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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 | 梁进:从劳动大学到南开大学的进化史
我进入南开的故事讲给南开大学的原校长侯自新听,他说你写下来,我帮你发表。
我是从知青考入安徽劳动大学的,77级。
考前报志愿不敢报高,连安徽大学也不敢,更别提清华北大了。考后也不知道分数,至今也不知道有没有委屈自己。但当时已经感觉非常幸福了。
过了一年之后,事情起了变化。
安徽劳动大学的名字不怎么好听,但因为历年来的右派教授多流放此处,其师资力量反倒超越许多如安徽大学这样的城市学校。
我们学校地处皖南宣城山乡,老师学生心怀不满,想迁校。于是,搜集此处不宜办校的资料,上访。1979年春天我们学生在老师们的鼓动下,停课。一半步行,一半火车,进入合肥,占据了省政府大楼。
劳大77经二班的团支部
我当时以一个合肥藉的女学生的口吻,写了一篇致母亲的信。信的结尾说,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山里去上学了,让我去参军,去上自卫反击战场去吧。同学们把此信与告合肥人民同胞书一起,张贴在大街小巷。
占据了7天7夜之后,合肥警方开始强制措施,抓了4个学生。我是第一个。大概是合肥公安局长(我记得他姓尹)在现场认为我最嚣张吧。关了23小时后放了。
那是我第一次进监狱,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骂政府。我们被抓的人的名字,后来还出现在在安徽省委文件里。我开始担心自己的前途,担心毕业分配的不利的可能。这个时候想到了跳过分配,报考研究生。
作者的劳动大学同学。毕业证上是安徽大学,其实一天也没有在安大呆过
回校不久,上面将劳动大学大卸八块,分别迁并到合肥、芜湖、安庆、蚌埠等地,农茶二个系留下。迁去合肥等地的学生中,77级不动,留在原地完成余下的一年半的学业,毕业证书会是安徽大学等等。我们上访闹事成功了。
这件事情,几十年后,特别是后来到了美国看到许多大学也不在城市里,也处乡村,想想也许不一定对。
以上是我报考南开经研所研究生的原因和背景。当然,合肥是不敢考了,北大也没有把握,南开的世界经济强烈吸引我。
准备考试时最怕的是统计学,因为我们学校根本没有这门课。真正考试时,果然吓得不轻。统计学的考卷上只有4题,每题25分,我看了一题不怎么会做,先做下一题。又一题不会,再下一题。做了两题,回头再看。这个时候我突然人晕了起来,背上汗直流。差不多有5分钟吧,那时自觉很长时间,人是在恐怖失望之中渡过的。心想两题去掉50分,完蛋了。
终于,想到了大概的思路,凑合着做完了。我之前之后身经千考,那是我唯一的一次炼狱似的经历。
后来在南开经研所,知道出题的是陈荫枋先生。他老先生给我们教社会经济统计学。第一堂课一开始,他幽幽地问,谁叫梁进?我回答了。他说,你是我考卷里的最高分。我表面平静,内心翻滚。
陈荫枋教授,美国经济专家,社会经济统计学老师
统计学之外,自然是英文没有底气。我那时只有一本小于手掌的英语字典。所有考试完成之后,我给自己打了各科的成绩,感觉有希望没有把握。然后,就是在人人操心分配的闹闹哄哄之中,等待。
一段时间后,有别的同学接到了初选通知书。其中有隔壁一班的顾海良,社科院,现任教育部行政学院院长。丁任重,四川财经大学,现任四川师范大学校长。我们二班的冯金华,武汉大学,现上海财经大学教授。他们纷纷去所报学校复试去了,回来之后又接到录取通知书。
南开大学给我的信来了,打开是一封落选通知书。这么迟才来的信也就是没有什么希望的。我心想我已经尽力了,认命吧。
再往下看,附上各科考试成绩。失望之情转化为委屈了,震惊了。各科成绩与我自己的评估都很接近,只有英语是9分!
不可能呀!我知道是弄错了,但不知道是怎样弄错了。这个时候,同学劝我说,你要去一趟南开,去申诉吧!我立即准备钱,去学校边上的汽车站。
那天我走在路上,天空飘起雪花,我想象着遥远的天津,心中忐忑,又有隐隐约约的期望。一个念头出现在我脑子里,如果,就算成绩能改变,改变过来的成绩还是达不到录取标准那怎么办呢?花了这么多的钱,费时费力,不成功的话,又耽误这边的分配,不会两头空吧?在犹豫之中,我看到了邮局。对,发电报吧。一份电报南开大学招生办公室,另一份发给我报考的导师陈国庆。如果他们能改分数,成绩合格的话,让我去复试,我再去!
我的导师陈国庆教授
我又回到学校里等待。
时间过了整整一星期。我同寝室的同学张双柱一手拎着热水瓶,一手摇着一封信,老远的地方寻到我,喊着,梁进,你的信,南开来的信! 我忙打开,竟然是录取通知书。信上除了抱歉,还说根据成绩,免去我的复试,直接录取。
天呐。我忘了所有的事情也忘不了那一天。我也永远记着热情爱护我的学长,芜湖考试院长,诗人张双柱。
作者劳大同学张双柱,现在是一名诗人
过两天又接到了陈国庆先生的信,他说本来就打算写信说,你各科成绩都挺好,英文9分太遗憾了,再花时间努力补补,明年再考我的研究生吧。没有想到,是招生办弄错了。我就跟他们说,录取,录取!
原来,英文考试是两部分,一部分是文字,70分,我考了43分,一部分是听力,30分,我考了9分。统计成绩的时候,只统计了9分这个部分。那一年的录取标准是,一门可以不及格,要在40分之上。两门不及格,都要在50分之上。我的成绩已经比之前去复试录取的部分其他同学高出许多了。
当年中国的金融专业有六个教授,南开就有三个。中间是钱荣堃先生,左二是作者导师陈国庆先生,另外一个是王继祖先生
就这样,我甩掉了凶多吉少的毕业分配,来到了南开大学经济研究所。到南开后,同届的经济研究所同学很诧异,来复试的政经世经两个专业加在一起是9个人,怎么开学时,一个没有少,倒反而多了一个呢?这个家伙来路不明啊!
时过境迁,每每回忆此事,感觉造化弄人。南开大学的招生办如果没有将考生的成绩附在落选通知书上的话,我不会是今天的我。
作者就读的南开经济研究所,就位于这栋南开主楼的六楼,大楼的尖顶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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