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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丨刘光生:​消逝的刘屯小学,前身是香火很旺的尼姑庵

关注本号☞ 新三届 2023-04-05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刘光生,1947年出生,唐山四中1967届高中毕业生。1968年底到丰润县插队,1971年起在丰润县生产资料公司任政工员,丰润县高丽铺公社、老庄子公社任团委书记。1976年调返唐山,先后在唐山地区环保办公室、唐山市环保局、《中国环境报》社、中国环境文化促进会等部门做宣传和管理工作。

原题

消逝的刘屯小学




作者:刘光生

十年壮丽天王府,化作荒庄野鸽飞。——大半个世纪过去了,每次来到地处唐山市东南端的南刘屯,我都忍不住要在这片废墟上站一站,这时随着心绪的起伏,难免会想起这样的诗句。这片废墟是当年唐山大地震留下的,它的旧址是刘屯小学。它之所以让我伤感、凄凉,因为刘屯小学曾是我的母校,我曾在这里度过六年的难忘时光。

1957年,作者(前右1)全家合影。前中为作者父母,后中、左为大哥、大嫂,后右为二哥,前右2为妹妹,前左1为侄女,推车小孩为侄子。其中,妹妹、侄女、侄子也是我的刘屯小学校友


01
刘屯小学大约是在1950年前后建校的,附近居民都习惯称它“大庙”“老姑子庙”“皇姑庵”,因为这所学校前身就是一座香火很旺、规模很大的尼姑庵。
我是唐山解放前夕在这座尼姑庵附近建设里出生的,对尼姑庵的旧貌留下了一些零散的童年记忆。这座尼姑庵建于唐代,整体建筑坐北朝南,庙门呈拱券状,上方题写着“古刹常明庵”几个大字。尼姑庵地势很高,门前有一道影壁,给寺庙增添了几分幽深和神秘的色彩。进出庙门有一道宽大的石头门槛,由于进出人多,磨得明光锃亮。尼姑庵占地约三四个足球场大,庵院西面是一片圈起的坟场,其余地方为宅院,有几十间殿堂住室。我上学时,院内还散落着几块刻纹精致的柱石和墓碑,其中两块巨型石材,正面非常光滑,不知是从坟地挖来还是殿堂拆下来的,当作了乒乓球台;院内还长有十几棵粗大的古槐,两棵枝杈繁茂的老海棠,掩映在殿堂教舍中间,给小小校园增添了几分古朴、幽静和美丽。

五年级时,我们几位“学习小组”同学合影。前排左起陈学忠、卞宝光、刘贺光;后排左起作者、杨东廷


我是1954年秋季入学的,当时按规定入学儿童必须年满7周岁,我由于贪玩家里管不住,母亲只好找到我本家叔叔、刘屯小学校长刘恩选,提前一年把我送进了学校。记得开学第一天,老师把我们这些小朋友领到学校操场上发的课本,课本扉页上印有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国语课本第一课只有三个字:“开学了”。这个操场是在原有坟地基础上平整出来的,听大人说,这片坟地平整前埋葬着从建庵以来几个朝代死亡的尼姑,由于很多墓前都竖立着砖塔,老百姓俗称它“塔园”。平整操场时砖塔拆毁,挖出的棺材形状特殊,又宽又长。
改建小学后,这座尼姑庵庙门、前殿及前殿西边的平房留给尼姑们,学校在原庵院东墙上另开了大门。除把原有大殿改为教室外,学校又陆续盖起几排石砌焦顶的标准教室。留在前院的尼姑们解放后陆续出嫁,最后只剩下一个老尼姑,法号叫云龙,固守着剩下的残庙。这个老尼姑为了看家护院,养着一群大狗,这些狗非常凶悍,一天到晚蹲在庙门内外狂吠不止。平时,我们这些孩子都不敢接近庙门,上下学总是小心翼翼地绕着走。

1960年,作者(右)和大侄合影


在刘屯小学念书,先后有三位老师担任过我的班主任,这三位老师都是女性,当时都三十上下岁。
周丽章是我的启蒙老师,她中等个子,脸型方正、微胖。记得每次临上课打铃前,她都会站在教室门前,端着教具迎候我们这些学生。周老师任班主任期间,曾生了一个小孩,但不幸很快夭折,我亲眼见到周老师坐着人力车抱着小棺材,一路嚎啕大哭去坟地送葬。料理完小孩后事,周老师很快就回到课堂,当时她眼睛红肿,走上讲台第一句话就是夸赞夭折的小孩,说小孩手心长着横纹,本来是个有福气的人,可惜命不好。
周老师对孩子疼爱,也同样体现在我们这些学生身上。我们班有个李云生同学,家里很穷,平时衣着非常破旧,有一次周老师看见他棉衣几处露着棉花,一边责怪他妈妈,一边主动拿出针线给他缝补。

作者小学一二年级的”成绩单”,老师都写着这样评语:“该生淘气贪玩,学习不知努力”


侯淑英是我们三四年级时的班主任,她瘦高的个儿,戴一副黑边眼镜,说话举止温文尔雅。侯老师不单教过我,还教过我的妹妹、侄女、侄子,和我们一家人都很熟。侯老师性情温和,给学生的印象总是阳光、开朗,其实她背后的家庭生活很不如意。
在我印象里,侯老师爱人当时在政治上好像犯有什么错误,我到侯老师家串门,很少见到她丈夫,唯独有一次见到了,但他躲在一旁,始终警惕地望着我,不说一句话。
侯老师有一双儿女,儿子叫小弟,活泼顽皮,爱踢足球;女儿叫小妹,漂亮开朗,也喜欢舞蹈、跳猴皮筋一类活动。小妹大概是为了想改变自己出身不好的命运,年纪不大就匆匆嫁给了一个粗俗的社会游民,婚后吵架不断,经常挨打。
王淑媛是我们五六年级时的班主任,王老师也许是长期教毕业班的缘故,对学生的学习抓得很紧。当时我贪玩淘气,老管不住自己,每到夏天,经常趁学校午休偷偷到附近大坑游泳、到田园里偷瓜偷西红柿吃,学习成绩一直中游偏下。王老师见我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很是着急,怕我考不上中学,几次找到校长告状(她以为校长是我亲叔叔)。一次刘恩选校长到我家串门,见我正在吃饭,半严肃半开玩笑地说:“好哇,刘光生你是念书干瞪眼,吃饭抢大碗”,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1960年,作者考初中的准考证。记得当年“小升初”的录取率不足60%


为提高我的学习成绩,王老师分配班里几名学习好的同学——卞宝光、杨东廷、陈学忠、刘贺光和我结成学习小组,后来我在这几位小学友的带动下成绩提高显著。其他任课老师,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于光远,他教我们体育。于老师事业心非常强,数九寒冬往往天还没亮,我们还在睡梦中,他就来到学校操场吹响口哨,召唤我们这些家住附近的同学快快起床,到学校去跑步。
我们班同学中,年龄一般都比我大几个月乃至一两岁,最大的是我们班长,叫李志明,大出一般同学三四岁。这位老班长当时留给同学的印象不大好,因为他总是以“老大”自居,时不时欺负我们这些年龄小的同学。记得他家路途较远,中午经常不回家,不知是由于家里穷还是故意想占同学便宜,经常不带午饭,饿了就和班里带饭的同学索要。
1955年部队实行军衔制后,我们这些小学生平时就对军人很崇拜,对军人佩戴肩章更是羡慕。这时,李志明和几位班干部商量后,也按“官位”的大小,用纸各做了一副一杠几星或两杠几星的肩章,趁老师不在时,戴上这些“肩章”在教室里来回转悠,向同学们炫耀,把我们这些什么也不配戴的“小兵”眼馋得不得了。李志明好像在小学毕业前夕就终止学业,参加了工作。

1950年代刘屯小学教师合影。校长刘恩选(二排左3)、 教务主任张XX(二排左5);我一、二年级的班主任周立章(三排左3),我三、四年级的班主任侯淑英(三排左10),我五、六年级的班主任王淑媛(三排左2);还有音乐老师范玉珍,体育老师刘锺旭,自然和历史老师曹振华;还有申鼎臣、田瑞岩、倪XX、李文英、安肇新老师


02
我上小学时,每次全校师生聚会仪式都非常庄严,除升国旗、唱国歌外,还有一项特别内容——就是放飞和平鸽。放飞鸽子,今天的学生聚会已不多见,但在当时却很普遍。因为那时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刚刚结束,人们对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非常珍惜,和平鸽正好寄托了人们的这种愿望。除放飞和平鸽,当时很多公共场所,都悬挂着毕加索1949年为巴黎世界和平大会画的那幅著名的“和平鸽”版画;学校教室和很多家庭,也都张贴着一幅“我们热爱和平”的年画,画面上一男一女两个充满童真的小孩,手里各抱着一只雪白的和平鸽。
那时学校经常举办少先队活动,每次活动,同学们都高唱《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这首歌由郭沫若作词、马思聪作曲,歌中唱道:“我们新中国的儿童,我们新少年的先锋,团结起来继承着我们的父兄,不怕艰难,不怕担子重……”。那时,同学们继承父兄未竟事业,献身理想、献身革命的愿望非常迫切。

1950年代刘屯小学教师合影。背景是刘屯小学内“大庙”改成的教师办公室前


我是二年级下半年加入少先队的,入队仪式上,高年级同学给我们戴的红领巾,大队辅导员给我们讲的红领巾寓意:“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是用烈士的鲜血染成。”
我们大队辅导员是一位从抗美援朝硝烟中退伍的军人,在我记忆里他20岁刚出头,脸色黢黑,冬天总是穿一件用缝纫机扎成一道道的志愿军棉军装。当我们戴上红领巾那一刻,辅导员对我们的严肃问话,让我铭记至今:“同学们,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光荣的中国少年先锋队一员了,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当革命需要牺牲自己生命的时候,你们每个人是否能够做到?”
当我们这些刚戴上红领巾的孩子机械地同声回答“能做到”时,辅导员却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们立即回答,你们回去都好好想想,想好了单独回答我。”几天后,我主动找到大队辅导员,郑重表示:当革命需要时,我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1950年代刘屯小学教师合影,背景是刘屯小学校园教室前


上世纪五十年代,全国上下都沉浸在对英雄无比崇拜的氛围中。当时,如果有人问我们这些小学生喜欢看什么电影,回答准是:“打仗的”,喜欢听什么故事、看什么连环画,回答准还是“打仗的”。那时,《红孩子》《董存瑞》《上甘岭》《狼牙山五壮士》《仇恨的火焰》《五更寒》这些电影我不知看了多少遍,电影中苏保、张忠发、董存瑞、五壮士、蒋三、刘拐子这些英雄名字和他们的英雄故事,我“眼”熟能详。当时看电影特别有意思,当屏幕上出现八路军、解放军打胜仗时,我们这些孩子就使劲鼓掌、欢呼,当看到坏蛋欺负穷人时,就大叫、哭闹,爱憎十分分明、强烈。
学校经常请老红军、老八路、抗美援朝战斗英雄来校作报告,给学生讲战斗故事。一次请来一位长征干部,这位长征干部四十多岁,只剩下一只腿、拄着拐杖。他讲起红军过诺尔盖草地的艰苦经历:“当时毛主席都把马杀了,我们没粮食吃,就嚼草根啃树皮,后来连草根树皮也找不到了,就把皮带解下来煮着吃。”回到家,我曾把自己的皮带解下来使劲咬了咬,对红军长征时的艰苦经历敬佩不已。我们临校——解放路小学有个经常拉手风琴的大队辅导员,脸部严重烧伤变了形,当我们听说他曾是志愿军文化教员,是在朝鲜战场上负的伤时,非但不觉得害怕难看,相反对他都十分崇敬。1958年秋,最后一批志愿军从朝鲜战场上回国,我们这些小学生曾到唐山火车站欢迎。我第一次见到真实的迫击炮非常好奇,当看到一门迫击炮挡板上有一个弹痕时,非要缠磨看迫击炮的战士讲战斗故事。

1950年代,刘锺旭和范玉珍两位老师结婚,老师们道喜的签名布面


节振国,是由开滦赵各庄矿矿工成长起来的抗日英雄,他的事迹在唐山地区广为传送。1958年春天,冀东烈士陵园在唐山市西郊落成,陵园烈士遗物展示厅里摆放着一把节振国劈杀日本鬼子用的大刀,我对这把大刀爱得魂牵梦绕,以至每到星期天就跑到烈士陵园,专程去看这把大刀。那一年,反映节振国事迹的传记文学《赤胆忠心》(王火、刘谈夫著)出版,刚上四年级的我专门买了一本,反复阅读,以至最后把这本纸张薄脆的书籍读烂。
我上一年级时,班里有个叫王玲五的同学,她的姐姐王姗五原在唐山一中读书,和我二哥是上下班的同学。抗美援朝时,王姗五坚决要求参军,牺牲在朝鲜战场上。王玲五只有一个妈妈,在市南郊的十五中教书,家离学校较远。当我从二哥口中得知王玲五的情况后,每次放学都主动找到她,坚持送她回家。因为途中要过一片庄稼地和乱葬岗子,送她回来时我一个人非常害怕,但一想到护送革命烈士的妹妹,心里就充满荣誉和责任感。

体育老师刘锺旭和于光远。两位老师从解放初期就在刘屯小学任教,一直工作到1070年代初刘屯小学改为带帽中学——唐山四十一中


03
上世纪五十年代,是经济体制变革剧烈,各种政治运动频发的年代。我恍惚记得,童年时街道路口每到晚上,就有义务宣传员用铁喇叭宣讲抗美援朝最新战报、停战协定。我上小学时,赶上了“揭露胡风反革命集团”“农业合作化”“城市公私合营”“整风反右”“大跃进”和“揭露彭德怀反党集团”一系列运动,这些运动或多或少,都在我头脑里留下了印象。
1955年5月,“胡风反革命集团案”公布时,我正上一年级,记得家门口南大门外,挂着一排揭露胡风反革命集团的连环图画,从人物造型一眼就可以看出:“胡风是个大坏蛋。”随着揭露“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深入,各地开展了肃清反革命分子运动。当时学校宣传栏也公布过几封咒骂共产党的匿名信,叫大家认辨字体,协助破案。

1958年,范老师带领学生到附近农村生产队,宣传“除四害”知识


1956年“公私合营”——即对城市个体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时,大街上经常遇到敲锣打鼓传送合营喜报的人群,当时我们这些小学生对公私合营也偶有议论。我们班有个于伟天同学,父亲是唐山有名的天乐剧场大股东,当时把全部资产合了营;我们班刘文华同学父亲也是资本家,解放不久捐出半条街的房产。刘文华家住同善里,小时候我经常到他家去玩儿,院落好像一个大观园,门洞几进几出,房子雕梁画栋,室内尽是珍宝古玩。
1958年反右运动开始后,从大人嘴里我知道中央出了交通部长章伯钧、粮食部长章乃器等几个大右派。反右前,我们学校院子里也用铁丝抻着挂了几排小字报,听说是给学校领导提的意见。当时我们这些小学生在这些小字报中间钻来钻去,好奇地挤着看。不久,教我们音乐一位姓白的老师消失了,据说是有“反党言论”——被打成了右派。
王玲五同学(左)的姐姐是牺牲的抗美援朝烈士,她学习优秀,后来相继考上唐山重点中学十五中(初中)和一中(高中);张久宁同学(右)小学毕业后,随被打成右派的父亲离开唐山,从此和同学们失去联系

我们班一个叫张久宁的文静女孩儿也突然转了学,据说也是因为她父亲是右派,随他父亲去了外地。反右过后不久,我们学校一个姓安的女教师突然被开除公职,原因我不清楚,据说她解放前做过官太太。后来我几次在农贸市场上见到这位模样俊俏的安老师摆摊卖东西,精神颓废,不停地吸烟,枯瘦的手指被熏得焦黄,几年后病死。
这些运动中,大跃进留给我的记忆最为深刻。大跃进开始时,全国上下都昂扬着一种团结奋进的激情,“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成了那个时代的主旋律。但是,很快这个主旋律就被“浮夸风”吹得变了调。谈到“浮夸风”,当时我们学校进门墙壁上曾有一条不断改写的标语,让我记忆深刻:这条标语最初写的是“十五年超过美国”;可时间不长,就改为“赶上美国不要十五年”;很快,标语又换成“三年超英(国),七年超美(国)”。当时从上到下,各级领导的头脑都在发高烧,记得刘恩选校长一次给全校师生作报告,讲到“三年超英(国),七年超美(国)”的意义时,不无兴奋地说:“这个不在话下,现在我们国家生产的鸵鸟牌墨水已经超过美国啦!”
1960年7月,刘屯小学优秀运动员合影。其中有我们班五名同学,即:刘文华(前排左1)、李志明(左3抱奖状者,班长),张久宁(后排左2)、王玲五(后排左3)、李秀懿(后排左4)、王连弟(后排左5),后排左1是体育老师于光远


1958年是个风调雨顺的年头,这一年农业大丰收。记得那年秋后,我和班里一个叫于儒章的同学到郊外刨白薯,这块地已经被农民收获过,但好像没收过似地,我们刨出来的白薯又大又多,好像小孩脑袋。后来听说人们都忙着大炼钢铁,好多地块无人收割,庄稼都烂在了地里。那时各行各业都讲“放卫星”、“报喜讯”,农业上浮夸产量更是盛行,说什么粮食亩产过黄河、过长江,达到了几千几万斤,白薯亩产更是吹乎到十几万、几十万斤。
当时曾有一个村干部对浮夸风愤懑不满,说:“就拿我当白薯一个个往地里戳,看一亩地能不能达到几十万斤。”那时父亲有一个紫皮笔记本,我见过上面有一张照片,一个小孩站在稻田上面让记者拍照,照片的标题是:“看,阿廖沙站得多稳!”多年后听说,画面上小孩站立的稻子,是从别的稻田里搬来的。
大跃进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全民大炼钢铁。那时,到处张贴着“钢铁元帅升帐”的宣传画,刷写着“全民为完成1070万吨钢指标而奋斗”的标语。当时街道都给各家各户分配了捐献钢铁的具体指标,好多家庭为了多捐献钢铁,把锅盆炊具都给拆了砸了,把门窗箱柜上带铜带铁的插吊撬下来。

至今确知仍然健在的范老师和她的儿子。范老师在刘屯小学教我们音乐,很喜欢和小朋友们互动。那种其乐融融的课堂氛围,温暖着每个小同学的心


我清楚记得,当时老师也给我们分配了捐献指标,我领到任务后,在家翻腾了半天,发现有两套木匠锛子的锛头是铁的,母亲允许我捐一套,我比来比去把好的那套捐献了。我家附近居民捐献的碎钢烂铁,最后都集中存放在刘屯小学院内,堆得像小山一样高。这些东西后来无人管理,我们这些小孩见里面有长矛、大刀、九节鞭、洋枪,往往趁人不注意,偷走去玩儿。
为了支持钢铁元帅升帐,我们学校分工是:高年级同学拿着小锤、柳筐到市北边的山上去采矿石,我们这些低年级同学则到附近公路上捡焦炭。那时公路上拉送炼钢焦炭的车辆川流不息,有时一辆汽车拉着七八节乃至十几节车厢,像火车似地在公路上缓缓游动。由于焦炭散落的很多,我和同学们守侯在路边来来回回地捡,一会儿就是一布袋、一小筐。
这时学校操场上,搭起一片“炼钢”的炉灶,到处烟熏火燎、人声鼎沸。这些炉灶,大的像烤白薯的烘炉,配着鼓风机;小的就是四块坯一戳一围,配个风箱。人们把矿石碎铁送进这些炉灶熔化后,烧成黑不溜秋的铁疙瘩,然后就敲锣打鼓到办事处、到区政府去报喜,说是:“出钢啦!”

2010年2月18日,作者在原刘屯小学校院西院墙前留影。唐山大地震过后,原刘屯小学保留下来的“遗址”只有这堵残破的院墙了


大跃进运动前后,中小学生参加义务劳动、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十分活跃,其中“除四害”——大搞爱国卫生运动,是我们这些小学生较为持久的一项社会活动。那时,每到春季,学校都给每个班级、每个学生分配消灭苍蝇、老鼠的“除四害”指标。为完成指标,每个小学生都备有苍蝇拍,下学后到垃圾堆旁打苍蝇,到臭水沟旁挖蝇蚊蛹虫,打到的苍蝇、挖到的蛹虫都细心存放在自己动手叠制的小纸盒里,攒足数量交给老师。秋后是鼠害最为严重的季节,这时我们小学生总是三个五个搭成一伙,拿着小镐到郊外田野里去找鼠窝,找到鼠窝就用镐刨,用水灌烟熏。逮住老鼠后,把尾巴剪掉交给老师,鼠粮带回家洗干净吃掉。

我是1960年夏季从刘屯小学毕业的,以后十几年很少再回去看看,和教过我的那些老师也少有联系。后来听说,周丽章老师在唐山大地震中罹难,王淑媛老师和刘恩选校长分别在2001年前后、2005年前后病逝,侯淑英老师后来调到解放路小学,多年前我曾几次见过她,假如今天还健在的话,侯老师应该是九旬开外的老人了。


刘屯小学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改为唐山第41中学,1976年7月28日唐山发生大地震,这里的校舍全部震毁。震后41中曾重建,可惜由于此地已不属规划区,随着居民的陆续迁走,学校最终停办。今天我站在这片废墟上,透过凄凉和伤感,满脑子流淌的就是这段美好记忆……


2022年8月1日,作者在新疆帕米尔高原冰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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