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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 | 黄培:我们是乌拉特草原上的牧羊女

黄培 新三界 2020-08-25


作者档案
青年时期的作者


黄培,1952年出生,大学就读北京经济学院统计系,高级统计师。曾任国家统计局调研员,《中国统计年鉴》《中国统计摘要》编辑部主任,为国务院领导提供统计信息咨询。现已退休。


原题
牧羊海印记
乌拉特草原上的牧羊女




作者:黄培




写在前面的话

50年前我去内蒙兵团屯垦戍边,我所在的二师16团七连是一个以养牧外国种羊为主业的连队。最近,在庆祝内蒙古兵团成立50周年之际,我根据当年战友单金荣、靳钦惠、崔淑芳、崔淑玲、武瑛、陈秀荣、王玉仙等人的回忆,以及她们提供的历史资料,撰写了此文,以纪念我们逝去的青春。




没有讲述,就会有遗忘。很多历史记忆的消失,都是从人们的精神遗忘开始的。今天我要讲述的这个故事,是50年前我们在乌拉特草原上养牧外国种羊的亲身经历。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特殊的环境下,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群体,为了实现美好的理想与憧憬,把自己的青春年华无私地献给了乌拉特草原。

一、古老草原的陌生人


乌拉特草原位于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市乌拉特中旗(海流图镇)、乌拉特前旗(西山咀镇)、乌拉特后旗(巴音宝力格镇)三旗境内。地处阴山北麓,形象地说它就在中国地图上黄河“几”上边的位置,是内蒙古的九大天然牧场之一。

清顺治年间(公元1649年),清朝政府以封赏的方式,将乌拉特草原分给了乌拉特部,从此乌拉特部落在此休养生息,将他们的文化种子和畜牧方式播撒在了阴山南北的草原上。

上世纪60年代,两批客人突然来到了这片戈壁型的草原上。先是来自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的1600只外国种羊。后是为了屯垦戍边,内蒙古兵团二师16团的2000多名官兵,分别驻扎在大阴山南北的牧羊海畔及同和太牧场。作为兵团战士,由于我们所在的七连是一个以牧业为主的连队,所以我们这些来自北京、天津、石家庄、呼和浩特、杭州等地的女战士,开始了与外国种羊朝夕相处的生产生活。

对于当时的历史背景,《兵团战友》第476期(1974年12月20日出版)有过记载:1969年16团刚一组建,就接受了养牧进口半细毛种羊的任务。这种羊吃草挑剔,合群性差,抗寒力弱,发病率高,非常难养。躲在阴沟里的阶级敌人听说兵团要养牧进口种羊,便吹冷风说:“就凭这些细皮嫩肉的娃娃还能养好种羊,真是异想天开。”还有些崇洋迷外思想严重的人,更看不起儿童团,认为当地的条件和技术都不如外国,更何况是由这些知识青年来饲养,即使能够养活,要想种羊不退化也难办到。他们觉得兵团战士接受这个任务就是背上了一个大包袱。

在一片质疑与怀疑声中,我们勇敢地承担起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决心在老牧工的具体指导下,通过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用科学的技术精心地培育和管理好种羊,以实际行动展示出我们“养好种羊、发展种羊”的能力。


二、特殊的外国种羊


1969年4月我们正式养牧的这批外国种羊数量1661只,它们是1963年前后由时任国务院总理周恩来用每只1.5斤的黄金(另一种说法是1斤黄金),特意从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购买来的,主要有五个品种:英国的罗姆尼(简称英罗)、林肯;新西兰的罗姆尼(简称新罗);澳大利亚的罗姆尼(简称澳罗)、边区莱斯特(简称边莱)。此外还有些数量不多且多病的羊,名称大概叫奥斯特或者边特。为了掌握这些进口种羊的生存状况,当年东方红种羊场还有直通国务院办公厅的电话,种羊的生老病死状况要及时汇报给农业部畜牧局。

1963年周总理签署协议引进这些国家的种羊时,中国正在遭受西方国家数年的经济封锁。西方人看不起中国人,认为中国人是劣等民族,根本养不活这些种羊。他们认为养牧种羊,除了气候因素、自然环境、畜牧方式等条件外,地域变化使得这些携带着布氏杆菌、巴氏杆菌等大量病菌的外国种羊,在中国的乌拉特草原上很难成活。

更不为人知的是,西方国家凭借着他们先进的科学技术,在这批种羊运抵中国之前都被注射了病菌疫苗,使它们终身带着肺结核、气管炎、肠道传染等各种疾病,难以治愈,代代相传。比如种羊生育的羊羔,刚出生时还活蹦乱跳,三天之后就突然死亡,找不出原因。

尽管我们给它们提供了良好的医疗条件,使用了当年兵团战士生病时都很少用的各种药物,诸如治疗肺部感染的抗生素类的黄安嘧啶注射液、青霉素等;治疗肠炎的痢特灵、黄连素等。但是无论喂多少药、打多少针都无效。所以这些种羊病死之后绝对不能食用,必须撒上石灰进行深埋,以防疾病的传播。而对于这些情况,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只是在日后逐渐发现的。


三、放牧种羊的艰辛


内蒙古草原千百年来的放牧习惯是“逐水草而牧”。1969年我们刚接受养牧种羊任务时,畜牧点大部分设在大阴山前的牧羊海周边。1972年随着种羊数量增多,草场载畜量越来越大,加上水质苦涩,盐碱又大,兵团战士开垦草原种植庄稼等因素,前山草场已经不适合种羊的继续发展了。16团领导经过周密的调查研究,决定种羊必须转移到水草资源相对丰富的地区定居,进行了种羊倒场工作,由大阴山前山倒场至后山,初步改善了饲养种羊的条件。

那时七连的小畜牧点一般养牧两群种羊,大畜牧点同时养牧三群种羊。每群种羊大约100只,最大的羊群不超过130只。行政管理上每个畜牧点各自为政,以班为单位独立执行任务,各畜牧点的总体管理工作由连队干部负责,他们每天深入牧羊点,视察与指导工作。养牧的具体业务工作全听当地的老牧工安排,他们大多数是土生土长的蒙古族人,具有多年的、丰富的养牧经验。那时一个畜牧点配备3~5名老牧工和一个班12~15名兵团战士,大家生产生活长年在一起,蒙人与汉人团结的像一家人一样。

我们刚到畜牧点时,放羊都由老牧工带着,贺计生是第一个带着女战士放牧的师傅。早上他带着一群种羊走在前面,我们两名女战士尾随着种羊走在后面,晚上如数地带回畜牧点。

同和太牧场的草场和羊群,从清朝起直至1956年公私合营前,属于当地几位世袭的蒙古族牧场主所有,是私人财产。1956年国家实行公私合营,当地政府按照政策赎买了他们的草场和羊群,并按照民族政策,允许他们保留一部分私人羊群。有时我们的种羊走丢混入了他们的羊群,按照蒙族人习惯,羊误入他人羊群是不还的。老牧工就去找牧场主交涉,要回我们的种羊,确保数量一只不少。


在老牧工手把手地传帮带下,我们这些17岁左右的女战士,很快地就学会了一年四季中不同的放牧技巧。

当地牧民有句俗语:“羊怕清明、马怕谷雨。”意思是说,到了清明这个季节,羊和马见到了青草,却啃不起来,枯草又不愿嚼,吃不饱,力不足,往往饿死或者累死,所以清明就是它们的鬼门关。老牧工告诉我们:一年之计在于春,如果这个时节羊群管理不好,全年这群羊就不好放了。

可是外国种羊的畜牧方式,与中国的山羊绵羊截然不同。外国种羊从出生起就享受圈养待遇,而中国羊群出生后就开始放养。两种不同的畜牧方式,是由不同的自然条件与畜牧环境造成的。

从年平均降水量来讲,英国约1000毫米;澳大利亚整个国家约419毫米,沿海地区为700~1500毫米;新西兰西部约1000~3000毫米。丰沛的降水量使得英、澳、新三国的牧草资源丰富,各类牧草的适口性、营养价值、利用率都高。养牧时牧场主把羊群赶到某个草场,草圈里的青草就能使羊儿吃的膘肥体壮。如果这个草场的草吃光了,换个草场继续圈养,成本虽然高些,但是便于规模化生产与管理。

而乌拉特草原属于戈壁型草原,气候严寒,年平均降水量只有200毫米,植被稀疏,牧草的饲用品质和草产量等级都不具备圈养的条件。再说,放养羊群是乌拉特草原上延续了几百年的传统畜牧方式,没人能够改变。

由于种羊从小就被圈养,所以它们中间没有头羊,个个自由散漫、没有集体意识。为了训练种羊“听话”,我们真是费了老劲儿了。

春天刚到,清明时节,乌拉特草原的小草就长出了嫩芽,种羊闻到了青草的香味,而草苗刚破土,羊又吃不到嘴里,急的它们就到处乱跑。这段时间为了管教好羊群,每天我们都要紧跟着羊群,围拢着羊群,跟着它们拼命地向前跑,目的就是不允许羊群分散开,不允许羊群乱跑。而往往这一跑,一下几十里地就跑出去了。

天快黑羊群该回畜牧点的时候,奔跑了一天的我们,有的脚底磨破了,变成了“瘸子”或者“拐子”。种羊经过我们一段时间精心的训练,每只羊都学得乖乖的,收群返回畜牧点的时候,我们打一声呼哨或甩几下鞭子,它们就排成“整齐的队伍”跟着我们回家了。

炎热的夏天,为了躲避强烈的阳光,白天羊群特别容易扎堆,这时一定要想办法让羊群散开吃草,否则羊儿容易被挤死或热死。傍晚天气开始凉快,羊儿这时才开始真正地起劲儿的吃草,吃的特别香。老牧工告诉我们说:晚上9~10点是羊儿抓膘的时候,宁愿让它们多吃青草,也不要急于天黑前回家。此时在草原上陪同它们一整天的我们,早已饥肠辘辘,饿得前心贴后心,口渴得难受,但谁也没有赶它们回家,而是看到羊儿吃的心满意足后才收群,回到畜牧点经常是晚上9~10点钟了。

有一年夏天放羊回来赶上一次大冰雹,鸽子蛋大的冰雹把种羊砸得直流鼻血。我们顶着木工排长送来的箩筐,不顾大雹子在身上乱砸,及时赶护着羊群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寒冷的冬天放牧,我们最怕夹着细小雪末的风沙,沙子把脸颊打得生疼。在滩羊场放牧的两位女战士记得,在一个寒冷的傍晚,乌拉特草原上刮着7~8级北风,收群回家眼看着距离畜牧点不远,可羊群就是走不回家。原来那天风太大,羊群逆风前行,好不容易走几步,一阵大风又被吹回来,她们心里那个着急,只恨自己没多长几只手,拦住不断倒退的羊群。

在老牧工的传帮带下,我们坚持在实践中学习放牧技术,遇到困难后认真总结经验。一年后我们不仅能独立的放牧,还学会了出门前看天气、品风向的本领,学会了“顶风出牧,顺风归牧”的放牧方式。草原上新一代牧羊人迅速成长起来了。


四、饲料准备与拦羊


那时外国种羊享受的物质待遇,是本地山羊、绵羊无法比拟的,甚至比兵团战士的物质待遇还好。如果说兵团战士还有吃不饱的时候,种羊绝对没有。

为了确保充足的饲料与营养,种羊都有户口、有口粮,青饲料、粗饲料、精饲料等都是定量供应。到了深秋和寒冬季节,喂养种羊的饲料都是根据它们的生理特点,按照所需的营养成分合理搭配的。青干饲料包括:胡萝卜、苜蓿草和芦苇草等;精饲料包括:大麦、玉米、黄豆、高粱、麦麸等。到了配种季节,大公羊除了喂足精饲料外,每天还要额外添加个鸡蛋,以保证大公羊的体力与体质。母羊怀孕期和哺乳期也要加足精饲料,像妇女做月子那样精心地照料它们。

负责饲料供应的是男战友,他们坚持精工细作、精益求精。胡萝卜洗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用板锹剁成均匀细碎的小快儿,苜蓿草和芦苇草要用铡刀切成一两寸长的小段,在羊群回来之前,把各类饲料分别撒在一溜长方型的食槽子里,以确保饲料的水分与新鲜程度。种羊喝水也有讲究,夏天必须早早地把井水打到木槽子里,让太阳把水晒成温乎的。冬天则不能过早地把井水打到木槽子里,估摸着种羊快到家了才开始打井水,以确保羊儿喝到的是温水,不患病。

每到傍晚,畜牧点收牧拦羊也是一景,全点的人站成一排,大家都伸开双手,一步一步地一起往后退,阻拦羊群奔跑,主要防止羊儿跑急了吃饲料患病。对怀孕的大肚子母羊更要留意拦住它们,减缓它们奔向食槽的速度,防止因奔跑和拥挤造成流产。种羊可聪明了,它们知道此时羊圈食槽里准备了丰富的晚餐,青饲料和精饲料都是它们的最爱,生怕去晚了吃不到,所以拼命的往前冲。有一次有位男战士一个踉跄没站稳,一只壮公羊从他那里突破,结果一群羊都跟着冲过了“防线”。那只带头冲过“防线”的公羊实在是太健壮了,体重百十斤,平日可以驮着人们跑起来,在美食的诱惑下它疯起来的劲头多大呀!


五、剪羊毛与药浴大战


在乌拉特草原,每年五月份我们开始剪羊毛,一年一次。虽然老牧工事先就嘱咐过:“为保证羊毛的长度,一定要挨着羊皮剪。”可最开始我们谁也不会剪,只能凭着感觉深一剪子、浅一剪子地乱剪。加上羊儿不听话,躺在那里按都按不住,一不小心还会把羊皮剪破,疼得它们嗷嗷叫唤,乱翻乱踢的,所以许多种羊身上都被我们剪得凹凸不平,别提多难看了。后来经过虚心请教与勤学苦练,我们都掌握了剪羊毛的技术,成为了剪羊毛的高手,羊毛剪下来后都能保持原形成为一个完整的毛团。

当年这些成年种羊的剪毛量,按品种与性别分,平均产毛量都比国产羊高不少。剪毛量最多的是林肯羊,公羊约15公斤,母羊约10~12公斤;英罗、澳罗和新罗的产毛量差不多,公羊约8~10公斤,母羊约6~8公斤;剪毛量最少的是边莱,公羊约6~8公斤,母羊约4~6公斤。

成年种羊毛的长度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与1967年鉴定相比,英罗母羊平均提高了29%,新罗公羊平均提高了10.9%,母羊平均提高了28.3%(摘自《兵团战友》1974年秋季某日报)。

为了防止种羊滋生寄生虫,每年剪羊毛任务完成后,我们都要为种羊进行一次药浴,俗称洗羊,场面非常壮观,就像打仗一样。

洗羊那天早上,各羊群在洗羊池附近集结待命,它们之间的距离即不能远,怕羊群不能迅速地赶过来洗浴;又不能太近,害怕混群。远远望去,十几群羊散落在洗羊池的周边,静静的优哉游哉地吃着青草,一年里种羊难得有这样一次盛大的聚会。

洗羊池被清理干净,按照兽医要求投放完敌百虫等药浴液后,第一群种羊就被赶下浴池。为了保持良好的洗浴秩序,浴池长约10米、宽不足1米,促使羊儿下水后只能按照排队顺序往前游,不回游。而羊儿自己是不情愿下水的。这时全畜牧点的人必须一齐出动,把羊儿抓着、拽着、揪着扔进水里。

那些体型大得像小毛驴似的边莱公羊和林肯公羊,劲儿大得很,拽都拽不动,想扔进水里更困难,经过一番尘土飞扬的搏斗,终于被赶下水,有时一不留神自己也被种羊带入水中,场面那个热闹,就像是一场激烈的搏杀战。看着羊群一只只乖乖的游过去,药水浸透了它们的全身,达到消除细菌和寄生虫的作用,我们还是很享受胜利者征服种羊的愉悦与快乐的。

六、种羊人工配种


秋季母羊膘情好,发情正常,排卵多,易受胎,有利于胎儿发育。我们抓住时机给母羊配种,进行人工受精,以提高受胎率和产羔率。最初开展种羊配种工作时,我们这些17岁左右的花季少女对此有说不出口的羞涩,但为了把繁育工作做好,我们努力克服害羞的思想情绪,在兽医的指导下认真学习人工采精和授精技术,严格按照技术标准操作,很快就熟练地掌握了这项技术。

在种羊配种前,公羊母羊是分开饲养的。到了母羊发情期,我们就把它们放在一个羊圈里,观察它们有谁发情,一旦发现某只公羊趴在了母羊身上,赶快进行人工干预,把它们分开。

首先把母羊的脖子套在架子上固定住,在母羊的右侧挖一个坑,以便人工授精时操作方便。我们把采集的精液,用输精管注入到发情母羊的阴道里,为了提高准胎率和多羔率,每只母羊要经过两次授精。为了充分利用公羊的精液,我们要同时给几只适龄的母羊配种,致使种羊的人工受孕率达到95%以上。由于技术操作准确,到了产羔季节,这些经过人工配种的母羊,都能产出一羔、双羔、或者多羔。看着这胜利的成果,我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七、重中之重的工作任务


种羊的出产环节主要包括:配种、接羔、保羔/育羔、断尾(用橡皮筋把羊尾扎紧,使其干枯后掉下来)、打耳号、建档案(标明羊羔的父母及兄弟姐妹,防止近亲繁殖,避免种羊品质的下降和退化)、打疫苗,羊羔断奶和分群等。下面我们主要讲述一下全年的重点工作接保羔。

每年春节前后,正值种羊接羔保羔最繁忙的季节,它直接关系到种羊数量的增长,所以团部首长、连队领导都非常重视,并将“提高接保羔成活率”列为全年工作任务的重中之重。我们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以饱满的工作热情投入到接保羔的工作中。

乌拉特草原的冬天特别严寒,而夜晚是羊羔出生的高峰时间,连里规定每天夜晚都要到羊圈查夜,以确保临产母羊能够及时地牵进接羔室,给生产的母羊接生等。夜深人静走在漆黑一片的羊圈里,偶尔听到几声像患肺病老人而实际上是种羊边莱的咳嗽声,还真有些恐惧。那段时间谁也别想睡安生觉,我们常常是枕着一捆长草靠着羊舍的火墙休息,有时一连好几天就吃住在羊舍里,还觉得人手不够用,有时只能睡2~3个小时。

母羊生完羊羔,我们把羔子的脐带剪开,抱到母羊眼前,母羊把羔子的黄液从上到下舔干淨,一会儿羔子就自己站起来。对于已失去母亲的羊羔和带病的羊羔,我们把它们放在大羊舍的子母栏里,便于亲自照看和喂养。三天后母羊跟着羊群出牧,羊羔则留在圈里由我们人工喂养。每个畜牧点养着一头荷兰大奶牛,每天我们都要挤下新鲜的牛奶,备好温度适宜的开水,定时定量喂给羊羔。到了下午4点多钟种羊放牧回来,那场面可热闹了,羊羔找它的妈妈;母羊找自己的孩子,相互“咩咩”地叫着,那情景在我们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由于从国外引进的基础母羊本身就带着各种疾病,所以许多羊羔从出生起就是体弱多病,我们的任务就是给它们定时的打消炎针和喂药,接着是彻夜不眠地照顾它们。为了配合兽医治疗患羔羊痢的羊羔,我们找来一些土砖头,放在火墙边烤到温热后垫到它们的肚子下,使其尽快康复。

对羔羊的母爱,我们也是从老牧工言传身教中学来的。一位战友记得,她到畜牧点的第一天,刚迈进羊圈的大门,就看见一只大母羊产下了一只羊羔。看着羊羔满身沾满黄糊糊的粘液,她感觉有点恶心,便从地上抓起一把干草,垫着捧起了羊羔。正想送进羊舍,不料“啪”的一声,羊羔掉在地上,站在身旁的老牧工贺计女一边心疼的说:“不脏,不脏,羊马比君子。”一边用双手捧起羊羔,招呼着大母羊走进了羊舍。这件事使她记忆深刻。

后来这位女战士向老牧工学习,像母亲对孩子那样悉心地照料羊羔。一次她饲养的羊羔生了口疮,她坚持每天用药水给羊羔擦嘴。有时羊羔打喷嚏,喷的她满脸都是粘液,她用袖子擦一下脸,继续接着干,直到羊羔病好为止。功夫不负有心。在大家的精心管理下,种羊的成幼保畜率,1973年达到了91.9%,1974年达到了93.3%(摘自《兵团战友》第476期)。

那时内蒙古兵团环境艰苦,羊舍里没有随时洗手的条件,加上接保羔时工作太忙,我们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个人形象,经常手上、身上沾着母羊生羔的血液、羊羔身上的粘液以及羊粪便等,特别是那双曾经纤细、绵软和细腻的双手,此时被冻得又红、又肿、又脏、又皴。说句真心话,哪里像是女孩子的手呀?当面对打扫羊圈和加工饲料的男战友时,我们都不好意思伸出自己的双手。可看见被自己精心照顾的羊羔欢蹦乱跳跟着自己跑时,我们会把一切肮脏、劳累、伤痛、辛苦统统地抛在脑后,羊羔能成活,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奖赏。

俗话说“三月羊,靠倒墙”,就是说,早春季节是羊群最难度过的关键时期,尤其对于羊羔,为让它们尽快适应乌拉特草原上的气候,增强抗寒抗病能力,每天我们都要把羊羔带到草原上进行运动,带它们吃青草。每当太阳升起,我们为断奶的羊羔打开羊圈大门时,它们总得撅着屁股、扭着腰,连蹦带跳的撒一阵子欢儿才能消停下来。当我们坐在草地上“天天读”时,它们就卧在我们身边听我们念语录,那情景温馨得很。

羊羔出生3~4个月该划归到大羊群了,我们的心情五味杂陈,一方面是恋恋不舍;另一方面又充满了成就感,真比吃了蜂蜜还甜,这就是种羊数量发展后的真实写照。


八、兽医与卫生员功不可没


在牧业连,兽医和兽医卫生员功不可没。由于专业特点,他们经常奔跑于草场与羊圈之间,经常是一脚泥水、一脚羊粪便。不管是严冬还是酷暑,不管是睡觉还是吃饭,种羊得了急症,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第一个到达现场进行救治。有时赶上一台复杂艰巨的手术,跪着趴着一干就几个小时,非常辛苦。全连开展的集中性工作,诸如剪羊毛、种羊药浴等,他们都要到现场,对病羊进行及时的治疗,种羊数量的发展与他们辛勤付出是密不可分的。

一年春季,老牧工周三焕放牧的一只澳罗母羊突然患了急病,经检查确诊是肠套症,于是两位女兽医卫生员立即给它进行了手术。没有手术台,就在女战士宿舍的地下铺一块塑料布;没有止血钳,就用晒衣服用的小木夹子代替。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手术成功了。又经过20多天的精心照料,这只母羊一胎生下了两只羊羔。当她们抱起这两只虎头虎脑的羊羔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九、专家的综合鉴定


在全连干部战士齐心协力下,特别是几年来坚持战斗在畜牧点的我们,用自己全身心地付出与汗水,终于换得了社会的承认与畜牧专家的认可。

1974年12月20日《兵团战友》第476期,在头版头条发表了文章《敢想敢干的年轻人》,专门介绍了16团知识青年饲养放牧进口半细毛种羊的事迹。其中写道:五年来,知识青年在老牧工的具体指导下,敢想敢干,艰苦奋斗,克服了重重困难,排除了种种阻力,把进口种羊养得越来越好。截止到1974年5月,由接收时的1661 只发展到了3680只,为自治区内外提供了良种公羊1570只……经华北农业大学、内蒙古自治区畜牧研究所等几个单位组成的联合鉴定小组实地考察,综合鉴定并且郑重地宣布:这些进口种羊的自产后代在体型,外貌,体重,毛长等方面都保持了原进口羊的特征,不仅没有退化,在生产性能上,还有所发展与提高……


这个结论真是来之不易,既是对我们几年来科学的喂养、放牧、配种、接羔等技术以及精心管理种羊的全面总结,也是对我们敢于吃苦,勇于奉献,刻苦钻研,团结协作精神的肯定。我们为自己在乌拉特草原上做出的贡献与成绩感到骄傲与自豪。

50年后的今天,乌拉特草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创于乌拉特草原的民歌《鸿雁》唱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每当听到《鸿雁》的歌声:鸿雁 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 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我们就会想起牧羊海,想起同和太,想起与我们朝夕相处的外国种羊,想起我们那逝去的青春……

历史是不可复制的,乌拉特草原,你还记得我们这些当年的牧羊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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