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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Rapper来自北大光华|此间·人物

此间编辑中心 此间INSIDEPKU 2019-09-10



从今年夏天开始,吴一凡因为说唱成了校园红人。他出生在说唱盛行的新疆,绑一头脏辫,参加《中国新说唱》,以SealWu作为艺名游走在音乐平台和club舞台上。


但此外,他只是一名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的学生。他没有发出过任何挑衅,没有与任何攻击他的人产生冲突,甚至只对自己感到愤怒。


他并非是显著的人物。他的故事拥有最平凡的内核:一个按部就班生长的好孩子偶尔也有一些其他的梦想。




一位Rapper来自北大光华


记者|王雅淇 王琨 李佳瑞 肖纪帆

编辑|张炜铖

摄影|张紫云 张宁远



北京大学2017级本科生军训进行到第十一天,吴一凡出名了。当天晚上他收到接近200条微信好友申请,满屏的红色提示跳来跳去。几乎每条消息他都回复了,捧着手机直到凌晨1点。


那天的军训文艺汇演,他穿一身特战连的作训服上台,表演了整场唯一一个独唱节目:一首说唱。军训十三天,文艺汇演成了一处发泄口,台下的人坐在马扎上,不留余力地捧场。一点风裹着汗味和混杂的洗发水味四处游走,写着歌词的PPT飞快地切换。吴一凡左右移动身体,束起的脏辫在脑后弹动。

 

台侧聚光灯不够亮,话筒也糟糕,但观众们很配合地持续贡献尖叫。吴一凡对现场很满意。直到后来有人问他:“你怎么唱得闷闷的?”

 

这首歌他只练了两个晚上。起初,老师联系他完成一首军训宣传歌曲,他找好beat,写了一多半,结果得知是为了汇演,他决定直接把一年前时写的《爱在光华》改成《爱在北大》。

 

“不是都黑光华吗?要是大家知道了可能会怒骂我。”他拖长最后三个音节,“估计会说,好啊你,拿一首你们光华的歌来糊弄我!”




脾气

 

相比于《爱在光华》,吴一凡更出名的作品是《欢迎报考北京大学》。

 

暑假,吴一凡回新疆招生,招生任务没有完成,为了补救,他写了这首歌。声卡和麦克落在了学校,他只好在笔记本电脑底下垫上一摞厚书,以便把嘴靠近内置话筒,站着录。7月6日,吴一凡把它上传到网易云,他曾希望这首歌能像他写给高中的作品那样,校内的同学“赏脸听一听”,结果却令他失望。

 

2018年7月19日晚上,吴一凡把这首歌上传到BBS,两天之后,它突然在校内同学的朋友圈里刷屏。那天上午,吴一凡在新疆伊宁的家里睡到十一点,睡醒发现歌火了。他发了一条朋友圈,“一觉起来发现被安排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开头是三个“大哭”的表情。

 

这首歌让他的网易云粉丝数翻了一番,他有点受宠若惊。 好多人发私信夸他,其中有不少人想考北大,他感谢他们、鼓励他们。也有好多人骂他,说他唱功一般,还在歌里肆意调侃别的大学。吴一凡没生气,也没回复。

 

类似的攻击并不少。《中国新说唱》北京站决赛的现场,吴一凡准备了一首几乎没有停顿、flow变化复杂的歌,想要炫技。主持人拿他的学校和名字谐音做噱头,吊起台下近两千名观众的胃口。在表演时,吴一凡努力用一只手击打着空气找节奏,但还是气息不稳,出现不少失误。底下有人喊:“你还是滚回去念书吧!” 吴一凡不服,他觉得那人要先站到台上来,再和他说话。但吴一凡并没开口。

 

尽管比赛失利,吴一凡还是在微博上发了合影,夸评委Bridge认真负责,感谢了工作组和导演。他写下自己的缺点和收获,并作出“继续奋斗”的承诺,像总结一场考试。他回复了微博下的每一条评论,几乎在每一条微博下,他都保持这样的习惯。

 

同一场比赛中,多雷脱颖而出。他在清华汽车工程系读大三,是校歌赛的冠军。《新说唱》比赛里,多雷一路晋级到1v1环节,和同样来自新疆的艾热、马俊、那吾克热三个职业rapper一同被称为“天山四子”。新疆rapper曾在这次比赛前聚在后台,那是多雷第一次注意到吴一凡。先是觉得一个北大学生绑脏辫挺个性,后来又发现他并不是很喜欢说话。

 

“我没有脾气。”吴一凡说,“录节目如果得有性格特点,我可能就是什么温柔细腻、心地善良。”

 

这种“温柔”显然不是普遍的。节目中,多数rapper表现出更为激烈的个性,或是效果塑造,或是本身如此。即使是提起被定义成“高校说唱”代表的多雷,很多人对他第一的印象也是:这个男孩在节目里最先出场,大摇大摆走出来。

 

有人说吴一凡像台湾rapper蛋堡,他不太情愿,因为蛋堡的风格不够硬核。在国内的rapper里,他最喜欢幼稚园杀手——一个披着马甲发歌的神秘人,使用变声,语速极快,歌词犀利。但除此之外,无论提及哪位rapper,包括蛋堡在内,他又几乎都表示在这些“前辈”身上得到过启发。

 

吴一凡做歌很快,最快的时候从开始到录完只用五个小时。余光中去世那天,他三点多回到宿舍,突然就想写一首歌。室友下晚课回来前,他已经在寝室用接在电脑上的声卡和得胜麦克风录制完毕。这首“灵感乍现”的《纪念余光中》成了他最喜欢的作品,每次有长辈想让他表演,他都会唱这首。草草录制的音频不够精细,他想等自己火了再重录一遍,列表里还有很多歌都类似,只是到现在为止,他一直没有开始。

 

吴一凡常常要在二楼宿舍阳台站半个下午,那是他练歌的地方。站在外面,他不知道屋子里发生的事情,以至于室友敲不开门,要求助隔壁寝室的同学给他打电话。

 

夏天,空调外机呼呼响,吴一凡听不清自己在唱什么。楼下生人熟人来来往往,偶尔有人抬头找是谁在发出声音。他记得自己总看得见太阳往下掉,从楼边大树的枝杈上掉到叶子中间,慢慢沉下去。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是心烦意乱,一天过去了,好像又什么都没干。



他有一首歌叫《孤独》,写词的那个下午,他自己坐在寝室里,被人爽约,从中午开始无所事事。窗户射进来的太阳光是黄亮的,他没有开灯。写着写着,光线变红了,天变暗了,房间慢慢黑了。之后有一次和女友吵架,他又在阳台上练歌,放起《孤独》的beat。楼下走过的人好像都很开心,他一开始唱,鼻子突然酸了,声音是抖的。

 


东六区

 

如果说《中国有嘻哈》上的沙漠兄弟只是发出一点西部声音,那么今年《中国新说唱》的比赛则炸开了新疆说唱的矿山。在经历登顶、尘封、重建之后,来自新疆的rapper与去年的川渝热不同,他们情绪上往往更克制。重回大众视线的新疆说唱风格硬核而富有故事性,就像是马俊的那首歌:《King is back》。

 

吴一凡随时都在为他的新疆homie骄傲,当然,也为自己生于新疆骄傲。

 

西部大地上,hip-hop不是一种天生的惯性,但人们普遍能歌善舞。班级里常有过半少数民族孩子,几乎人人爱唱歌。小时候,吴一凡用一个没有屏幕的粉色mp2听周杰伦,更早还听过刘德华和张学友。第一次听到哈狗帮的《九局下半》,他一时接受不了纯粹的hip-hop,感觉很难听。

 

2007年,台湾MC大支发布一首针对大陆球员孟达的尖锐diss,引发大陆rapper反击,其间MC光光的回应成为事件中的代表作品。不足十岁的吴一凡被嘻哈音乐的攻击性震惊了,继而被这种刺激感强烈吸引,嘻哈自此在他的耳机里循环播放。但在现在,他已经把这看作是非“主流”的部分。

 

然而,这种“非‘主流’的部分”恰恰是说唱森林里的常见引种之一。在伊宁,有些孩子天性暴躁,会在课间battle、吵架、甚至打架。四年级,吴一凡写了第一段歌词,那是一段diss back。上英语辅导班的时候,他在修正贴背面写了七八百字,为了押上韵,他翻了字典。但冲突和欣赏在说唱中明显表现出自然弥合,无论年龄大小。在吴一凡过十九岁生日时,当年骂他的同学写了一段词作为礼物送给他。

 

第一首正式的歌曲,吴一凡唱给了小学的班花。女孩生日那天,吴一凡把她拦下来,递上一张写着歌词的A4纸,空白处是他的彩笔涂鸦和自己设计的艺术签名。他用周杰伦的《外婆》改编了一首生日祝福,拿插着TF卡的小音箱放伴奏,假装手里有话筒。几个做值日的同学围过来看,气氛有点尴尬,女孩听完,翻翻白眼走了。第二天,女孩告诉他自己因此很困扰,还差点被爸妈发现。

 

贴吧曾是说唱爱好者的聚集地,在那里上传自己的作品比音乐平台简单得多,初学者常在这里交朋友。吴一凡初一时注册了一个ID,有空就在阿姆吧和说唱吧里刷帖子。到初中毕业时,他在阿姆吧已经13级。

 

贴吧里氛围不错,始终有人在上传翻唱,吴一凡觉得他们水平不行,准备自己录几首。最先,他翻唱了Eminem的《Stan》。写音标、记停顿,模仿了一周多。他拿家里音箱放beat,对着电脑自带的录音机一口气唱完,音频模模糊糊的。发了几首之后,有人顶帖,他受了鼓励,在讨厌的英语课上都特别有劲。他背着家里给自己买了一支话筒,摆弄起audition和waves软件,林林总总录了二三十首,用一个固定的格式发帖:一张镇楼图,一段音频,标题包含“求轻喷”。

 

在那个年纪,吴一凡就听说了多雷。他们在同一所初中,由于成绩好,多力岗(多雷本名)的寄语被印在“天利38套”习题册上,用来激励下一届。那时吴一凡并不知道,这位模范学长同样爱听嘻哈,同样浏览贴吧、录Eminem的翻唱。唯一不同的是,直到上了大学,多雷才在自己的公众号传了第一首歌,此前的说唱基因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才艺展示里稍显端倪。

 

初中毕业后,吴一凡离开伊宁,随父亲来到乌鲁木齐读书。他身边少了很多玩伴,也不再有大把的时间翻唱,他开始学习数学竞赛,甚至想过大学去念数学系。但另一边,说唱的痕迹又似乎始终没有消失。他当了学校英语社社长,把一个学习社团搞成了文艺社团;去参加培文杯作文比赛,写出的作品是一段押韵的歌词。

 

在入驻网易云之前,吴一凡在5sing平台上发过很多歌,大部分写给女朋友。高二那年,他想做一张专辑给女友当生日礼物,家里人反对,他只能偷偷录,在父亲上班时间装病,写假条跑回家。有的晚上家里只有姥姥在,他半夜爬起来录到三四点,一次把老人吵醒了,他被吓了一跳,解释说自己在搞学校的作业。如此瞒天过海,录了六首。



在学习问题上,东六区和东八区的家长并没有太大区别,吴一凡被管教得很严格。直到今天,父母还会时常在网易云输入他的艺名SealWu浏览,如果发现频繁发歌,则代表他没有努力学习。说起这些事时他声音大了一些,但随即又表示出对父母完全的理解,他接受这种保守的关怀。他想象着自己未来或许会得到支持,只要再多做一点。

 

大学的专业是父亲建议的,希望他以后“在大城市找个好工作,跟主流接轨”。吴一凡没有反对。即便在今天,主流文化拧开说唱世界的盖子,有一批rapper钻上地表,加入成功者的行列仍是过分艰难的。一个普遍的现象是,不少优秀的rapper还在做另外一份有稳定收入的职业,以供养说唱。吴一凡把自己划定在爱好者的范围,但他还在腾挪这条界线,在他网易云首页的简介中,写着“想当金融界的好rapper”。

 

吴一凡不避讳对多雷的羡慕,“一场演出费可能有十几万了,已经有了可以依仗的东西”。多雷在大三结束后选择gap一年全身心搞音乐,自己在六道口租房子住。“他让我觉得人有挺多可能性的,人生不是一眼望得到头。”

 


候场

 

这一年的《中国新说唱》没有引爆太多的话题。它好像去年那声巨响的回音,只是地上和地下相互诱惑的一点噪声。这一年,选手之间看起来惺惺相惜,老炮和idol一片祥和,甚至只有“skr”填补了人们对于剧情的想象。这是中国说唱的2018年,新的局面正在显影。

 

总决赛前一天,吴一凡接到北京站导演的消息。组委会联系了一百位此前的参赛者去现场投票。他按照要求准备了两套衣服,第二天下了早课后,穿了一身大红色,从北大打车赶去了大兴的录制现场。

 

所有被邀请来的rapper被安排在一个休息室,职业歌手和高校学生混在一起。

 

人员散布在各个角落。某个瞬间俯视下去,整间大屋子被三五成群的人头划割成区块。高校rapper之间多是赛区扎堆,打扮新潮的年轻人面对面battle或是玩freestyle,各种手势上下翻飞,链子和镜片反着光。

 

吴一凡和北京赛区的rapper围在一起,他们在赛后建起个二三十人的圈子,多雷是他们的核心。他们一块唱CDC王以太的歌,唱了好几首,王以太听见后走过来打招呼,和他们一起打了会儿《绝地求生》。吴一凡和他合了张影,两个人都穿着大红色,喜庆得像过年。

 

相比于高校rapper,业内的说唱歌手不那么拘谨,龍井说唱的孙旭总是抱着瓜子四处走,北美赛区的冠军杨晓川则能对着任何人不间断地说话超过半个小时。

 

有的年轻歌手会趁这个机会找前辈交流,甚至提前准备出一张十几首歌的专辑。吴一凡没带自己任何作品,担心自己的歌拿出来班门弄斧。在与专业歌手接触时,他觉得自己有时像是追星,往往以听过对方什么歌开场。人群四处移走, 整间屋子是流动的。

 

整个白天,他们都待在休息室,舞台被导师和决赛选手占用着。彩排直到晚上才开始,持续进行到凌晨三点多。第二天,他们在正式比赛中的主要任务是给选手投票。最后一轮,导演给每个人发了新的选票——一根金链子。在此前的比赛中,这根链子是晋级的通行证,被淘汰者要将其摘下,扔进火里。

 

台上站着正在争夺冠军的艾热和那吾克热。多雷和马俊一起上了场,和台上的两个人分别拥抱过后,一人投了一边,“天山四子”短暂同台。

 

此时,在舞台外场,尚未投票的rapper正排成一个长队。吴一凡掂量着手里的链子,反复摆弄,“这链子好酷,节目组拿着也没用,还不如留给我们做纪念。”他和旁边人说。随口的话意外得到了回应,一个男孩突然情绪激动,对他嚷起来:“这个链子如果就这么被你拿走了,那它就是一文不值!明年我们自己拿!”他叫C-FOR,来自广州。吴一凡说他长得像红八厂牌的BLOW FEVER,他反驳道,是BLOW长得像自己。

 

一来一回,血液突然热起来。吴一凡也想要变得独特,明年站到台上去,不再只是投票了。



导演组给他们安排的另一项任务是在开场曲的时候跑上台,跟着制作人的旋律摇摆。录制开始时,吴一凡和其他人被安排站在舞台后方的矮坑里,看明星制作人在高一截的位置表演。台上光效激烈变换,不远处是起伏的尖叫。等到了导演规定的时机,rapper评审们一起涌上场,他冲到第一排,抢到了一个镜头。

 


越过8英里

 

《中国新说唱》决赛视频上线那天,吴一凡把一张视频截图发在“北大Rap交流群”里。图片中,吴一凡用双手摆出P的形状。他解释说这是在录节目前想好的,代表PKU。那个瞬间只在播出的节目中闪过半秒。

 

群里有两个人回应了他,很快又恢复沉寂。这里在之前是吴一凡和几个朋友交流rap和B-Box的地方,在他上过军训文艺汇演后,人多起来,但气氛始终不够活跃,成员有八十多个,经常发言的不超过十个。很多时候,群里只有吴一凡自己说话。他分享歌曲和beat,对新近的作品做出评论,消息中间穿插着橘猫表情包。校园说唱的推动者很少见,群里更多的是爱好者,甚至只是听众。

 

但吴一凡觉得,北大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说唱团体。相比于已经拥有独立厂牌的清华和人大,北大不该缺席。他从学期初开始申办一个说唱社,写报告、答辩,已经从夏天忙到了冬天。

 

他曾向多雷询问过建议。对方在一年前组织起清华T-Hood,办得风生水起。但那时,成功的主要原因是几个说唱爱好者做红了一首叫《水木道》的歌。这首结合校园文化和中国风的原创嘻哈歌曲在制作MV时得到了校方的大力支持,并且得到了人民网的积极报道。随即,学校里的说唱基因悉数被它唤醒。

 

北大也等待着这样一群人。

 

吴一凡并不是北大第一个想做说唱社的。去年十佳歌手的亚军路易早就有过这个打算,甚至在决赛舞台上直接号召起建社,喊出一句“北大有嘻哈!” 但直到临近毕业,他都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吴一凡总会因为此事发笑,“Master already。”他重复起路易写的歌词,“非常有气势啊,臭路易。”他们同在一支篮球队,同在一个学院。路易是《中国新说唱》节目组在北大最早联系的人,但他彼时正准备前往MIT读硕士,无法参与比赛录制。他推荐了吴一凡。

 

欣慰的是,即便是在现在,吴一凡也不是唯一一个想做说唱社的。交流群中有很多人持有同样的目的。十月初的一天,他在群里发了一条“好消息”:“蔡部长为我们找到了指导老师。”

 

蔡唯真是和吴一凡同级的艺术学院学生,学校文艺部的部长,也是路易在十佳歌手比赛中的制作人。十佳初赛的时候,蔡唯真是现场工作人员,这位电子音乐爱好者被路易用的《M.A.A.D City》伴奏惊艳到,决定开始做beat。在他的宿舍里,摆放着两万多的电钢合成器、录制设备,还有吉他、贝斯、尤克里里等乐器,几乎是一个小的录音棚。路易在决赛前一周,每天都会在这里待到深夜。有一次,两个人的节奏不慎穿透墙壁,邻居被吵得砸墙发来警告。

 

或许是在路易的影响下,蔡唯真对建立说唱社抱有极大的热情。为了给说唱一个好的发展空间,他甚至修改了十佳歌手比赛的规则,渴望发掘更多的北大rapper。但很可惜,在今年的比赛里,没有一个说唱歌手进入复赛,包括吴一凡。

 

初赛当晚,吴一凡的出场顺序是靠后的,排在倒数第六个。上场前,他不停地在说话,和坐在旁边的女友说,在群里也说。上场之前,他把外套脱了,穿一件花衬衫。现场氛围不错,评委和观众有所回应。但可惜他没有稳住,唱快了。结束后,他在群里解释说,“听不清beat。”

 

这不是吴一凡第一次参加十佳歌手。去年的经历不太愉快,他不愿意多提。在那次入校不久便报名参加的比赛上,他唱了《爱在光华》,但演唱没有唤起台下丝毫回应。评委安静地坐着,观众也安静地坐着,他觉得自己在台上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他原准备在今年从跌倒的地方站起来,如今离进入复赛只差一名,他又要再等一年。

 

比赛结束后,他很低落。想起今年夏天,自己的名气在学校里迅速增长,也在北京高校说唱圈里获得了一点位置,结识了很多朋友。他花了很多时间玩说唱、录节目,在学院路和工体都接演出,几乎不拒绝别人帮忙做歌的请求,他爽快地答应朋友写一首新疆柯尔克孜族的歌曲,尽管自己是全然不同源的黑龙江柯尔克孜族,写歌前还得去查资料。

 

他本想在入冬前再收获点什么。



他总提起自己天赋不够。比起说唱,在其他领域获得成绩看似更容易,高中时他就破了学校1500米的跑步记录,上了大学还能和体育特长生争争名次。


他还在张望。付出像是得不到回报,自己做的事找不到特别之处,实力匹配不了名气。越来越宽松的环境里,放弃者已是少数,而和身边朋友比起来,他又觉得自己像是会最先放弃的那个。他想回到小时候,不用去跟谁比,甚至不用去想自己是个rapper。


初赛当晚凌晨零点二十五分,他发了一条微博:“我一马当先,diss一波自己。”附图是一段歌词,一共写了三十二行。那天以后,他想通了,或许Eminem的电影《8英里》中,划分底特律黑人白人的街道已然不存在了,所有人都是“体验者”。那段歌词的最后一句是:“这路上这么久的踱步,没有天赋也请坚持。”



新媒体编辑|李番 牛璐瑶

责任编辑|张炜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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