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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丨翟 滨:我的朋友胡启新

翟 滨 新三届 2021-04-24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翟滨,中国人民大学贸易系商经专业78级。上大学之前在北京西郊一大型机械厂当过8年翻砂工。大学毕业后当过北京市国企干部、中央级报社记者,1986年去日本自费留学。1989年初回国自办公司,和大型国企合营过,也被大型国企聘用过。之后移民加拿大至今。

原题
我的朋友胡启新



作者:翟 滨

 

作者注:写此文的目的之一,是希望有知道胡启新下落的朋友给个信息。不胜感谢。(2005/11/7)

此文挂在网上N年后,经朋友几经辗转找到老胡,才终于复联了。(2020/11/3)

 
有位网友在读到网上有关胡启新的一些文字后,说老胡有一颗伟大的心,想听听他的故事。说实话由于一个极为意外的原因,老胡在几年前和所有同学、朋友失去了联系。我也只能借此地此话题,讲讲我知道的老胡的几件小事,希望在互联网时代重新联系上他。
 
(一)35年前,胡启新捐助了我1000美元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叶,自费出国留学对大陆人来说,基本上是一个梦。胡启新大概是我们班中第一个自费生,那时自费出国留学光有钱还不行,还得有亲戚朋友担保,他大爷在美国定居多年,所以,他在经过一番苦练托福考了600多分后,于1984年去了美国。

他去美国留学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学一个MBA,然后回国创业,因为在国内是学商业经济的,他到美国见到了沃尔玛就非常兴奋,老惦记着将来在中国做它甚至超过它。因为留学的钱是他大爷借给他的,而他在需要还钱之外,还要交学费(后来有了奖学金),还需要攒出回国创业的第一桶金。(那时候国内钱大,几万人民币就能干不少事。)到后来我们都知道,他带回国创业的几万美元,是靠勒肚皮以下的所有需求硬攒出来的。

在同学聚会上他曾笑着说:“给你们每月十美刀的伙食费,你们谁能在美国过一个月?” 然后他就细讲他是如何十刀过一个月的:在市场大减价那天,买一大堆土豆,一大堆胡萝卜,一大堆洋白菜,便宜货中的便宜货一概撮堆儿。不过没油水也不行,还得买一些鸡皮或猪皮,然后用最大号的钢种锅烩在一起貌似东北名菜“乱炖”,油大盐大的。再然后,将乱炖装进一个个饭盒中冻上,每顿饭拿一盒出来就米饭充饥。两年MBA又两年美国公司打工就是这么过来的,直到他回国前已经做到公司财务副总了,仍然如此。

1985年底,我不知动了哪跟筋,也想自费留学。(主要是闭关锁国政策闹的,年轻人逆反心理以为不让看的都是好的,哪像我儿子这一代对国外没好印象一门心思就觉得哪儿也不如北京好。)那年月,一个月才挣几十元人民币,想去日本留学至少需要一次交学费、保证人金等1000美元,按当时黑市汇率已然过万了,想想真比登天还难!没辙,只好厚着脸皮写信给刚去美国一年的同学胡启新,求他帮忙。当时是真的不知道他是靠每月十美元伙食费维生的,否则怎么好意思张口。

启新很快回信了,说没问题,他将借1000美元给我。

待我顺利留学日本,一年多后,胡启新有事回国,假道日本住在我家,顺便玩几天东京、京都。我那时刚把老婆孩子接去不久,手头较紧,省吃俭用储蓄在银行的钱也就将可将能还上他,有点犹豫是不是这次就把这笔钱还给他?

我LP是深明大义的人,看出他也绝不宽裕,就要我毫不犹豫地把钱连本带息还给他。但他却说什么也不要,只是说,咱这一代人能出来留学太不容易,这两天我看出你还没脱贫,缓一缓再说吧,即使将来你有能力,这钱我也不想你还了,你把它作为一笔资助金,看咱班还有谁想出国留学缺钱,就把这钱借给他,等他能还得上时,再转借给别人好了。
 
1987年孟春,作者在东京大学大学院门口

我当时感动得不得了,心说这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四海心江湖气的哥们儿了!但是看到他身上穿的内衣,不光前后都是洞,脖子那儿的松紧口也已经完全泄了,只能靠他的宽肩膀挂住,咬咬牙,钱还是给他带回国了。(当然,利息他是坚决不肯收。)不久得知他也果然又借给另一个急需钱出国的同学了,有了这笔“巨款”,这个同学遂顺利到达了美国……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还真好奇,这笔钱不知已经转到哪里了……

用启新本家胡适之的话说,助人的钱“永远有利息在人间”,那真不是钱能计算的。胡适用钱资助的最有名的例子是借钱给李敖,也是一千元,也引发了一些故事。只是不知道胡启新家谱里有没有胡适这一号,历史有时真有大小轮回啊。但是不管有或没有,那慷慨悲歌倾囊相助的燕赵之风,即胡适所说的“利息” ,却是永在人间的。

当年的文末跟帖选
 
——说几句题外话:我们这个年龄的人都知道$1000是什么概念,当时没有对个人的汇市,在黑市$1000可以换到10000左右人民币。我1989年回北京想在二环内买个四合院定居,看了几处房,看上了紧挨着宋庆龄故居(当时是儿童福利基金会)、占地约1000平米的一个二进院。跟屋主谈价,他说急着出国定居,一口价2万人民币,还得是现金。快办手续时居委会说,院内住着10来户居民,你或者继续收租(每户约10元/月)或者有本事把他们迁出,就可以自己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了……我和LP都觉得有点烦,就放弃了。呵呵
 
(二)中国证券业创始人之一
 
我的书架上有一本胡启新的赠书:《证券投资学》,纸已经开始变黄了。洋洋洒洒二十几万字,那是老胡第一次“海龟”回国时(1989-1990年)的大作。当时这套丛书被认为是中国证券业的启蒙著作,曾影响了一代证券业者。

说起来,胡启新应当算得上改革开放后归国创业的第一拨人。当年,他们几个在美国就认识的朋友,仿佛约好了似的前后脚归来,干的第一件大事是创立中国的证券交易所,启动中国的证券交易市场。于是在当年的政策环境下,先有了“联办”。(即1989年3月15日成立的证券交易所研究设计联合办公室。)但是,他心中的理想却既不在金融也不在证券。

     
1989年风波前夕,我在日本呆得烦了,看到国内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一拍屁股也回国了。晚上闲着无聊就去胡启新家找他下围棋。(他下围棋路子极野,不讲章法全靠智商高和你拼,对我们这种二把刀水平感觉还挺刺激的,但遇上我们班曾拿过湖北省名次的专业级老X就没咒念了。)那天一进门,却见他满屋子桌上地上墙上哪哪放的都是纸片、资料、还有英文的中文的各种书。他说:“对不起,你去找老Ch他们下去吧,没瞧哥们这儿正忙着呢吗?著书立说呢。”

胡启新当时正在“联办”,筹备阶段百事待兴,忙得不可开交。他想拉我过去帮忙一块干,我不懂金融证券,就和LP商量不如先一起过去听听他们讲课。

那时,“联办”好像是在崇文门附近一个破旧的宾馆里办公,每周他们有几次讲座,由胡启新和也是美国海归后来名震中国金融证券界的几个大咖轮流主讲。有时去得早了,就帮老胡他们用当年江姐许云峰那种印《挺进报》的油印机印一些讲义。后来这些讲义敛吧敛吧就成了中国改开后最早的“证券业丛书”,刘鸿儒主编,往出版社一送就这么印刷发行了。


看着现在中国证监会的大厦,当年的主讲者们人五人六的坐在里面划圈、签字、发指示,谁也不会想到中国的证券业就是从这帮人手里折腾起来的。(那时候证券市场啦炒股票什么的还未被党国认可,有点半地下试验性质。

再后来,年轻气盛的我们觉得整天做这种政府公关(很多听讲者是政府官员)似的半启蒙半传教的事忒没劲,就各自去忙乎自己感兴趣的事去了。

好像又过了几年,一天突接到胡启新一个电话,说他正在广东呢,一个当年给他在“联办”打下手的人大同学(晚我们几届,学金融的),也是他那本《证券投资学》的责任编辑小F(姑隐其名),弄了个“xx证券公司”袖了几千万块钱(北京话,意为拉来),请他一起干,坐第二把交椅,同时在北京上海深圳办分支机构先行开始营业。老胡想请我做北京分公司的经理。当时我刚和老婆从前苏联东欧转了一大圈回来正好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就答应了。

干了一段,小F和老胡开始出现矛盾,过招斗法,这也很正常,但我们下边干具体事的人就难受了。小F喜欢美女,请来了某演艺大腕的妹妹给我做秘书,后来又把他的红颜知己、前中国“首富”的办公室主任W小姐挖来给我做副手。定力修行都不太够的我有点招架不住了,只好向老胡请辞。老胡坚决不允,说:“你丫拍屁股颠了,我怎么办?”

后来,他想出了“老牛对嫩草”的妙计,把对证券业极有兴趣的刚从日本海归的比他大几岁的同学老Y弄进来给我助阵,但老Y比我们还书呆子,见着美女就筛糠的主儿,哪见过一左一右的这阵势?最后,“俺们仨”在娘子军和党代表的夹击下狼狈不堪抱头鼠窜,前后脚离开了证券公司。
 
(三)以天下为己任
 
1978年,我们这帮子三教九流,从五湖四海村镇城乡考到北京来了,来上大学,上当年排在北大清华之后号称全国第三的人大。瞧这名儿起的,现在怎么听怎么别扭,怪不得这几年在广东人弄的大学“排行榜”上老是往后出溜,名不正也。但是当时校系领导更牛,私底下告诉我们在这里学的可不是雕虫小技,乃治理国家的屠龙之术,“你们的未来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当领导。还有一条路,那就惨了:你拿着咱们的毕业文凭去职介所找工作,恐怕连扫马路都不会给你做!”

当年的大学可是天下奇观啊。我们班年龄最大的同学1947年生(生在旧社会),入学时已经三十多了;有一河南来的老哥居然还有俩半大孩子。最小的同学还不到十八,除了一双眼睛贼机灵外,满脸的懵懂,好几个礼拜不知该叫几个大龄同学叔叔阿姨还是大爷大妈。像我们这些中不溜的就比较自在一些。

胡启新是北京人,算是老三届最后一届的。1968年初中“毕业”去了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要说有人哭哭咧咧,他可是胸怀大志去的,据说除了一件老羊皮袄,他只有宝书四卷和世界地图一本。然而,在内蒙古放了几年羊,整天风吹草低有点儿烦,以他当年曾熟读三国等“兵书”以为欲取天下、必先逐鹿中原的韬略,就把自己从内蒙古想法调到了河南。所以,当全班新生见面会上自我介绍时,老胡一口北京腔却自称来自河南,还时不时整出两句河南话“中,中”的,就见怪不怪了。
 
(图片选自网络,文图无关)

老胡一向是以天下为己任的,这一点从他当年在班里的表现可以看出来。在中国的大学里有个简单的公式,能力+智商=分数。分数高的同学会对分数低的造成无形的压力,在分数和考场上老胡给人印象较深的事,是考试时间才到一半,所有人都在焦头烂额拼命想答案做难题时,胡启新咳嗽一声,站起身走到教室前面,把他的试卷递给一脸惊惑的老师,再回回首冲满脸惊惑的全班同学来一坏笑,就“迈步出监”了。

留在“监”中的同学闷闷地“嗡”了一声,每个人心中七上八下,开始翻腾开了,有人心说,平时很少见丫用功背书做题,这回答不上来了吧?也好,早死早托生,省着干坐在这儿更难受……

第二天,成绩公布,第一名——胡启新,“嗡”!“嗡嗡”!!这回大家心里就不只是翻腾了。

更让人闹不明白的是,当绝大多数同学还在那里死背书本为几分成绩点滴表现互相较劲时,人家老胡已开始琢磨“功夫在诗外”的事了。

那时候,人大校舍很大一部分还被解放军二炮占着,北京有家的学生一律走读住不成校,真成了秀才遇见兵了。胡启新当时住在和平里一带,老Ch也住在那附近,这哥俩基本上每天蹬自行车上下学。有一天,胡对Ch说:“你发现没有?咱回家必经的、你每天骂骂咧咧的这条破路,现在正在修,将来可能叫北三环路,路边上有不少批发市场,二级的三级的都有,咱可以在回家的路上顺便对他们进行社会调查,谁让咱们是学经济的呢,这不比在课堂上听那些老掉牙的从苏联贩来的什么‘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强多了吗?”
    
当年的大学生考察北京市场。(图片选自网络,文图无关)

 老Ch是导演型人才,算是班里少数几个在全方位可以和老胡“有一拚”的男生,脑子快、心肠热(他的故事以后再说),俩人一拍即合。那时,北京还基本是个到处大兴土木的大村庄,从人大到和平里今天车水马龙寸土寸金的北三环路,当时还基本看不出路模样,暴土扬场全是土建工地,人称“刮风扬灰路,下雨水泥路”。冬春的北京风头正劲,可怜两个大孩子,骑着两辆破车,灰头土脸就闯进了大钟寺一带的水产啦水果啦等批发市场。

那时批发业还垄断在国营企业手中,商人也大都还没练成奸相。胡Ch们一进门,门房就忙不迭的通报进去:“大学的同志来搞社会调查啦!”里边上至书记下至主任,如朕亲临,沏茶的沏茶,让座的让座,俨然上级领导视察基层的阵势。老胡老程也人模D样的开始跟人家侃,什么“国际形势是这样滴......”云山雾罩一番,然后,这哥俩多半每人拎着仨瓜俩枣一条鱼什么的一脚高一脚低蹬车回家了。

20多年后,已然成为美国某南部大城成功数码商的老Ch那天打电话闲聊时说:“要搁现在,先不先门口的保安就能当你是骗子把你打出来!”唏嘘之间,慨叹人心之不古。
 
(四)老胡和他的女人们

写下这个题目,我很犹豫。这回的文字太难写了。当事人大都还欢蹦乱跳地活着,网络世界这么小,传到她们耳中是早晚的事。这种爆炸性题材,早晚会将我炸个粉身碎骨。

我知道,老胡是敞亮人不会为此类事计较,再说写这些就是为了寻找他让他看见。不写吧,啥事也没有,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是对于读者了解老胡、朋友寻找老胡增加了障碍。思来想去心一横,除了老胡其他都用化名,且最隐私的一概不谈。努力把握分寸吧。

花园里的女人们。莫奈油画

悬梁刺股两年多,在美国拿到两个硕士学位(MBA企业管理和MIS管理信息系统),随后又工作了两年,胡启新觉得时机成熟了,怀里揣着扎脖儿兼勒肚皮攒下的几万美元,1988年第一次海归创业。他的志向是,从经济的最基本元素——商品的运动即进销调存、贱买贵卖开始,从小做大,进而大到能够像沃尔玛那样影响和改造社会与民生。

1989年风波之前,我也从日本回到了北京。因当时绝大多数同学都有工作,踏踏实实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小康,拉家带口的谁有心情陪他“玩的就是心跳”呀?所以只好拉我这个大闲人和另一准备辞职下海的同学组成三人帮,从广东进货在北京批发。

为了省钱,我家成了临时仓库,他们对我的评价是“长得不像做生意的”,于是我顺理成章被委任为仓储部经理。那会儿,老胡精力充沛,白天蹬着平板三轮团结湖—>海淀—>公主坟满城送货,晚上还经常去舞厅跳舞蹦迪。

一天,他打电话通知我说有一叫什么“玲”的女孩要来我家提货,是他在舞厅里认识的好友,希望我见人即发。过一会儿,来了一个二十几岁的漂亮女孩,穿着洋气时髦,谈吐不俗,自我介绍某顶尖大学刚毕业不久。她挑了大约5、6千元的货,按照胡总经理指示,先签白条后付账即可,我只好拿张白纸画成表格一五一十写清品种数量,要她签字。她在一旁早就不耐烦了,嘟囔说没见过这么麻烦的,就写个款数不就行了吗做过生意没有啊?

好容易签完字,我LP做事认真,觉得这么大一批货应该让她把身份证号码一块写在单子上,她立马拉下脸说没带坚决不留,后来我只好做老好人,就这么交货放她走了。

第二天,胡总大发雷霆,说我们不会办事,“都是朋友,要什么身份证号码呀?!”此后,这个女孩又来提过两次货,总计达1万5、6千元,但一直没有结帐。

直到半年后有一天,胡总跑到我家沮丧地说:“M的让这个小丫头给骗了,好容易找到她家,她妈说刚办好手续去英国留学了。不知道住哪没法联系。”我心说我也有三分之一股份在里边,就当给你丫交个学费吧。

这样的事,发生一次应该就记住了,但是后来(不到一年)又一个姓L的漂亮女孩赢得了他的好感。她和他跳舞、学英语进而同居,然后就求他帮她办了美国担保,出了所有的学费和一年的生活费就先去了美国。他打算每年抽空过去看看她、帮助她并希望和她在美国结婚。万万没有想到这L姓女子过去不到一个月就跟别人同居了,并且拒绝还钱,不再搭理老胡。

L姓女子曾经和老胡来过我家几次,当时我和LP对她的印象不好,话大,还爱说谎,可是几次提醒老胡丫鬼迷心窍怎么也听不进去,还差点伤了和气。直到L姓女子到了美国不再和他联系,他才醒过闷儿来。至今还能想起那天他跑到我家,忿忿地说“TM的丫到底为什么呀?”的哀伤情景……

1995年,老胡第二次海归创业,又认识了几个女子。可能是他长了教训,也可能是否极泰来,后来的几个倒还都不错。(二次赴美时还曾和一个Ch姓大导演的妹妹热恋很久,此处删去500字。

回国后,交往的一个女孩比他小很多,苗条秀气,温柔贤惠,成了他的第二任妻子。结婚和生孩子的时候我都在场,当时他事业如日中天。(和amazon前后脚成立了线上卖书线下实体的“75Z”,所有书刊CD等一律75折,我还在他的和平里分店买了一套古龙全集。)我们都衷心祝他家庭幸福,事业蒸蒸日上。但是没想到,公司里的一个他很信任的女人却几乎毁了他的事业。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作者附言:此章内容比较敏感,大部分已删除,只留下几个不那么敏感的小故事。以上文字仅凭记忆,可能会有错讹。如果因此不慎伤害了哪位,本人先致歉意,愿负全责。 )

 
(五) 逐鹿中原
 
话说1990年,我和老胡结束了“三人帮”公司,而后又告别“联办”,劳燕各自飞。胡启新不知动了哪根筋,重温了兵书上“逐鹿中原”的古训,竟直奔古都洛阳,打算以洛阳为胡氏商业革命的根据地,逐步将事业扩展到国内其它大城市。那个年代,那个年纪,有这种雄心壮志一点都不奇怪。到达古称“豫州”的洛阳后,老胡稍作安顿,先去拜谒苏秦墓。

洛阳太平庄村南的苏秦墓

胡启新立在苏秦墓前,数千年历史奔来眼底,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发誓要在十三朝古都干出一番事业。

他要“游说”的第一个人,是在洛阳声名显赫的青年企业家王天纵。王天纵是当时国营大厂洛阳肉联厂的厂长,说洛阳肉联厂很多人不一定知道,但要说民工和学生的看家肉食“春都火腿肠”,恐怕不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老王当年四十出头,是北京大学生物系的老博士生,而胡启新是1990年代初美国海归的硕士,俩人惺惺相惜一见如故。王总马上拍板决定,成立中美合资的“华美生物科技公司”,王天纵任董事长,胡启新为总经理。随后即高薪聘请一些在生物学和医学方面研究有成的专业人士,共同开发带有高科技成分的生物试剂产品,抢时间抢机遇,边开发边投产边投放市场。

这时候,市场部门就成为公司的重头了,洛阳虽为中原重镇,但中国的版图早已不是战国时的模样,在战国地图上找不到的北京、上海等“要邑”市场规模已是洛阳的数十倍以上,老胡夜读《吴子兵法》中的“应变”一章,深获启发,立马决定北上北京,去找当年在学校棋逢对手的同学老Ch。老Ch当时研究生毕业后留校教书,每星期只有几小时课,生活闲在滋润,可也常觉闷得发癫,一拍即合,兼职作了“华美”北京分公司的经理,主管北方市场的营销。

老Ch上任伊始,招了几个主打市场的新人。小Z是个女孩子,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而且能力很强,做事风风火火却有板有眼,为人泼辣而又不失朴实。胡总到北京视察时印象不错,偶尔也会对别人夸小Z几句。但是不知为什么,她的销售业绩总是上不去,老胡老Ch都挺着急。

另一个小伙子,人称“靓仔”,长得极帅酷,总爱穿一身名牌,喜欢新潮玩意儿,说起话来云山雾罩,了不知南北。胡启新不喜欢他,认为靓仔不够踏实可靠,有时派他个场面上的事还可以,但不可重用。

古都洛阳


一次,公司准备拓展南方市场,派了小Z和靓仔等几个人,带着几十万元的样品去打中小城市。一路参加各种展销会、推广会下来,大受欢迎,样品就卖了近一半(还有一半是赠品)。据知情人讲,这里边靓仔实际上居功甚大。靓仔有一个长项,就是在酒桌上特能扇乎。白天不停地展销推广,晚上还要陪客户应酬,半个月下来,把小Z等几个累得是病的病、歪的歪。

大功临告成时遇到一个大麻烦,十几万的现金必须得有人亲自送回北京,否则很危险。当时,不知是银行系统还是公司系统有问题,他们不能把现金通过银行走,只能人肉带。最后,刨下伤病员,老人儿里就只剩下靓仔了。为赶时间他买了张火车站票,站着挤回北京,一路上仅靠方便面就开水充饥,几天几夜的火车下来,靓仔满嘴起泡,据说回到北京公司时人已经频临虚脱了。

大家说,瞧把你丫臭美的,三伏天还西服领带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干嘛?!但是当他把上衣、衬衣脱下来时,浑身胶带竟绑满了十几万现金。粘粘糊糊地揭下现金,露出了一身快化脓了的痱子。交完账,靓仔没来得及看到大家惊愕的表情,当场就晕了过去……

老胡这帮人牛就牛在既是理论家也是实干家。在合资企业风风火火卖试剂的同时,老胡又把从美国学的“资本运营”那一套拿出来“游说”王天纵和河南、洛阳的各级领导,那些领导土则土矣,却也是明白人,就让他们试着把国营的洛阳肉联厂改制为股份有限公司。然后由老胡跑北京“联办”疏通关节,在其试点的半合法的“国家”法人股市场先行上市,筹得了大笔资金;数年后又成功在上海交易所上市。

可惜的是,虽然我们几个人手里都攥有若干“春都”的原始股,可王天纵这位总策划人之一却积劳成疾,没有看到最后的成功,40多岁就英年早逝了。

怀书去洛抱剑辞秦。当年同学为我篆刻的闲章

中原几年,鹿虽逐到了几只,但那时候哥几个年轻气盛,易被轻松得来的胜利冲昏头脑。胡启新提着新赚来还烫手的几桶金,照搬美国大亨经验,(今天看来这仍然是个天才的决定,只是时不我与,那会儿才九十年代初啊)开始在郑州投资房地产,(好像是寸土寸金的火车站附近),希冀快速强势滚成超级富豪,以便全力投入到他的商业大鳄的梦想中来。内中详情像极商战连续剧,但现在还不便细说……

总之,不到两年血本无归重新归零,苏秦背剑的战国故事重演了。这时的他是不是又去拜谒了一回苏秦墓不得而知,但是杜牧的七绝他却肯定暗诵了:
   
胜败兵家事不期,
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
卷土重来未可知。

2018年9月,胡启新在北京后海一家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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