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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苑苑 2018-05-29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凯苑(陈苑苑),南京人,出生于上海崇明,1978年入学南京工学院无线电工程系,毕业后回母校进修自动控制工程,长于速度控制和实时控制程序设计,1988年移民澳大利亚Adelaide,1996年就读于南澳大学,毕业后做进出口贸易和民居房产投资,2013年读教育学研究生,现为澳大利亚在册数学教师,自小酷爱文学,常作随笔,在香港,美国,澳大利亚和中国大陆,均有发表。 

原题

开学第一天



这个标题像十五岁的作文,而不是五十岁的感言。


上了五十,你会盘点资产:自己有点什么,还想做点什么。我在中国读工程,做工程,在澳洲读管理,做生意。但工程生意都不是我的所爱。我真正喜欢的却是文字,数学和舞蹈;但也不想重起炉灶去做专业了。


于是东想西想,想去教书。因为有工程背景,可以教数学,教物理,教电工原理,教制图;有管理实践,又可以教会计,教理财,再加上中文和舞蹈。有这么多可教的内容走上教书的道路等于是资产重组。这对退休是很好的安排。


想清楚了,立即行动。因为教书要有资质, 那就得去读一个教育课程。但院校的“招生”已近末端。大半的机会均已错过但仍有最后一线希望。希望果然有,录取通知书来了:两个硕士研究生,一个普通研究生,均以数学为主修,我很满足。


学校开学是3月4号,周一。没有升旗仪式,没有感谢祖国的热辣辣的话语,亦不见校长笔挺着的训话,倒是在学生邮箱里收到校长的Email,说他也是初来乍到,同新生一样,得手捧地图赶赴一个个约见, 云云。


现代化的报到是在网上,节省人力财力。只要知道哪天有课,在哪个教室,自己去好了。但我心里不踏实。我第一担心的是在哪里停车,第二是各门课的教室在那栋楼里,到底还存在不存在,会不会搞错。

 

于是3月5号,我专程赴校。


我第一次跨进该校门是21年前,那会儿到澳洲不久,人际当然生疏,但最恐怖的是语言不通。在国内大学里学的是工程英语,但到了课堂上,工程英语,日常英语,全不见踪影,生生地像个傻子。校园是个什么样,根本无心去观察。记得有三五幢楼吧,大概没有超过十栋。如今校区足足扩大了三五倍,原先校园周边的草地变成了新开发的住宅区。虽然我自己没去重蹈工程的覆辙,但儿子却读完了工程,同我的自动控制很接近的mechtronics, 并成为设计工程师。惊讶之余,心里倒也有点骄傲的,为母校的发展,亦为自己的选择。


话说回来,开车进校园,停车场无数,却怎么也找不到停车位。费了不少时间,终于找到了供学生用的停车场。又去周游各个相关的教学楼,最终确定每一门课的教室的准确位置,然后领了学生证,并做了一个英文语言测试,再把开车路线牢记在心。就这样,整整用掉一天的时间。

 

3月6号,周三,正式上课。


我将三门课放在一天里,从 9am 到 4pm。为保证不出停不了车的事故,半小时的车程,我提前一小时动身。选择了讲究的休闲装,八点钟就远离梦乡,加入了上班的大军中。


果然,停车位俯首即拾。买了八小时的停车票,$1.20。各科之间有十分钟的间隙,却不够吃饭之用。故我准备的中饭,一反中式传统,一根切成块的德国香肠,一串葡萄,可以边走边吃。


没有迟到,开始上课。老师们是教你如何教学生,则个个以身作则,将教的方式融在教的内容中,如同写文章,可谓夹叙夹议。第一堂课,老师都让自我介绍,都有分组讨论,都将教学大纲发给每一个人,都有学生的作业)的选题;都给出一串的交作业的日期。我在小组里发言,和回答课堂老师的提问都比较主动,好像挺自在。


四点钟不到,一天的课程全部结束。

 

到了家,回顾这开学的第一天,没有21年前的兴奋,也没有当年的紧张,害怕,不知所向, 和手足无措。这归功于前一天的准备工作。功课能不能读得好不敢说,但这回的管理比较到位。不知道是这21年的人生经验所至,还是管理学位起的作用。


这一天几乎是完满的,包括穿着。于是我走向镜子,对镜一看,面孔固然可爱,但那一件法国制造的,既鲜艳又雅致的短袖套头衫,竟然——反穿着!

 

2013年3月7日,澳洲Adelaide

作者近影


(外一篇)


芦 斌



刚从中国回来,收到芦斌的短信,说约个时间喝咖啡吧。我回说,随时可聚,就到我家里来好了。

 

芦斌来了,还是轻轻柔柔的声调,还是细高细高的。就觉得她笑得很灿烂;大概是所有考试都结束了吧,那是高兴啊!正在我琢磨之际,芦斌做了一个面部的夸张动作——啊,我这才注意到,她笑时露出的一口整齐白亮的牙齿!我兴奋不已,高兴至极,拥上去给她一个亲吻!原来她的牙矫好了!!

 

芦斌是儿子的第一任女朋友,他们认识时儿子21岁,还在上大学。芦斌比儿子小一岁,在一所学院读医疗按摩,应是大专生。因为芦斌的家在维多利亚州,芦斌便住在我们家里,大房子后面的单元房。虽然他们独立生活,但毕竟朝夕相见。芦斌的家庭是个普通的家庭,父母未曾受过高等教育,但是个暖融融的家庭。于是芦斌便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善良,勤快,懂事,却对职业和前途不甚明了。她当初学医疗按摩,仅仅因为她的一个同学选了这个专业。

 

在他们相处了三年后的一天,我和芦斌闲聊,径直发表我自己的观点。我说,在你为一个感情关系做贡献的时侯,你自己也应当有所得。人生的事情是很难说的。又议论起职业来,芦斌说,十年之内,她要改行学营养学。我立刻说如果你要在十年里改变为什么不是五年,甚至一年呢?芦斌听进去了,随之申请入学,被南澳大学录取了。她很是高兴。这是2011年初。

 

2011年芦斌应当开始上学,但她决定推迟一年。她打算用一年的时间积攒一点钱;则在读书期间可以集中精力读书,少花时间挣钱。这年她已毕业,找到一份符合专业的工作。可偏偏事与愿违,按摩的工作费时、费力,收入还不如以前做咖啡店的服务生。她自然是很不愉快。到了年底,他们的关系走进低谷,儿子提出分手。四年的关系,一朝解除;两个人都不好受,芦斌更难过。

 

分手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住到哪里去。回父母的家不成,因为2012年她要在阿德雷德上学。出去租房,太昂贵,根本不可能。最后想到了我的住处。芦斌愿意,我当然同意。儿子则说,妈妈有过几次分离的经历,同妈妈在一起,相互谈谈,会有好处。在我这里,读书上,生活上,情感上,我们都可以有交流。从现实层面说,这也是最经济的方案。就这样,芦斌搬了过来,连同她的两只猫。

 

在我的住处,芦斌有三件事情同时开始;矫牙齿,上大学,及个人财务管理。

 

芦斌的牙齿真地是非常糟糕,乱得没有章程。因为是儿子的女朋友,我曾建议她矫牙,回答是没有钱。我不死心,之后又建议,我可以同她家里共同承担,双方父母各出一半,但也没有下文。后来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并不那么好,故没法实施矫牙计划。现在她同儿子分手了,我要把我这个任务完成掉。


我做了付全款的打算,却对芦斌如此说:费用我出前一半,她出后一半。原因是,矫牙越早越好,那时她已24岁,所以应当尽早开始。由我先付,就可以立即开始。芦斌付后一半,这意味着她要努力规划和省钱来付后面的一半费用。


芦斌不会管钱,她连一只猫每周的花费都不知道。可这回为矫牙,会有动力,节约的效果会比较好。芦斌同意这一半一半的方案。我知道这事拍定了;要是她的省钱计划不能完全实现,我来付就是了。

 

矫牙还真不是小工程。第一步要拔掉四颗牙齿。你可以想象一副牙床上多出四颗牙齿来,那牙齿拥挤到什么程度。芦斌很坚强,四颗牙一次拔掉,吓得我目瞪口呆。接下来是开学。功课压力大,矫牙的持续疼痛,加之饮食不便,芦斌生生的瘦下去几个公斤。我在旁边看得好心疼。但芦斌不诉苦。

 

芦斌果然喜欢营养学,故读得很有成效。她的基础差,高中化学没上过,她便赶在开学前上了一个化学预备班,把化学补了起来。她的数学也很不够,只有自己多辛苦。但学期结束,成绩比她想象得要好。当时同儿子分手时,她也真地考虑过回家去,那个维多利亚州的一个小镇。一年之后,她再回到家里,发现同儿时的伙伴们已经拉开了距离。相比之下,她也感受到我所给与她的读书上的指点,是她从父母那里得不到的。

 

为了矫牙,芦斌要从她一周$400的收入里省下$65来,很是不容易。但她做到了。我常问她,钱够不够,有没有问题?她总说没事儿。也的确没事,因为后一半的付款,她从未要我帮过一次忙。

 

也就是两年时间,芦斌的矫牙工程结束,同时大半个营养学学位也读出来了。如今的芦斌同两年前比,多了好多的自信:容颜变好了,一生的职业也在正确的轨道上,对钱的管理也基本没有问题了。一个年轻人有这三方面的进步算蛮不简单了。她当然笑得灿烂。而我心里更是高兴:高兴她有这般的改观,高兴自己为她做了我这个位置上应该做,而且可以做到的事情,高兴自己以此实践了我的信念:任何爱过我儿子的人都为我儿子的人生做出过贡献,我理应对他们怀抱感激,以予回报。

 

我对芦斌的所为,并没有征求过儿子的意见,只是通告了。 故不知道儿子的想法。有一次我问儿子,你怎么看我对待芦斌?儿子坦率地说:“太过好了”。我便继续问,那 Hrotek一家是不是对我们也是“太过好了”?儿子也回说是。我再问:如果我们被Hrotek一家善待,我们是不是也应当善待别人呢?儿子也还认为是。但补充说,the Hroteks对我们的爱更多,而我给芦斌的钱更多。我回答爱比钱更值钱。如果我能以别的方式给予芦斌更多的爱,我一定会去做的。

 

芦斌理应得到我的回报,因为我确信,她曾经真心诚意地爱过我儿子。在儿子同她分手之际,她是很痛苦的。但是她理性地审视自己,认为她当初对工作的不愉快,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了负面的影响。她对我如是说。她不曾想到经济上的索求,如果她要做,也有法律上的途径可循。同她的品行相比,我这个长辈做得很一般。

 

如今我们是好朋友。假期里我们总要见个面聊一聊;而且总是聊得忘了时间。上次同她见面,在我确知她已付完最后一次款后,我对她端出了我的真实计划:我是准备付矫牙的全部费用的。但现在我只付了一半。这意味着她在我这儿存着这一半的钱。任何时候她需要时,我会还给她。但芦斌仿佛无动于衷,没有任何“要”的表示。当然,我会按我决定的去做。我想,最好的处理,可能是她买房子的时候,那会儿这钱可以排上用场。说实话,这样做,我很情愿,很开心。

 

人生已经过了一半,让我感到骄傲的事情不多。但这件事,即如何对待儿子分手后的女朋友,我的确感到骄傲。这也是我们Hrotek家族的承传。

 

2014年12月1日,阿德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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