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学者说文献学丨026同济大学赵成杰
青年学者说文献学
——026同济大学赵成杰
编者按:2019年《文献》杂志第3期推出“文献学青年谈”专栏(文献学青年谈[一]文献学青年谈[二]),广受学界关注;11月23-24日,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召开了“2019年中国古典文献学新生代研讨会”,海内外数十位青年学者汇聚一堂,回顾“文献学”历史,畅谈现状,展望前景,碰撞出很多有益的学术火花。为了让更多的读者尤其是在校年轻学生了解“文献学”,借鉴前人读书治学方法,甚或主动地报考学习“文献学”专业,“书目文献”公众号推出“青年学者说文献学”专栏。此次参与采访调查的青年学者有数十位之多,主要来自高校、古籍收藏机构和相关出版社及期刊编辑部,他们或讲学于各大高校文献学课堂,或终日摩挲古籍,或矻矻于古籍整理出版和最新研究成果的揭示,均是从自身角度深入浅出地讲述他们眼中的“文献学”。所设问题仅为框架,有些阐述在框架之外,受访者根据心得梳理逻辑层次。本号推送时不作结构调整,仅对明显错误进行订正。感谢在百忙之中支持本次“专栏”的各位老师!
记得关注“书目文献”,陆续推送的青年学者中,或许就有你现在或未来的导师哦!
前期框架设计和邀约人员,得到石祥、董岑仕等老师的具体帮助!特此说明。
南江涛谨按
2020-4-23
个人介绍
赵成杰,1987年出生,文学博士,历史学博士后,曾任韩国首尔大学中文系高级访问学者,现任同济大学中文系助理教授。主要从事金石学、《尚书》学研究工作,已在《文献》《中国典籍与文化》《书目季刊》等海内外期刊发表论文多篇,出版专著两部,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一项。
我的文献学积累是从古籍部里“泡”出来的。我硕士就读于东北师范大学,在古籍部有两个阅览室,一个是线装书阅览室,一个是普通图书阅览室。在普通图书阅览室中,一半是港台书,一半是传统目录学、版本学以及大型古籍影印著作。从熟悉图书分布到“背书名”,再到掌握工具书的使用,都是文献学学习的基础。在读期间,熟悉了古籍部普通工具书的使用,四库总目及续修四库的编排,“四库”的主要系列,古文字、音韵类工具书的检索,人名、地名、字号辞典的使用等等。后来到港台部,熟悉港台的工具书以至海外学者的研究成果。最开始都是摸索,因为有太多要学习的内容,单是一本《经籍籑诂》就够琢磨一段时间的了。当时导师教导我们要重视序跋,所以每翻一书都要看序跋或是凡例,序跋交代了这本书的基本情况,包括作者、成书过程、成书时间;凡例则向读者说明了书的体例和检索方式。实际上,一本书的历代序跋就是这本书的学术发展史,如果再对应相关的学术编年,一本书、一门学问、一个学派的发展演进就一目了然了。
熟悉了古书的基本情况以后,就可以到线装书阅览室读书了,因为线装书很珍贵,如果没有积累就只能一通乱翻,不仅浪费了时间,还毁坏了古书,这是不可取的。在“背书名”这个阶段,《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张之洞《书目答问》、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以及《中国古籍善本书目》是要经常翻的,哪些书是可以精读、哪些书是可以泛读,都是有侧重的,这样再到线装书阅览室,就可以有的放矢。由于兴趣所致,我只关注与文字学、金石学相关的著述,尤其是那些批本、抄本。
文献学主要关注人和书两个方面的研究,以民国学者高步瀛为例,“人”的方面,我对他的交游、著述以及年谱都进行了粗浅的学术探索,又多方搜集他的佚文,最终形成了《高步瀛文集》(巴蜀书社,待出)。在这个训练过程中,熟悉了工具书的使用,又掌握了一些电子资源的检索。比如要查高步瀛,先看他本人的自述或者自订年谱,如果没有,再看他的亲属或学生的回忆文章,或地方志对他的记载,民国《霸县志》记录了他的不少文章,而他的学生也有回忆文字,就比较好梳理他的生平经历。至于高步瀛著作的梳理,先是查了全国报刊索引,初步筛选出他的文章几十种,之后又零星发现他的序跋,再进行录文、点校以及考证等过程,完成了高步瀛的系列研究。对“书”的研究方面,高步瀛的成名作是他的“举要”系列,但另一部著作——《古文辞类纂笺》,关注的学者较少,于是我从此书入手,考察成书、体例等情况,巧合的是,在吉林省图书馆又发现了它的姊妹篇——《古文辞类要》,将这两本书进行了对比,考察了高氏撰写此书的情况。在具体的学术训练中,不但熟悉了工具书的使用,还解决了一些小问题,这或许就是文献学的魅力所在。
3. 您觉得涉古专业本科生学习“文献学”课程的必要性是什么?
4. 您的研究方向是偏向历史文献学还是文学文献学?又或者说偏重目录、校雠和版本的哪个具体方面?请重点谈一下您在这个领域的治学心得?
文献学的研究归根到底是为其他学科服务的,目录也好,版本也好,无一不是给文史哲等学科提供可靠的文本和详瞻的资料。在金石学领域,集大成的资料便是清人王昶所撰《金石萃编》,是书一百六十卷,正文字数三百余万字,涉及碑刻一千余种,学科遍及文学、历史、地理等等,古代文学、古代史的研究都会经常查阅这部书。如能整理出完备的《金石萃编》,对相关领域都将有极大的促进作用。但是整理这部书是非常不容易的,录文、点读、校勘,每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精力。校勘学实际上是一门综合学问,第一,要确定底本,同一部书先要考察它的版本来源,哪些是版本较早、讹误最少又能客观反映原貌的本子,这又涉及到目录学的考察,有哪些题跋提及此书,对不同版本的评价怎样,后人有二十多种续补《金石萃编》的著作皆对《金石萃编》进行了增补,是否也需要关注。第二,进行文本校勘,涉及到异体字、古今字、避讳字如何处理?《金石萃编》所收碑文也不完全录自精拓本,出现的错讹、缺字、空格都需要制定凡例,统一说明。第三,碑文的考释和汇录多为清人所见刻本,与今人所见不同,而不少材料今已无从查考,脱文、衍文时有发生,有些不成句的如何点校?第四,王昶的按语基本不见于其他文献,除了本校法,似无他法,文中涉及人名、地名、书名、文章名仍需确认,这就需要对古代历史、地理、宗教等学科的综合把握。所以说,校勘学是一门综合之学,如果不熟悉古书,校勘工作确实是非常难的。
我的另一个方向是《尚书》学,近来尤其关注海外的研究情况。2018年,我有幸到韩国首尔大学从事为期两年的访学工作。在韩期间,探访了奎章阁和几个重要的大学图书馆,由于重点在《尚书》研究方面,先是汇总了韩国所藏《尚书》版本四百余种,之后结合《韩国经学资料集成》撰写提要。撰写提要的过程非常痛苦,一边读原书,一边翻译韩文提要,初步梳理了朝鲜时代的《尚书》研究情况。后来又参考了金学主、金赫济、李家源等韩文《尚书》注本。当然,限于时间,这项工作仍在继续,可喜可贺的是,钱宗武教授主编的《尚书文献集成·朝鲜卷》也刚刚出版,可以参考,为下一步考察《尚书》文献在东亚的传播提供坚实的文献基础。
海外文献研究是近来的学术热点,美国、加拿大、西班牙、日本、韩国都有中文古籍目录问世,不少学者能够通过目录考察古籍存藏情况,有条件的还可以亲自检阅,尤其是批本、抄本的发现,更具学术价值。我在东北师范大学读书期间,偶然看到了周祖谟批本的《说文解字》,就着手对这本书的基本情况进行了概述。后来在南京图书馆、上海图书馆、浙江图书馆等馆,陆续发现了《说文解字》批本材料,逐步积累了《说文解字》批校本的材料。最近李运富教授编纂的《清代〈说文解字〉研究稿抄本丛刊》出版,收录了王筠、王念孙、严可均、姚文田、钱大昭等清代学者的稿抄本《说文解字》,这些材料都是可以深入研究的。目前,很多出版社都出版了大型稿抄本丛书,涉及金石学、文字学、目录学等领域,如果能够重视这些新见材料,无疑会使相关学科突飞猛进。
5. “文献学”的作用?论文发表难度?
文献学专业纯粹对口的刊物如《文献》《古籍整理研究学刊》《中国典籍与文化》《版本目录学研究》等,都不太容易发表,文献学的论文还是要结合具体的学科投稿的,比如研究艺术文献,就可以投艺术类刊物,研究文学文献就可以投文学类刊物,不必专投文献类。对一些稿本、抄本等新见文献的研究还是有非常广阔的发表空间的,近来学者多关注海外汉学以及稿本日记的研究,也都是大有可为的。文献类的文章主要是材料搜集和运用,但是对新材料的使用尤其是出土文献的研究也存在一定误区,主要是对该领域陌生,以至于有了新材料也不能有新的突破,这是非常值得注意的。
6. 请您谈一谈对文献学前景的展望,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文献学的展望,主要的思考是结合人工智能和数据库的建设,全面梳理和整理海内外文献。中华书局已经在尝试电脑自动识别和标点技术,准确率非常高,但是对抄本、稿本、少数民族文字的识别和标点还亟待开发。在数据库建设方面,很多科研院所依托国家社科基金等项目进行数据库的建设,不少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在原有论证基础上加上“及其数据库建设”,就增色不少,但能否做成,还有待检验。
专栏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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