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丨陈小春:那份不了的情缘
老编的话:2018年是新三届大学生中的77、78级走进校园40周年。他们有怎样的高考故事?他们的校园生活如何度过?本号延续“卌年”“校园”“同窗”等专题,征集新三届学子记录高考历程和大学生涯的文图稿件,共同分享新三届人永志不忘的那一段如歌岁月。
学者简介
大学时代的作者
陈小春,1979考入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经济学系,1983年毕业,分到人民大学第一分校任教。1987年留学美国,毕业于西洛杉矶太平洋大学,国际贸易硕士。先后就职于硅谷500强公司:惠普、斯科、希捷等。主要从事商业会计、财务分析、内部审计和内部调查工作。
人与人之间命中注定的相遇被称为缘分。 1979年那个金秋十月, 36位来自祖国五湖四海的年轻人,走进了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经济学系的教室,开始了此生的大学同窗缘分。
我们班有几个特点:一是班里最年长的入学时30岁,最幼者15岁,两位同学走在一起就像父子同行(哈哈);二是女生只占22%,8朵彩花摇曳在28个男同学中(赞);三是高中毕业直接考入大学的和在职考入大学的比例很接近(大约56% 比44%),在四年大学理论课程中,对于没有什么社会和工作经验的同学们,受益匪浅;四是如果写一本人大政经79级班书,每个同学都是最生动的一章。
1983年人大79级政经专业合照
今天我只想说两位同学:张小见和刘国忠,两位在生命的长河中英年早逝的同窗。
张小见,北京人,记得他有着精瘦的身子骨,中等个头,苍白的脸,和我一样高中毕业高考入校。他家住在东城区,离我家不算远,我们熟悉后我经常开玩笑说:我一定在东四三条到十条胡同的几个小菜市场见过他,他一定鼻涕流过长江,被人打得稀里哗啦。他总是笑嘻嘻地点头说:是呀,多亏你救过我,我才长大成人进了人大。
我和小见有几次周六下午结伴坐车回家,我们一路要倒车三次,13路公共汽车东四十条站是我们最后分手的地方,下了车,他挥挥手就跑走,我总在想他急什么急呀?
坐在最高处的那位是张小见
大二期末考试给了一周的复习时间,其中的资本论课程是我最头疼的,那么一大本的经济理论对我这个认知有限的人,好像岩石堆里找井眼——四处碰壁。问小见复习的怎样,他一脸苦相地说:真想找马克思他老人家给补补课。
小见提议我们两个一起复习。那时候正是炎热的夏天,不知他从哪里找到两个小马扎和两把大蒲扇,我提了两个装满凉白开的水壶,找了个树荫坐下来背书。小见热得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抱着头坐在马扎上,前后摇着身子痛苦地背资本论,他说要把资本论一卷全背下来。我试了一下不灵光,那些句子我看着都不全懂,怎么背呀。
我决定背每一章的题目,然后再把每章节的头一段和最后一段看明白之后总结成一句话。到了第三天我让小见帮我验证我的背功和章节解释,花了3个小时搞完全部。他吃惊地说:你的办法还挺灵光,让人以为你是资本论专家了呢!结果最后我居然考了个优秀成绩。
大三开学时大家都日益繁忙,各自有自己的活动和交际范围,突然地就听说小见由于肝炎休学了,才意识到有一阵子没有看到他。然后听说他因为养病耽误太多的课时,索性就降级到八零级了,不在一个班了,大家就只有偶尔遇见时冲他招手点头的关系了。
1983年毕业拍合影照时,同学把张小见找来和我们一起合影。在大家的心目中,1979年入学走入政经教室的36位同窗是一个整体,永远的36 !
毕业两三年后,听说小见完成学业后去了外地做县长,很佩服他的实干劲头。有一次在家门口遇到小见,他说是到我们院子里拜访一位教授,请教工作方面的事情。他说他特别地忙,但是欢迎我有空去他管辖的地方玩。小见比在学校时还瘦,他自己笑着说他可以给竹竿产品做广告代理。他的脸色也是青白青白的,我想他一定是太任劳任怨了,嘱咐他多保重身体,他挥挥手,像从前一样跑走,这是我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1987年我到美国留学,一走就是30年。回国探亲时和同学匆匆忙忙地相聚,大家总是不厌其烦地回忆着学生时代的生活和各位同学的消息,包括小见,他们聚会时,也尽可能地邀请小见参加。一日同学,永远同学。
后来听说小见又查出肝病,这次是肝癌。不知道他医治了多久,最终在年仅49岁时不舍地走完了他年轻的人生,挥挥手,不再回来。
另一位难忘的同学是刘国忠。他是山东应届高中毕业考进人大,成为我们79级政经系的一员。他有着健壮匀称的中等身材,酷爱武术,喜欢打拳。眼睛不大却喜怒哀乐分明。他和他的老乡老于坐在我后面,有时听到他们两个轻声争论什么,国忠很容易激动起来,声音惊动到我。我回头问:你们不会打起来吧?要不要我去买些葱给你们灭火呀?国忠说:我们山东的大葱可好吃了,大饼裹上酱,呗儿香!说着就眯起眼睛笑起来,我知道他已经消火了。
刘国忠
我和国忠的交流基本是上课时回头小侃几句。在大四毕业前大家都在考虑职业和就业的城市地点,国忠问我有什么计划,我说尽量争取机会,最终还是服从分配吧。他说:我有个好主意,我每天早晨穿上我的武术行头,到班主任的家门口打拳,增强我的威慑力,估计我不会被分配到差的地方和单位。我当时笑他使用“武力威胁”。
一天我被叫到系办公室谈话,被告知将要分配去北京的教育单位,并且交给我一个重要任务:考虑到女同学一个宿舍两年相处,关系应该不错,因此由我去通知一位女生准备去南京的一个单位报到。
我当时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头脑简单,啥都没有想就高兴地回宿舍执行任务,结果引起轩然大波,被愤怒地臭骂一顿,我丈二和尚莫不到头。一位老大姐告诉我:这个事件的处理方式是不对的,应该由系里自己处理,我和室友们都是同学关系,没有行政权利,不应该由我通知他人的分配去留。我听了傻眼了,对自己的幼稚很懊悔,不知道如何收拾这个惨状。
两天后听说国忠高高兴兴地接受了那个职位,欢喜地去南京报到了,这个事件才得以平息。 而那位女同学是个仁慈宽厚的人,若干年后见到,对我亲切无比,热情厚待,我对她再次表示抱歉。而对国忠的感激不是别人可以理解的。
大学一别20多年和国忠没有什么联系,只是从同学互相打探的言谈中知道他在南京已经成家立业,有个贤惠的妻子和乖女儿。
微信时代到来,我们的班级建立了自己的微信群,大家踊跃地抢着说话留言。国忠对我说:小春,你如果来南京就住在我家,赶上我回山东老家,我就留下家里的钥匙给你,你就当是自己的家随便来住。
国忠的女儿结婚时,班里许多同学赶到南京贺喜,每个同学都开心地像自己的孩子出嫁。接着国忠幸福地当上姥爷,然后退休享受逗孙之乐的开心生活。
2013年人大79级毕业30年聚会,左一刘国忠
有一天一下子就来了个坏消息,说国忠由于糖尿病并发症住院做了手术,几个同学赶去看望他,大家都纷纷留言表示焦虑和慰问,我谈了一些自己对这个病的控制和调养经验,国忠开朗地感激大家,轻松地说:没事,会注意的。
我们的心还没有完全放宽敞,国忠病危的消息就来了,然后就是弥留和平静地告别了人世,享年55岁。一个在新时间概念下还属于青年人的国忠,就这么撒手人寰了,我们痛失同窗的悲痛和生命无常地无奈,是无法完全用文字表达清楚的。我们1979级政经系的36人在走了小见和国忠后变成了34人。
不对,我们是永远的36!我们同窗的缘分是不能用时间、天地、阴阳或者任何东西来分割的,我们带着期望和责任走到了一起,带着性格和特点磨合交流,带着憧憬和目标完成人生,带着美好和成就天地相通。我们不了的同学情缘在歌声里、浪花中、阳光下、月弯边,无穷无尽,涓涓细流,永远,永远!
陈小春系列
原载微信公号“URC她世界”,本号获许可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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