
菲律宾第15届总统
贝尼尼奥·阿基诺三世
全场热烈鼓掌，并伴有兴高采烈地跺脚声和兴奋地吆喝声。程先生一颗悬在空中的心终于放松了，他知道在座的代表都听明白了。大家都知道在菲律宾前总统中，无论男女，都曾经有过有中国血统的人。这样，菲律宾女官员搬起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程先生结束了他的节目，脸上并没有露出得意的神态，还是用那种平淡地微笑走下了舞台。当他瞥见那位菲律宾女官员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刚才那种趾高气扬的傲慢被扔到“爪洼国”去了。他又想起陈毅外交部长说过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定要全报。”他舒心地笑了。
那些威风凛凛的将军，在他们身上，具有雄健、刚毅、勇猛、果敢之态，体现出男子的阳刚之美，能够与军人相媲美的那就是外交官了。那些具有猝然临之而不惊、无辜加之而不怒，机智风趣之谈吐、端庄儒雅之风度的外交官，虽然没有将军拥兵百万时的威风，但举重若轻、舌战群儒的气魄与之相比毫不逊色。
博学高逸、机敏睿智，能化干戈为玉帛的智慧令人赞叹；柔中克刚、内含筋骨的风度使人折服；张弛谨严、决断有章的才能让人景仰。外交官就是另一条战线上的将军！
注：本文依据陈肇源先生的自述整理加工。写于2010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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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王民伟 图片 | 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 青岩
王民伟，自由撰稿人，钟爱外交史事方面的写作，曾出版《历史需要细节 一个后代眼中的老外交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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