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窦唯弹过吉他，给王菲写过歌，这个老炮说很多人做音乐因为懒、逃避和赚钱

Original 2017-08-17 城南草木生 Figure

这是 Figure 的第 41 支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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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凤岭，资深音乐人，1989年开始学习吉他，并参与第一支乐队「面孔」，1993年组建「红桃五」乐队，任吉他手。1994年红磡演唱会和Radiohead香港演唱会期间任窦唯吉他手。 2017年7月发行新专辑《北京1986》。

1994年12月17日年红磡的那场《摇滚中国新势力》演唱会已经过去了23年，至今仍作为无法复制的巅峰时刻被无数人在不同场合和时间提起，作为窦唯的吉他手，周凤岭也参与了当时的演出，当时他涂了口红，好友张晓舟后来写文章调侃他：「看过北京的乐手之后，香港同胞似乎不宜再说国内落后了」。这几年里，周凤岭组乐队，唱自己的歌，教人弹吉他，却不断有人拿他和窦唯比较。他说，如果你仔细听过我们两个人的音乐，就能发现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Figure来到周凤岭家里拍摄的时候，他正在陪小女儿一起玩，女儿很萌，戏很足，在我们采访的时候经常过来和爸爸抢镜头，当爸爸说到自己当年学吉他做音乐，父亲都没有阻拦的时候，女儿也在一边睁大眼睛听着。我问他，会不会为女儿预设好人生路线，周凤岭特别想得开的说，她以后就算想去踢足球，只要自己不嫌苦，不怕黑，都支持。

周凤岭的家里挂满了很多艺术家朋友的作品，他和女儿也都穿着设计师太太设计的衣服，房子空间很大，设计非常特别，有很多漂亮的古董家具，并且纤尘不染，只是和其他家庭不一样的是，客厅里没有电视。周凤岭说全家人都没有一直盯着电视看的习惯，浪费生命。

上个月，周凤岭发行了自己的新专辑《北京1986》，我在很多平台看到网友留言，一些人还是在跟窦唯比较，不过这次多了其他的一些声音，有人非常细致的给其他人讲道理，他们不一样，如何如何不一样。

这张专辑里我最喜欢的一首是《大西俱乐部》，这个俱乐部曾经存在过，在以前的海淀区双榆树公园里面，周凤岭说，大西俱乐部的消失代表了一个时代的转变，当年，野孩子、新裤子、鲍家街43号，和他自己的红桃五，都经常在那里演出。1997年这个俱乐部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很多音乐家和艺术家开始从地下走到地上。

我问周凤岭，作为老北京人，对现在这个城市有什么看法。他说好像身边的人节奏都很快、都很忙，好像没有什么时间去体会这个城市了。 07到12年之间，周凤岭离开北京去深圳当吉他老师，回来的时候，北京已和印象里不同。

专辑的主打歌《北京1986》被很多人以为也是对这种消失的北京和消失的地标的怀念，但周老师说他不是为了怀旧写的这首歌，他想的是，不管环境怎么变，不管在什么年代，能让自己的内心保留一点纯真和坚持，这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

自述｜周凤岭｜▼

窦唯特别优秀，但不能因为他是名人就一直把我往他身上靠

和窦唯合作了两年多，我们经常在一块聊一些喜欢的音乐，关系特别好，之所以走到一块也是因为音乐理念很多相似。他非常优秀，这不用我过多解释，他是我尊敬的音乐家、艺术家。他个人也很喜欢我的音乐，经常看我演出，但是他是明星，他是名人，所以我一出专辑就好多人拿我跟他衡量。

大多数人一听一种风格都认为是差不多，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完全两码事。这个我觉得我不可能一个一个去解释，只要我听到了，我希望他们更多的了解这种新文化背后的这种细节上的区别。我觉得这个事我也不生气，觉得挺可爱的，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我想作为我自己。

窦唯特别棒，特别优秀，但是我也很优秀，不能因为他是名人把我什么都往他身上靠，我很荣幸，但起码给我靠的准确一点，就是这个意思。我也希望周凤岭先生能像窦唯一样执着的做音乐，我很开心。

我觉得就是人们有时候特别愿意用自己的方式去反馈一个事情，其实他也不管别人是不是这样想的，他就认为他是这么想的，他就愿意把自己的内心世界给对方作一个返照。（窦唯）惨与不惨用什么标准来衡量呢，他们愿意这么去评论别人，然后自己得到某种享受。这个是人家的生活方式，他是艺术家，他在做自己的音乐，他在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因为这个时代好像有很多这样的评论说，觉得人家形式上走的很远了，实际上越远越可贵。其实音乐、艺术的本身是悦人先悦己，你连自己都不悦了，光悦别人，那就是卖艺的。

很多人选择做音乐的人是为了逃避社会责任和赚钱，并不是真的喜欢

很多人选择做音乐、做摇滚，其实就是懒，就是不愿意为这个社会过多的付出，然后自己找了属于自己玩的方式了。后来发现这个牛逼，然后同时慢慢地还能赚钱。

这些人宁愿被饿着也不愿意被别人管束，不愿意去单位上班。但我觉得没有这种自律性的东西存在，是不可能理解真正的自由是什么样的。

我觉得做音乐，首先上来不要把自己想成一个职业音乐人，音乐就是喜欢，不要变成职业。

金钱一定是你的生活手段，但不能是目的，这就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艺术家的区别。初级阶段他更多的还是为了过上好日子，然后用艺术来装点一下自己的人生，其实都是堂而皇之的一些表面现象，但是内心深处想要什么，所有人都知道。

国外的一些音乐人，他们会先去工作，做一些事情养活自己，但生活中不依靠别人的资助。我一直认为音乐不是你整天泡在音乐里面就能做出好音乐，尤其是摇滚乐，摇滚乐不是这样的，它是体会，就跟艺术家搞绘画似的，整天在画室里画画那就是匠人，那就是行货画出来的东西。你得有生活，诗人你不能光写好看的词藻，动情的词藻，那不重要，那叫物资游戏了。

给王菲罗琦写歌是因为她们能唱好，现在她们这样的歌手已经见不到了

我给李慧珍写过（歌），好些年没见她出过作品了，李慧珍唱的挺好的。我以前的时候其实不是一个职业音乐人，我没走那条路，这些唱我作品的都是我的朋友。

比如说王菲就是说，凤岭听说你写旋律写的不错，给我也写写呗。我说我行吗，试试吧，就按照我的想法写，给她她就喜欢了。

罗琦也是，都是写我的感觉。我写旋律是我自己先觉得挺感人的，因为他们是实力派，我不怀疑他们领会的能力，所以我就按照我自己写。

曾经我缺钱的时候，想靠这个挣钱，但是发现我挣不了这份钱，因为这样好的歌手越来越少了，都是选秀歌手了。

选秀歌手唱的很棒，技巧有的特拽，酒吧范儿什么的，练出来了。我一听这个凯瑞，那个休斯敦什么的，这嗓音玩的特转，但是他酒吧味浓，唱别人唱多了，找不到自己了，这还是属于有唱功的。也曾经有公司的老总找过我，最后就给了我定金说唱不了，他们（的歌手）根本就唱不了那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我写的作品太难了，然后歌词也觉得不太适合。

大西俱乐部代表了一个时代的转变

我们这一代人，一问大西都知道，但是我不提就没有人提了，就在双榆树公园里面，现在面目全非，我现在那转半天都找不到了，都已经拆了。

大西当时，王辉他那边做的那些活动，真的是挺有意义，他本身就是一个艺术家，他是中央工艺美院服装系的，是我们家太太的学长。他有学艺术的基础，所以他那时候做的这个大西，提供了这么一个氛围，然后当时很多萌芽时期的音乐家们都在那演出，过去反正我周围没有人不知道大西。

其实大西对我来说是一个记忆中的海淀区文化的这种。我家是海淀的，特别没劲现在回去，有时候我去五道口，去北大西门那边去转，没有任何的气息，那种所谓的就是文艺的那种氛围，见不到了。

大西它代表了一个时代的转变，谢天笑、新裤子、野孩子、鲍家街43号，红桃五，以前都在那演出，我们红桃五是常客（笑）。

它应该是1997年就关了，好多的音乐家和艺术家在隔了几年以后从地下一下变到地上，商业领域席卷而来，是的，有一批人消失了，有一批人浮出水面了。

自然而然的开，自然而然的歇，歇了大家也都觉得再换下一个地方，寻找下一个，就是这样的。

我想说北京人不排外，我的祖辈和身边人的祖辈也都是从全国各地来的北京

首先我澄清一下我一点排外心理都没有，没有任何感觉，我一直在外地待那么长时间（07-12年在深圳五年），而且我父亲就不是北京人，我父母那一代他们都是从江苏来的，我们周围所有的人父辈都不是北京人，都是四面八方来的。来了以后落户了，毕业了工作了，下一代在这，有什么理由去排外。

我所感受的，就是我把我周围这个北京的气息写出来，是现在很多80后、90后不了解的，就像导演拍一个那个时期的电影或者是作家写一个那个时期的书一样，那不得有人记录吗。

就像《北京1986》，我想的是我小时候天空真是那么湛蓝，我小时候北京的马路就是那么宁静，我小时候大家都充满了理想主义，憧憬着未来的主人翁什么的，这种精神层面，并不是怀旧，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岁数大了。

我踢球现在满场飞，其次是我的意识，除非有一天我弱智了，我的意识永远不会停留下来。因为我始终在观察，可能我身上积累下来的东西，年轻人还没有，我愿意和年轻人在一块，不管他们是什么，我觉得特别有营养，是这样的。

因为我是北京人，我忍不住有那种情怀，就是你说北京人不热情，你说北京人不仗义，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觉得换一篇文章说了也对，北京现在的生活都那么的紧凑或者怎么样的，而且人那种繁复的虚假的礼节是可以免除的。

比如说我现在有特别好的朋友到了T3航站楼了，我开车去接他，我开车去送，他要在南站的话，我就跟他说打个车来吧，我能给你出打车钱，你如果再让我去接，你等着我，到了不知道得多少个小时。其实不是不热情的，我觉得跟哪里的人没有关系。

父亲从小支持我做音乐，我自己的孩子只要快乐，以后做什么我都支持

开始做音乐是18、19岁，我父亲的宗旨就是不管你干什么，只要持之以恒都是有出息的。就怕你今天跳跳霹雳舞，明天去踢踢足球，每一个上来都是信誓旦旦的，我有兴趣，最后突然两天就厌了。而且你到了那个岁数，其实是一个转折点，家里人主要担心你以后的生存能力，自立能力，而不是说你非要干什么，我们家是给我这个态度。

我觉得是，因为当然如果是你学习特别好，出国留学，他们觉得从传统意义上他们很有面子，因为周围的朋友他们的朋友孩子也是这样走的。但是他发现你不愿意走这条路，也可以放任你自己的想法。

我父亲看我留披肩发始终不满意，可是那段时间，90年代末期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去外面，当时就我一个人敢扎一对耳环，无痛扎耳。后来我想这个行为可能比留长发更吓人，更让他们反感，上学的时候我就老遮挡，每年早晨起来的时候洗脸都挡，还是被我爸发现了。

他一看你这每天怎么老挡着，一看戴着耳环，这个好看，这个适合你，长头发不适合你。他从审美上看的，就觉得留长发不适合，戴耳环挺好看。你不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开心。

我个人觉得闺女只要快乐，愿意做什么我都支持，因为我觉得作为父亲，尤其还是个女儿，我有的时候想闺女以后长大了受欺负怎么办，一个女孩子然后。让她练练武术，练练跆拳道，又锻炼身体又能防护自己，但智慧是最好保护自己的武器。

前提就是她得有一个释放自己的心灵的环境，让她去接纳，我们不会给她任何的途径，她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最多希望她像她妈那样做个时装设计师，音乐顺其自然。

比如说长大了跟我说她想去踢足球，（我会问她）你真喜欢吗，你不怕苦吗，你不怕黑了吗，你不怕不美了吗，她说不怕没问题。那去吧，喜欢什么干什么。

她一定是自己选择，她的生活不需要承担什么，这样的心灵更纯真一些，才能保持一辈子。

城南草木生 | 文

黄怡 |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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