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卌年丨陈家强:一个高考落榜生的大学梦

陈家强 新三届 2020-08-25

老编的话:今年是恢复高考40周年。新三届大学生即77、78、79级通常被视为一个群体,聚集了“文革”十年被耽误的人才。新三届以平均6%的超低录取率,成为中国当代史上难以复制的一代。

他们有怎样的高考故事?他们的校园生活如何度过?本号特辟“卌年”和“校园”专题,征集新三届学子记录高考历程和大学生涯的文图稿件,共同分享新三届人永志不忘的那一段如歌岁月。


        今天的作者比较特殊,是同龄人中的高考落榜者。他的人生经历,曾经也可能是每一个新三届人的宿命……



作者简介

        陈家强,男,1956年9月出生,1974年高中毕业于广东省湛江市第五中学,1975年下乡插队于遂溪县岭北公社调丰大队知青农场,1980年招工到湛江食品进出口公司船队工作,1997年下岗,2003年失业解除合同,成了自由职业者。     



    今年是2017年,我国恢复高考已经40年了,致高考,忆青春。在40年前的1977年,经历了“文化大革命”的动荡,国家拨乱反正,停顿了11年的高考制度恢复了,这一重磅的消息在很多年轻人的心中无异是一个特大喜讯。从1966年发动了“文化大革命”起,很多中毕业生都失去了参加高考的权利,毕业或结业后都不能直接参加高考,全部都要经过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再从这些认为表现好的知识青年中选拨推荐一部分人去上大学,成为“工农兵”大学生。


在那特殊的历史时期,高中毕业后直接参加考大学深造是不可能的。1974年我高中毕业后,也失去了继续学习的机会,成了社会的待业人员。我父母单位的政工干部每天都上门动员我下乡,我在家待业一年后,出于各方面的压力,我也别无选择,无奈地响应了号召,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


在下乡的那天,商业局的领导,向我们下乡的知青,每人赠送了一套“红宝书”——《毛泽东选集》,我们戴上了“下乡光荣”的大红花,在万人欢送的锣鼓声中,告别了父母和可爱的家园,来到了遂溪县岭北公社调丰知青农场。


知青农场坐落在遂溪县的罗岗岭脚下,在调丰的荒岭草丛中建了两排石砌的小平房,这就是我人生刚踏入社会的新家。我们几十个知青来到了荒野山岗,就在这“广阔的天地”里,开启了人生之旅。


调丰知青农场其实是湛江地区商业局在调丰大队安置职工子弟所办的知青农场,就是把已经初、高中毕业的职工子弟推向社会,来迎合中央上山下乡的指示精神。知青农场的经营模式是自负营亏,自产自销。


农场实际相当于农村里的一个生产队,知青和农民一样都没有工资,报酬以劳动日记工分,到年底按工分结算分红。尽管我们一年到头的辛勤劳作,也没有分到一分钱的报酬,农作物的收成只能够维持我们这批知青的基本生活。


生活是非常艰辛的,米和菜都靠自己种植,如果天气恶劣,种植的青菜会接不上,没有青菜吃是常事,更加不会有肉了,青菜里的油更少得可怜,经常是酱油盐水伴饭。如果到了重大节日,能杀头猪来加莱,也能使我们欣喜几天。至于个人日常生活用品的基本开销,还需要依靠家里的父母提供。


调丰知青农场由商业局轮派两名干部驻场,做政治思想工作,农业生产由调丰大队派出几位老农带领我们几十个小知青干农活,种植的农作物有水稻、甘蔗、番薯、花生、香茅等等。我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土耕火种生活。


我们都是从城市来的知青,很多人都是从来没离开过家门,是“五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学生,更不懂怎么干农活,这繁重的体力劳动对于我们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考验,生活上的艰辛,真是让人无法想象。


当时的社会定律就是:凡是初中或高中毕业的知识青年,都要经历下乡的劳动锻炼,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两年后才有条件招生、招工、参军。这就是当时的下乡镀金论吧,也是唯一回城工作的条件。


我下乡以后就想,既然自己下乡了,就要既来之,则安之。虚心地向贫下中农学习,积极工作,要有好的表现,争取早日被推荐上大学或招工回城。在劳动工作中,不怕苦,不怕累,服从分工,重活,脏活都乐意接受,时时处处严格要求自己,让自己在这广阔天地里茁壮成长。


在下乡最难熬的日子是夏收夏种双抢季节,酷暑炎热,烈日暴灼,真是水煮头蒸呀,烈日把我的皮肤都晒脱了一层皮,田间的水也烫脚。既要收割早稻,接着也要把晚稻的秧苗插种,这样繁重的劳动要持续一个多月至两个月。


当时的生产工具落后,连最简单的收种机器都没有,全靠人工劳作。一整天都是面对禾田背朝天地弯着腰劳作,为了赶时间,炊事员把饭菜挑到田头,我们满脚泥巴都没洗就在田头吃午饭。吃完饭也没休息就接着干,一天劳动下来后,腰酸背痛,腰都伸不直,那苦楚和那情景真是没齿难忘。每粒谷米都是顷注了我们辛劳的汗水,这时才真正地体会到“谁知盆中餐,粒粒皆辛苦”。


知青农场的生活和卫生条件都非常差,苍蝇和蚊子像轰炸机撞人,饭菜放桌子上,一会儿苍蝇就飞奔而来,黑压压的一片。有时午睡一会也要落下蚊帐,否则它会贴你脸上干扰你睡不了。


我们下乡水田的蚂蝗特别多,有块水田还叫“蚂蝗塘”,在水田里干活一会儿的时间,双脚就沾上了好几条蚂蝗,用手都拉不开,只好用镰刀或石片来刮开,鲜血直流。有些胆小的女知青被蚂蝗吸上了,吓得大哭大叫,连蹦带跳使劲跺脚,怎么甩也甩不丢,这情景真是可笑又可悲,在这农田干活真是心惊胆颤。


到了秋季收割稻谷,水田干了,虽然没有蚂蝗干扰,干燥的稻草把人的鼻孑呛得难受,收割一天的水稻,喉咙就象火烧灼痛,有些人还会流鼻血。割下的稻谷脱粒要靠人用双手甩打,我甩打了一天的稻谷,两只手都疼痛发麻不能提起来,用一只手端饭盒去打饭都拿不稳,膀子像脱臼一样,晚上疼得睡不着觉。


我们不但要搞好自身农场的农作物耕作,还要定期参加公社的农业学大寨运动。组织青年特击队参加公社的万人兴修水库水利工程,在蓄修水库的工地上,肩挑手锄,夜以继日,一天的工作在15个小时以上,我们吃喝都在工地上,睡觉也在工地的简易工棚里,真是天当被子地当床。


更要命的是干了一天活后,身体被汗水腌得脏臭要洗澡,男生可以跳到水库里洗个痛快,女生可惨了,在这荒山野岭没有冲凉房,她们只好利用夜色筑成人墙,轮流提水来洗澡。劳动强度大,生活的艰辛,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下乡的日子,真是在挣扎和煎熬。很多知青都想方设法搞顶职或病退回城了,我没什么门路和办法,只好听天由命慢慢熬着吧,那情绪非常低落。1977年恢复了高考的喜讯,让很多知青就像在夜路彷徨行走时看到了星光,奔走相告,心中的喜悦充满了希望。都想通过参加高考,可以重拾课本,进入大学的校院。


我不禁怦然心动,求学的欲念死灰复燃。我的梦想也是希望能上大学继续深造。这样我也开始复习功课,千方百计地找复习大纲,由于条件的限制,我找到的复习资料也很少,白天劳动,晚上复习,我们知青农场的领导对知青参加高考这事情也不重视,还有点排斥。不准知青请假脱产参加复习。


当时的政治色彩还很浓重,政审工作很重要,领导的一句话会决定一个知青一生的命运,随时都会给你弄下个“不服从领导,无组织无纪律,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缺勤偷懒”的罪名。落个表现不好就过不了政审关,也会被淘汰。


由于自己的文化基础不扎实,加上也没有充分的时间复习,第一次参加高考就落榜了。我们知青农场只有一个知青能够幸运地考上了大学,他当时被借调到大队小学当代课老师,这样他就能利用课余时间复习功课。


高考第一次失败后,自己想上大学求学的欲望还很强,没有灰心,还要继续复习,准备第二年再参加高考,由于有一年的时间准备,虽然是白天劳动晚上才复习,我早起晚睡,非常努力,认为胜券在握,对自己充满信心。


由于自己急功近利,在临高考前参加了湛江海关在知青中招收海关关员的考试,我顺利地通过了文化考核,成绩很好,还体检合格了,只是等待通知报到了。我们这批新关员是文革后招收的第一批关员,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干扰,很多人的文化基础不好,招收这批关员全部都去上海海关学院学习业务,先学习后工作。


我可高兴极了,这不但能上大学,还有不错的工作,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就有点飘然了,也准备放弃了第二次高考,在临近高考的那些日子,再也没认真复习,只憧憬美好的一切。


命运真会捉弄人,我满心欢喜地等待去海关报到的通知,却一直迟迟没有音讯,后来据说是我的政审关没通过,我去海关工作的事成了泡影。真是老天戏弄人,在我的人生是极大的悲哀。


后来我还是带着受严重打击的心情参加了第二次高考,自己的心灵上和身体都受到严重的伤害,两天高考的时间都是带病参加的(发烧),也未能正常发挥,结果还是与高校失之交臂。


两次高考的失败,让我心灰意冷,对前途很迷茫,人生到了低谷。在参加高考的独木桥上,真是举步艰难,让我心身疲惫。


在我的人生中,有一个人对我的影响和帮助,我是终身难忘。他名叫吴鸿勇,是农场的农友,1968年的初中毕业生,1968年就下乡插队了,他虽然也是下乡插队,勤奋好学,以书为伴,饱读书诗。我是受了他的影响,也喜爱看书学习。1977年他被招工安排到了遂溪县建筑公司工作。


1978年的高考考场设在遂溪县的中学,因为我们知青农场到遂溪县有20多公里,当时的交通工具也很落后,考试完后就沒有公共汽车回农场了。我参加高考这两天,都是吃住在他单位。他把宿舍的床让给了另一个参加高考的女知青睡,我和他晚上就在他单位的阅览室的长椅上过夜(考试期间没有很好的睡眠)。


我们促膝长谈,谈工作、谈人生和理想。他对我的影响和帮助,我非常感激他,这农友情,很难忘。他非常支持我参加高考,可惜辜负了他的期望。


一晃40年过去了,当年恢复高考的喜讯,让我充满人生的希望,也迎来了失败的痛苦,没能走进大学系统的学习,是我人生之悔恨和遗憾。所有美丽的憧憬,都成为泡影。看着那些幸运的天之骄子,成为国家的栋梁,为国家作出的贡献,我为之高兴也羡慕。


回忆过去的一切,感慨良多,人生坎坷。真是人生如梦,命运是这样的捉弄人,也实属无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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