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界体性智与第九识
6.1 法界体性智与第九识
法界体性智与第九识相互对应。二者皆兼具根本后得二义,以根本义为主,附带具后得义。先言其根本义。
根本法界体性智者,照了无为法真如种性之智也,亦称圆觉。此又分二义:一总二别。总义者,圆照真如者也;别义者,明了诸差别种性不同种性之特性者也。根本第九识,将根本法界体性智显为有相即是,亦分总别二义:总义者,缘真如总相者也;别义者,缘此真如总相中之无量部分乃由种性转来者也。从现量言之,真如总相显为一无中无边之圆明,一一种性则各为此无边圆明中之一最小单元也。根本第九识及所证真如总相合称证自证分。根本法界体性智总别二义与真如不变随缘二义正相对应,其总义即真如之不变义,其别义即真如之随缘义。真如中种性虽随缘生起万法,为万法之无为因与根本因,然自身却毫无变动,故不受熏。故根本第九识非受熏体。
附识 真谛法师一系之古义唯识建立第九识,而以之为如如智,即缘真如之识也。其所译《三无性论》相当于《显扬圣教论•成无性品》明确指出:“明此乱识即是分别依他似尘所显,由分别性永无故,依他性亦不有;此二无所有,即是阿摩罗识。唯有此识独无变异,故称如如。”第九识既属无变异之无为法,故绝无受熏之义。考真谛三藏之著述,从未曾言第九识可受熏也。然由于玄奘法师之新义唯识于后时极盛于全国,压服摄论宗,至使真谛一系法脉断绝,法理隐没不彰。后世对于唯识古学往往站在新义之立场上多所曲解,近代唯识学欧阳竟无先生一系复兴以来更是如此。如梅光羲先生于一九三一年在《海潮音》所发表之《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周叔迦先生所著之《中国佛教史》皆说古学以第九识为能“受熏缘生一切法”。此纯属以讹传讹,毫无根据;未免厚诬先贤矣。
究以上曲解之来源,唯在误会《起信论》真如熏习之义。《起信论》亦真谛三藏所译。然《起信论》中能熏与受熏之真如皆指清净有为法,不复是无为法矣!详《起信论》曰:“复次,有四种法熏习义故,染法净法起不断绝。一者净法,名为真如;二者一切染因,名为无明。三者妄心,名为业识;四者妄境界,所谓六尘。”此处明言,具熏习义之真如乃起不断绝之净法;已曰起不断绝矣,故是有为法明矣。故《起信论》中之真如一名本具二义:一无为法义;二清净有为法义。前为本义,较为常用。后系引申,不甚常用。此不足为怪,查新义唯识之典籍其圆成实性亦有二义:一无为法义;二清净有为法义。如《成唯识论》卷八云:“净分依他,亦圆成故。”即已指出圆成实性除摄无为法外,亦摄清净有为法也。《瑜伽师地论》中亦多有类似用法。盖圆成实性即真如也;故真如具清净有为法义,即使于彼新义唯识,亦不应有间然矣。故《起信论》曰作为清净有为法之真如可为能熏,亦可受熏,又有何违理之处哉!然作为清净有为法之真如必非古学之第九识,于古学第九识专指无为法故。故古学中,其第九识非受熏体,亦非能熏。古学中,其第九识(阿摩罗识)仅具根本义,不具本论之后得义。
又《起信论》及古义唯识学以真如第九识为能缘生一切法,乃是以之为法之无为因与根本因,非以之为法之有为因与亲因也。近代欧阳竟无先生一系之唯识学站在新义唯识之立场上,误以为《起信论》及古学乃是以真如第九识为法之有为因与亲因,是则误解真如第九识随缘之义矣!又误解真如熏习之义;故对《起信论》及古学之攻击不遗余力,进而将深受《起信论》影响之天台华严禅密诸宗一概贬为华化佛教为伪学。此种观点影响甚大,不可不辩也。详见《形上学方法》一书。
相宗指护法玄奘一系之新义唯识不立法界体性智及第九识之名,唯将前者作为根本智,分属于三智除成所作智后得智之上;实则成智亦具根本智,此义下文将言之。故“三智”实应为四智。将后者作为证自证分,分属于八种识自证分之上。然显教之根本智唯具总义,不具别义,所证唯是无差别之真如。此相当于胎界本有理法身,由本有之根本法界体性智所证。故本有之根本法界体性智者,唯具总义之根本法界体性智也。密教之根本法界体性智则具足二义,是则于总之真如与别之一切种性皆能同时默契之。此相当于金界修生智法身,由修生之根本法界体性智所证。故修生之根本法界体性智者,兼具总义别义之根本法界体性智也。
次言其后得义。后得法界体性智者,建立一印会自受用身土之智也。后得第九识者,将一印会自受用身土显为庄严妙相者也。冯大阿阇黎《八识规矩颂释》曰:“八种识之自证分各有其证自证分,即所依之大空本体也。与识大和合,即第九识。相宗不立第九识之名,惟分属于八种识自证分之上。在因地摄于一切种识,在果地乃称无垢识。大圆镜智未出现以前,八种证自证分皆有微疵点染,未能显示极端无垢境界。镜智己起,八种识同时纯粹无漏,故各各证自证分均属无垢识。此无垢识已统证诸识之圆满自证分;即以诸识之清净集合体为相分,开出圆满报身。所谓果位毗卢遮那如来受用身,即此。若融归无相,此识则转为法界体性智,或一切智智。万德庄严之受用身,从而转为无相法身。”(末颂)大阿阇黎此段文前半段从开头至乃称无垢识所述为第九识之根本义;即此证自证分处自证无为之位,以自身之能知证自身之所知,能所完全融合,绝无生灭动作可言之状态也。后半段所述则第九识之后得义;即此证自证分从自证无为之位出而进入有为法之中,后半段文开始云:“大圆镜智未出现以前,八种证自证分皆有微疵点染,未能显示极端无垢境界。”显然此中之证自证分已非无为法,而已转入有为法之中。若无为法则无变动,永远清净无垢,微疵何从点染于其上?必已转入有为法明矣!后得义之证自证分与根本义者不同:前者有中心(以唯一据点为中心,有为法显现必有中心据点,无为法则必无之),后者无中心也。以自身为能缘,以诸识之自证分为所缘,从而显现庄严妙相之状态也。第九识既有根本后得二义,则与之相对应之法界体性智亦必具此二义。故后得法界体性智为建立此果位受用身之主体,以第九识了别之,则显为有相。此中之受用身必不同于大圆镜智所建立者,必是法界一身一心之一印会大日如来也。参见8、2、1小节。
冯大阿阇黎曰:“依无为法界而起有为妙用,则以大圆镜智为主。此智若无,一切影像未由建立。”见《金刚经大义》。故一切有为法必依第八识自证分中之种子开出。受用身,有为法也。依法界体性智而建立、依第九识而显相之一印会自受用身亦有为法也。故后得义之法界体性智第九识及一印会自受用身土,必于赖耶中有其种子,亦必经历二身分三态、四态之转变,方得显现万德庄严也。此第九种性、第九种子亦有总种性与别种性、总种与别种之分。其总者转成后得法界体性智及唯一据点与后得第九识之自证分。冯大阿阇黎《八识规矩颂释》末颂第三句旁注云:“第九识能证明:第八识自证分为黄方形,第七识自证分为赤三角形,第六识自证分为白圆形,前五自证分为黑钵形,而自识(按即第九识)自证分为青团形。”此文可证冯大阿阇黎确以为第九识有自证分也。其别者,转成后得法界体性智之别智别性与后得第九识之见相二分。其别种即以八七六五及一切心数之总种为其别种也。此意于3、3节曾言之。此故冯大阿阇黎于上面引文中云:“此无垢识已统证诸识作者按(下同):八七六五及一切心数也之圆满自证分,诸识之总种转成。即以诸识之清净集合体为相分,以诸识之总种为别种,以诸识之自证分为相分也。了别此相分者,则第九识总种转成之第九自证分也。与证自证分之不同,则前者有中心(以唯一据点为中心),后者无中心也。有为法显现必有中心据点,无为法则必无之。开出圆满报身。所谓果位毘卢遮那如来受用身,一印会大日如来自受用身。即此。若融归无相则转为法界体性智,此处之法界体性智,重于根本义也。万德庄严之受用身遂转为无相法身。”
法界体性智与第九识之后得义既由第八识中之种子转来,故二者之显现亦必待其总种别种熏熟而后可。熏习之道则三密加持是也。行者欲证一印会大日受用身亦必练习此尊之三密,于赖耶中熏其净种成熟方能证之也。
附识 问:君将第九种子摄于第八自证分之中,已足令人费解。而此时法界已显为无量据点矣,其一据点中之一种子,如何复又开出法界唯一据点?是不已自相淆乱乎?
答:斯不足为淆乱也。汝自囿于事法界机械观之成见,故以为乱矣。欲明斯义,先须明了第八识自证分与其所含藏之种子及所生现行间之关系本有三种之不同:
一平摄,即第八识可含藏自种,此第八自种复生自第八自证分及所照一切他点之第八自证分也。此为平等互摄门。
二下摄,第八识可含藏七六五之种,此七六五种子各生其自证分、见相二分也。是为以总摄别门。
三上摄,第八识可含藏第九之种,此第九种子则生全法界唯一据点也。也即当此据点中之第九种子现行时,则于其自证中,法界已显之无量据点复隐而不现,而归于法界唯一据点。甲、此固发生于一据点之自感中,与他据点无关。他点之九种若不现行,于其自感中,则依然见为自他无量据点之差别境界。若多点之九种同时现行,此多点即皆进入此唯一据点与唯一之身,绝无多点多身并现也。乙、由此可知,由真如种性开出无量据点之过程,详言之,中间须经一唯一据点之阶段。即真如首先转成唯一据点,再由此唯一据点开出无量据点也。是为以别摄总门。
由此可见,第八识中之种子不仅有开出自身及较自身更末现行之功能,亦有摄自身回归本源之功能。
常途教义,仅明平摄及下摄二义,上摄之义未彰。故学者习于以总摄别,如须弥纳介子;见以别摄总则惊怪。如芥子纳须弥。
上摄义既明,则上之疑难自可迎刃而解矣。
在显教,总别与体相用为一维关系,总性唯居本体之位,而差别性唯在相用中。然在密教,总别与体相用乃二维关系,本体与相用之中皆有总别。体之位,以总为主,兼摄别性;相用之位,别性为主,兼显总性。故七大缘起图于圆觉真如中开出一切种性,即于体中开出别性之意。于余三态中,皆补入法界体性智、第九识后得义之相应部分,即于相用中补足总性之意。故依密教,总体非唯居于无为体大之位,总体亦附带转入有为三态之中,可附带显现为有动之性相也。故显教皆说法身无相寂灭,于中无说无示,不许法身如来有色身说法。而密教以为法界体性智所证智法身一印会大日如来亦必可现为自受用身,与其自内眷属唯一据点内心王心数所现之差别智身恒常演说自证三密门。总之,法界体性智第九识兼具后得义确系密教与显教不共之教义。
由法界体性智第九识之根本后得二义,则有本体之二门:
其一,根本门。当法界已由种性转变生出其余各态,则三态或四态乃同时并存者。此中本体固依然故我,毫无变动,遍在万象之中而为其最深实性,与万法非即非离、不一不异,为一切有情平等共有。此乃根本门之本体也;即法界体性智第九识之根本义所证者。此门之本体名为真如法身。依密教,法身有理法身、智法身之别。见本节上文,亦见8、2、1小节。
其二,后得门。本体不仅安于体大之位,亦出而进入有为法之中,转变为种子、性、相,而为相用中与别性并显之总体。此乃后得门之本体也;即法界体性智第九识后得义所证者。此门之本体于性称唯一据点,于相称一印会大日如来自受用身土。
无论在哪一门,此中皆绝无自他之差别,皆为究竟平等。依前一门,则诸佛之根本法界体性智不仅了知一切种性于自据点之转变运用状况,亦了知此诸种性于一切他佛众生据点中之运用状况。实则此境界已根本不存在自他之区分;故已证得一切智智果位法界体性智者皆平等了知一切种性于一切诸佛众生中之运用状况矣。此故法界体性智,冯大阿阇黎称之为发起法界全体大用之智也。《心经广义》曰:“就全体大用流行言之曰法界体性智。”此是法界体性智较大圆镜智殊异处;后者究属自相范围,仅能亲缘自种及他点,或亦能疏缘他点之种子,究是不亲切,究有自他之别。大圆镜智不能亲缘他有情之种子,是义决定。否则,如其于一切有情之种子皆能平等亲缘之,自他之别亦无从立矣。而佛法自他之安立,正是安立于众生各各自有第八识之上。法界体性智之发起法界全体大用,皆于绝对无念无分别中行之,乃无为之作业也。
依后一门,则大空本体或现为法界唯一据点,或现为法界唯一大日如来自受用身,于此门亦绝无自他之差异,亦于一切有情究竟平等也。故于此点此身之观点上,一切诸佛众生皆等视为自身之分位,此亦同于前一门矣。
——摘自孟晓路《七大缘起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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