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与您失联
毕业40年回眸丨张敏:三同学被扣派出所,我乔装班主任前往搭救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丁东小群 Author 丁邢
本文作者
张敏,1949年生人。1978年春由矿山考入山西大学历史系。1982年春毕业后,供职于山西省地方志办公室,历经编辑、副编审、编审。主要从事方志期刊和《山西年鉴》的编纂工作,直至退休。
作者:张 敏
我是1964年由浑源中学考入太原六中的,赶上文革,1969年1月到西山矿务局杜儿坪矿当坑下工人。又赶上1977年恢复高考,毕业后到省方志办当编辑,直到退休。屈指算来,这辈子前后共当了18年学生,9年工人,27年编辑,线条清晰,履历简单,属于一安顿下来就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不作他想,也永不挪窝的那种。
我从未用过手机,老伴有一部,亦仅限于通话,输字极慢,每操作一次,就出一头冷汗。我们身在新时期,却过着上个世纪的生活,如两具走肉,混迹于候鸟群中,南来北往,年复一年,名曰怡情养寿,实则无所事事,虚掷光阴,昏昏噩噩,也十数年矣。薛源同学说我生活乏味,徐方同学说我太过古板,陈建平同学说我落伍已甚,刘幼生同学则不时投我以鄙夷的目光,口中还轻声嘟哝出两个字——痴呆。咱们班如果要评选最与现代化生活脱节者,我看是非我莫属了。
话说1978年入学伊始,我因离家太远,无法走读,就在省委党校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我看刘幼生同学每天跑家太辛苦,就邀他同住。那年月不兴学生在校外租房,他母亲极不放心,就声称要对我的家庭背景和工作情况做全面调查。究竟以何种方式,委托何人进行,我均不得而知。刘幼生同学并未从房子里搬走,然而这却是我平生第一次接受此类政审。
话说1978年冬季某天,张铁纲同学慌慌张张找到我,说张燕铭、刘幼生、宋大川三人被扣五一东街公交车站派出所,让我以班主任的身份前往搭救。我面相显老,且两鬓斑白,又特意穿了一件中式对襟棉袄,匆匆前往。警察同志对我十分客气,我狠狠批评了三位几句,双方又说了些场面话,此事就算了结,并未惊动系里。事情已过去四十多年,是否是张铁纲溜回来报信,我已记不太清楚。
话说1981年秋,小女到了该上学的年龄,我爱人一上班,她就无人照管,成天在我的宿舍里捣乱,搞得我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没过几天,丁东同学告诉我说:他爱人邢小群已经找过山大附小的老师,同意接受我家小女入学。听闻此语,顿时心头一热,倍受感动。我并未向丁东同学求助过,贤伉俪却能主动急难解困,着实让人难以忘怀。几十年来,我们一直心存感念。
话说不记得哪年了,也不记得是哪位教授,要求每个同学写一篇论文。我生性慵懒,全未在意。交卷前一夜方抱佛脚,钻到租借的小屋里,一个晚上草草炮制了一份半文言文体的卷子,记得好像是有关清政府闭关锁国政策的。第二天硬着头皮交了卷,心里还惴惴然,怕挨批,不料发下卷子,竟得到称许。后来再看那篇文章,才深感当时识见之浅陋、学养之粗疏、观点之偏激,文革大批判的底色仍未褪尽,哪里能称得上是论文呢?由此也可窥见,因为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教授对学生的要求也是不高的。我现在身在三亚,月底回了太原,看能否找到那份卷子。若能找到,自当和盘托出,可为日后增加点谈资笑料吧。找不到也就算了。(详见附文)
话说毕业分配改派期间,在校园里偶遇王成美书记,他说省方志办(在省政协院内)那里可能缺人,到省政协找他的同学或可办成。到他家草就一信,信封上六个大字“刘秀峰同学收”。我当晚即到省政协,经传达室指点,顺利进了刘秀峰家门,是一位儒雅长者,清癯刚健。接过王书记的信,略一看,即聊起历史方面的话题,相谈甚欢。他在信的空白处写了一长串话,当即就让我去见同一院子里的徐一贯。进门一看,又是一位儒雅长者,白皙瘦弱,有学究气。看了信和批语后,说方志期刊急需编辑,不日即可调入。果然不出一个星期,我就到地方志期刊编辑部上班了。我去王书记家致谢,未及细说,有客人来,匆匆退出。王书记送出门外说:办成就好。
大约过了半年多,省志办分管人事的处长是个老太太,也叫刘秀峰,左手举着王书记的信,右手厾点着我的办公桌,大声呵斥道:好你个张敏,这是王成美写给我的信,你怎么就找到刘主席那里去了!原来这位老太太,与王书记是工农速成中学的同学,而我找的那位是原省高院院长、省政协副主席,二位都叫刘秀峰。听了我的告知后,王书记哈哈大笑,连声说道:歪打正着,歪打正着!时至今日,王书记开心的笑容犹在眼前,朗朗的笑声犹在耳边。
话说当年我们全班赴西安考察时,与盛北星同学并无多少交集。登华山时分了几个小组,我们这个组的徐方同学把段小玲同学拉了过来。盛北星听闻后,使尽浑身解数,非要到我们这个组里来。一路上对段小玲大献殷勤,百般呵护,组里的同学们都有目共睹。可见这个老盛是早就“为君起下不良意”了。他退休后周游世界,遍历名山大川,却惟独对华山之游情有独锺,其实是“深有意焉”的。
话说2019年初春,盛北星来海南,我和刘幼生陪同作驱车环岛游。旅途中我得知此君生日为正月初五,阳历2月2日。我是正月初六,阳历当为2月3日。他竟长我一日,是可忍孰不可忍!路过海口,拜访厉志强同学。更令人惊绝的是此君竟然与在校时几无变化,依然微黑精瘦,依然聪明绝顶,两个大眼珠子忽闪忽闪的灵气十足,不知是从哪里学的驻颜之术。我怀疑他和马云是近亲,都是外星来的。
话说同宿舍的几位室友,打交道最多,印象亦最深,不能一一道来了。要我点评的话,张燕铭最为温厚,刘幼生最为机敏,宋大川最为清逸,裴小敏最为疏放,王守恩最为从容,我则最为散漫。几位室友的回忆里都说到我,均属过誉,实不敢当。不过是尽一点老大哥的本分,矜宠一至于斯,能不使我汗颜?其实我心里有数,我入学时是带工资的,而且数额在班内最高,每月62元。他们大都吃喝用度过,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吧。
话说话说,到底有多少话要说?说来说去,都是闲人闲话。就此打住吧!
2022年5月22日于三亚
与大学同学在一起,后排右一为作者
附文
写于1979.3.4
闭关一策,封建之产物也。中世纪封建诸国多行之,中华民族封建统治末端行之尤甚。此策败于鸦片战争,全面推行当始于十八世纪中。当其时也,欧美诸夷工商发达,几见危机,殖民活动,至爲猖獗。其视皇朝爲鱼肉,虎视眈眈,垂涎三尺,必欲瓜分净尽而后快者,已非一日矣。当此强敌,清廷惶惶,盲目排外,闭关锁国。自以爲外拒夷商,可御商业资本之渗透;内愚氓黎,可弥百姓造反之隐患。岂非务全保安之良策乎?不料宇内变革,今非昔比,历史车轮,不屑螳臂,封建陈腐,朽木难支。枪砲数响,敝门半开;闭关一策,顿作尘埃。当初之策,良欤?不良欤?不尽良欤?今人追论及此,臧之乎?否之乎?不尽臧否之乎?
夫闭关一策,于内扼杀商业,阻滞流通,囿圄民族资本之发展,此其一也。盲目排外,闭目塞听,偶有新议,视爲异端,桎梏科学文化之发达,此其二也。此二者已将中华民族之元气丧失殆尽,乃至远远落后于外界,诸如因循守旧,孤陋寡闻,顾盼自雄,屡爲笑柄,处涸辙以犹欢,坐井底而呱呱之类,又何需一一枚举耳。是故闭关一策行也,挨打之姿成也,水火之阱自陷也。列强逞雄,竞相鱼肉,其势必矣。
或曰闭关一策于外有反对侵略之作用,予以爲未免过誉之。
闭关一策,于外但可爲须臾应急之权宜。关既闭,于内则师夷长技,厉精图治,求制夷之术可也。皇朝不然,于外未以为须臾应急之权宜,而以为百年保安之长策。于内未以爲师夷长技,厉精图治,求制夷之术之时,而以爲欺世愚民,妄自尊大,蒙昧主义统治之始。内外二者,并行不悖。是故予谓皇朝之行闭关一策,一似自缚手足、以头抵门而拒盗者。貌似御敌,实乃助敌;貌似自卫,实乃自杀。貌者实者,岂可同日而言之哉!自缚手足自杀助敌之实罪既同,以头抵门貌似自卫御敌之虚功安在?虚者实者,孰微孰著,分明昭昭然,奈何以虚功之一叶障目,而不见恶果之泰山乎?恶果之泰山既见,犹恋恋然津津然于虚功之一叶者,不亦惑乎?闭关锁国,一至开门揖盗,再至丧权辱国,诚为必然之势。当时人尚有“师夷长技”之倡、“万马齐喑”之歎,今人而过誉之,岂不悲哉!
避虚就实,予以为皇朝闭关一策,岂但不良之策,实爲误国祸国卖国亡国之策。不啻当否之,且当口诛笔伐,使国人深恶痛绝之。
嗟夫!国人自尊之心亦强矣,自谀之技亦工矣,足见闭关一策贻害我中华之久之甚!二百馀载后,复有“四人帮”者趋步效颦,变本加厉,祸国殃民,几危宗社,洵爲明鉴!皇朝闭关一策之声讨清算,此其时矣!
山西大学新三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