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演员片酬，可以下调的线上成本还有很多
疫情是今年上半年最大的社会话题，影视公司在接二连三的重创后再度回到正轨，复产复工已有5个月，但仍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
“新国剧访谈录2020”的第三期，新浪电视X娱理工作室对谈了耀客传媒副总裁孙昊，从《在一起》这个项目出发，去探讨现实题材内容创作的内容嗅觉、边界，以及行业中依旧存在的问题。
线上线下成本的优化，短剧制作的疑虑、如何挖掘更大的利润空间，孙昊正在面对的问题，也是行业中大部分制片人所需要面对的。
《在一起》上海探班照。摄影：宫德辉
娱理工作室：《在一起》这个项目如此重要，在整个筹备、拍摄过程中，有哪些困难需要克服？
孙昊：《在一起》这个项目需要协调的部门众多，总局、国家卫健委、上海市委宣传部、SMG等，都给了很大的支持。
另外就是这部剧的创作难度，要在短时间之内，从海量的信息中去搜集这些故事。这次的创作主要也是靠长期和我们合作的编剧。在短时间之内，从疫情中发生的人和事之中，去创作出来一部作品，真的是有难度的。
第三就是拍摄难度，时代报告剧的要求就是纪实性和还原性，最早的第一部作品是4月份拍摄的，那时候已经进入春天了，怎么去还原1~2月份的景象和社会面貌？这些都是需要去克服的，反季节拍摄带来的困难真的很大。
第四，我们希望每一个单元都保持比较强大的阵容，怎么能够让国内比较好的导演和演员都加入到这个单元里面来——是我们一直在不断协调的，包括复产复工之后，大家其实都已经开始工作了，这其中有大量的协调工作，都需要我们完成。
《在一起》探班照。导演沈严，演员雷佳音
娱理工作室：《在一起》有10个单元，从影视公司的角度来看，这样多单元的拍摄应该如何操盘？
孙昊：内容上在广电总局、上海广播电视台的指导下，我们从海量的事件中，挑选具有典型性、代表性的事件和原型人物，同时也开始找合适的编剧，编剧老师也会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们会根据和编剧老师的交流调整选题的方向和核心人物、故事的不同组合。
《在一起》有十个剧组，每个单元虽然只有两集的量，拍摄周期一般在两周左右，但前期筹备都还是按照拍摄一部剧的过程去筹备，包括选演员，选景，预算的制定。
我们自己也有一个年轻有活力的执行制片人队伍，他们分到各个项目上。但即便是这样，我们的压力也很大，有一个阶段，同时3个单元在拍摄，给我们的工作人员调配确实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包括我们公司的宣传、财务、法务、娱乐营销等，全力都在支持这个项目。
当然还有剧组、导演、演员的支持和理解，因为他们也知道，《在一起》是一个公益属性的国家任务，在这么紧张的时间内去筹拍，难免有一些不周到的地方，他们也很理解和支持。
《在一起》上海探班照，剧中的方舱内部图。摄影：宫德辉
娱理工作室：现实题材的内容需要创作者对于内容准确的预判，预判的方向是基于哪几点的呢？
孙昊：最直接的就是市场需求，毕竟电视剧还是具有商业属性的，找准市场需求是一个相互验证的过程，比如我们自己有了一些关于内容的想法，然后去和编剧老师聊一些故事，创作初期，从创作者的角度出发，我们会先评估内容的优劣，但是在筹备和策划的过程中，我们也会去了解近一段时间内这类题材是否受欢迎。
我们可以从市场平台、电视台、视频平台的海量数据中，汇总出一定时间内观众对于特定类型、题材、人设的偏好，同时也能去确定自己的作品是追求大众市场还是垂直细分领域市场，先定位，后验证，就是了解市场需求的方法。
第二就是内容的情感共鸣，内容能不能触发观众心中的痛点或者痒点，能不能在大众心中有共情，这也是我们考虑的一方面。还有就是政策边界，有一些类型化的内容观众肯定是喜欢看的，但是在政策的框架中，我们也会去考虑到导向要求，比如涉案、古装这些，我们也会考虑怎么去拿捏尺度。
耀客传媒出品的现代剧《安家》，古装剧《白发》海报
娱理工作室：观众的想法通过平台反馈给影视公司，所以很多影视公司专攻平台内容风向，如何看待这种“投其所好”的现象？
孙昊：电视台、视频平台的需求是市场的一级反馈，电视剧、网络剧不是直接面向公众的，必须通过平台。从制作方的角度，去了解平台和电视台的需求，很大程度上也是在了解观众的需求，这个过程不可或缺。
但是在这种一级反馈之后，怎么去研发和定位？可能还是要结合公司自己的特色，有些公司擅长做古装、甜宠、偶像，那就会在这方面发力。对于我们公司来说，我们的基因更多的是现实主义题材创作和一些创新向项目的研发，选择研发的项目还是要根据公司自身情况出发的。
从创作角度来讲，内容市场是需要一些引领性的，大家都在尝试去突破边界、探索，基于有把握之上，再去不断验证，好作品除满足平台的需求之外，那些能有社会意义的、有情感共鸣的作品，也在“好作品”的范围之内，我们也希望这样的作品能够得到更多观众的认可。
《在一起》上海探班照，剧中的方舱内部图。摄影：宫德辉
娱理工作室：现实题材会遇到一些议题或者内容把握得模棱两可，如何准确的找到内容的边界呢？
孙昊：这里有一个虚的方法和一个实的方法，虚的方法就是电视剧的内容管理规定里面有一些要求，包括中国制片委员会和中国电视剧制作业协会发布的一个内容通则。为什么叫虚的？因为这些通则都是原则性的，是框架。
实的是什么？实的是怎么操作。我们在策划、研发以及拍摄中会想象我们的受众群是谁，在社会各阶层、各年龄段的客厅文化中，这部剧能不能让坐在电视机前、网络前的这些观众都看到，比如说一家祖孙三代在一起看电视，小朋友能不能看，老年人觉得会怎么样，当我们在保证戏剧性和话题性的同时，要兼顾需要考虑到整个社会性。
一个电视剧的情节出来之后，你愿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看到，这个是最直接的抓手，也是一个很实际的方法。
作为制片人，首先要了解规则，其次就是要关注业内的作品，随时了解同行的一些作品在审查和播出之间遇到的问题，第三就是关注舆情导向，去关注大众情绪的走向，最后就是对于生活的认知，要去和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
《在一起》探班剧照
娱理工作室：短剧兴起，平台也在不断给影视公司信心。从影视公司的角度来看，现阶段还在疑虑的问题有哪些？
孙昊：短剧目前可能还是看上去很美，还是会面临成本收益的问题。目前的市场中，集数越长，广告效益越明显，在电视台和视频网站的市场空间会更大一些，短剧目前看来好像是一个潮流，但是想要持久发展，形成一个良性的商业自我闭环很重要。
目前短剧集更多的是来自于平台自制，如果是影视公司自己原创一部只有12~16集的短剧，再卖给平台，压力可能还是蛮大的。
如果是平台自制，他是可以压缩成本的，而且背后有一整套的营销支持，目前大家在做的也都是平台的自制项目，但是我们现在在探索的是，做短剧如何能让制作方不亏钱，能让演员和主创们有更大的台阶、空间，如果能做到这些，短剧的价值空间会更明显。
主打短剧的迷雾剧场海报
娱理工作室：集数有上限成定局，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保持利润空间？
孙昊：怎么去创造更多的利润，我觉得是要考验公司的整体运作能力，第一，需要成本的控制能力，这就考验制作环节是否完备，有没有形成一个严谨的包括财务、剧组管理、生产模式的最组合。
另一点就是增收，如何去实现IP的全面开发，从增收的角度来说，如果能够做到全IP开发，这对于一个公司、对于产品来说，它的价值就会发挥到最大化。某个故事拍成一部剧就没了，最多的是等到二轮三轮发行的时候才有收益，说白了就是播映权的转让，播出的好不好，都和片方没关系了。
但如果是全IP开发，是否可以实现多季开发，一个好故事如何延续，各种产品如何延展到其它领域，这些都是我们要思考的，也都是一个IP的增收来源。
《浴火》之前我们有提到要压缩成本，这也和这部剧的商业模式有关——它是一部平台定制作品，利润空间有限。所以，必须要在成本框架之内完成，我们也在探索这类作品的性价比，去找合适的导演、演员，然后加强成本管理。
《浴火》开机照
娱理工作室：演员片酬已经降低了，为什么制作成本依旧降不下来？
孙昊：制作成本分为线上成本和线下成本，线下的制作成本比较固定，线上的成本就是我们之前说成本较高的一部分。
影视剧是靠线上成本去卖钱的。另一个界定方法就是：按集收钱的基本都属于线上成本，导演、演员、编剧都属于线上成本。那线下成本就是比较固定的工作人员、一些制作上的支出拍摄，器材，后期制作，这种和生产密切相关的，生产性的支出就是线下成本。
现在演员的价格下来了，但是制作固定的生产流程都是要有的，这些成本也比较固定，想要进一步压缩会面临很大的困难。而且我们要考虑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看待这个问题，因为我们还是要保障制作的品质，不能牺牲品质去追求低成本，所以只能去不断优化不合理的部分。
娱理工作室：市场很多不合理的现象已经被规范了，现阶段影视公司还会面临哪些困惑和疑虑？
孙昊：以前会有一些惯性思维，比如导演的上一部戏多少钱，那我这一部戏就要适当的加一点，不能低于上一部戏，但现在就不能这么去考虑了，因为整个市场是会有变化的。市场给制作方的压力更大了，当整个市场处在下行状态时，对于大家的片酬也会有一些波动，既然在市场中，就应该接受这一点，我们也在和我们的线上主创们去交流这个事情，但有时候他们可能还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
《在一起》无锡探班照。摄影：宫德辉
娱理工作室：疫情影响逐渐减少，在转步入正轨的阶段，影视公司应该如何调整节奏，如何在疫情之后能活得更好？
孙昊：现在不会是行业的至暗时刻，是因为之前发展得太顺利了，所以大家没有心理准备，市场波动和社会影响是无法改变的，市场是看不见的手，政策是看得见的手。对于影视公司来说，还是要抓好内功，这个很重要。这个内功包括企业管理、内容研发、成本控制、工业化完善，利用这个时间把内在的基本功打扎实。
其次就是要创新商业模式，不管是长剧还是短剧，找到作品的价值，找到观众、平台愿意为内容付费买单的理由，要搞清楚别人为什么要付这个钱，通过这个再去开发一些更好的商业模式，让商业模式反哺到我们的生产中来。
之前我们发展得太快了，很多地方都可能有泡沫，这个时候应该进一步去巩固这个行业内在的需求和处理不规范的地方。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整，影视行业才能不断的发展下去。
《在一起》上海探班照，剧中的方舱内部图。摄影：宫德辉
“新国剧访谈录2020”与孙昊的对谈中，我们看到了内容生产者的艰辛和乐观，对于内容的敏锐嗅觉和判断是作为制片人的必修课。现实题材的内容素材丰富，但同时也最需要甄别，行业发展的脚步慢下来，内容质量也会逐步提升起来。
最后一期，“新国剧访谈录2020”将与著名导演郑晓龙展开对谈，作为今年白玉兰奖的主席，他对于剧集内容未来发展方向的见解有哪些？对于行业的发展现状又有何见解，都将在对谈中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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