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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文刊载于《当代外语研究》2023年第1期。编者按:就“外国文学”这一概念的范畴而言,可分为“原初的外国文学”和“中国的外国文学”两种形态。所谓“原初的外国文学”,指的是国外不同时期的作者,运用自己本民族的语言,在自己特定的社会文化语境中,针对其所生存社会中出现的问题和个人体悟进行的文学实践的产物。而当外国的文学现象和文学作品进入中国的现实文化语境中时,经过翻译、阅读理解以及讲授传播过程,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蕴含着中国思维方式,具备中华民族精神文化特色的新形态,也可以说已经成了中国文学的重要文化因子和文学现象。百多年来在中国出现的外国文学的发展进程中,“中国的外国文学”总体上呈现出了三大本质性的特征:一是外国文学在救亡图存特定历史条件下被引入中国,决定着其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历史发展进程紧密相连。它从根本上说是服务于中国人民“站起来”“富起来”和“强起来”历史发展要求的;二是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外国文学的翻译、介绍和研究都是以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三是在与中华民族优秀的文化因子相结合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所以,“外国文学中国化”是个特定的概念和学术范畴。上海交通大学刘建军教授近期出版的《百年来欧美文学“中国化”进程研究》(六卷本),作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的结项成果和国家出版基金资助的项目,通过50多个专题,系统地、全方位地总结和揭示了外来文学进入现当代中国文坛并成为中国的文学重要组成部分的独特规律。该系列著作出版后,受到国内学界的广泛关注。现集中刊发几篇知名学者的评论文章,以期将该问题的研究进一步引向深入。从问题与立场到传承与超越王立新如果从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林纾用文言翻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在福州畏庐刊行开始算起,外国文学进入国人的视线迄今已有一个多世纪的历程。百多年来一代代中国学人在将众多外国文学作品译介到汉语语境之中的同时,也经由对域外文学的研究和理论的引介冲决了主要以“宗经”“载道”为旨归的固有文学批评传统,建构起新的批评话语体系。如果我们可以将之称为一场绵延百年的文化运动的话,其规模之宏大、内涵之丰富、影响之深远足以在世界文学和文化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站在21世纪前第二个十年的今天回顾既往,我们必须承认,无论作为思想的、伦理的,还是审美的和方法论的外国文学以及文学批评深刻地参与了中国新文化运动以来的现当代文学、艺术发展进程,或者说,它已然化为清末民初开启转型之旅后中国新文学历程、内涵的有机组成部分。文学的发展是社会历史文化进程的一部分,今天我们讨论外国文学中国化的问题,当然要将之置于中国社会摆脱老旧腐朽的封建帝制、艰难地向现代社会转型,甚至要从19世纪中期以来直至20世纪世界现代化进程对东亚和中国的冲击、影响和反应的内在逻辑下,来探讨其演变的动力和必然性。这方面学界已有大量深入的讨论,并且触及不同学科领域的方方面面。在这一背景下,文学界大量的有关中外文学交流、影响、接受、翻译研究以及文本比较研究,从比较文学的视阈和中国自身的主体性视角来看,无论是否明言外国文学中国化问题,事实上均不同程度地涉及这一重要课题。这并不仅仅是在重申外来文化与文学进入异质文化语境后必然会发生不同层面上的融合变异、转化接受的规律,也是意在强调外国文学中国化作为一种宏大叙事在实践进程中有着丰富多彩的多维面向。作为近年来外国文学界思考这一课题的集大成成果,刘建军教授主持完成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百年来欧美文学“中国化”进程研究》对此做了系统、生动的诠释。以下从三个方面简略谈谈这一问题。第一,中国现代大学制度与外国文学学科、课程的设置。外国文学参与中国文学转型和新文学发展的进程与中国现代大学制度的建立、文学学科的设置、相关课程的开设密切相关。学界梳理、研讨中国现代大学制度建立的过程,一般从清末各地举办的具新式高等教育机构特征的大学堂开始,而将现代大学制度确立的时间定于20世纪20年代,“外国文学”作为一个学科名称首次出现就是在这一过程中。1906年,王国维在《奏定经学科大学文学科大学章程书后》中提出:“文学科大学之各科为五:一、经学科。二、理学科。三、史学科。四、国文学科。五、外国文学科(此科可先置英法德三国,以后再及各国)。”在1913年北京政府教育部公布的《大学规程》中这一建议得到了回应和体现,文学门下八学科中不但明列“外国文学”,而且从英法德三国文学拓展到了梵文学、俄罗斯文学和意大利文学,各国文学类别下除设置与国别文学相关的课程外,还要求开设希腊文学、罗马文学、近世欧洲文学史,后三种课程同时要求在国文学科中也要开设。这表明,最初的践行者们对将外国文学作为与中国传统国文学的对应、参照有着明确的认知。我国最早的外国文学教科书是上海商务印书馆于1918年出版的《欧洲文学史》,恰是受聘于北京大学的文科教授周作人在为国文门一年级学生授课讲义的基础上编著的。而在此前的1909年,鲁迅与周作人就已经在东京出版了合译的《域外小说集》第一、二两册。外国文学学科的设置、外国文学课程的开设和清末民初以降域外各国文学作品的不断译入,一方面既有利于文学门类独立地位的确立,提升了文学在整个国学传统中的地位,改变了人们,尤其是知识分子的文学观念;另一方面也扩大了文学对社会大众的影响力,使“人的文学”“为人生的艺术”等主张融入了“五四”运动后中国社会的启蒙思潮之中。正如鲁迅(2005:68)在《摩罗诗力说》中谈到那些具有抗争、革命精神诗人时所言:“今且置古事不道,别求新声于异邦,而其因即动于怀古。新声之别,不可究详;至力足以振人,且语之较有深趣者,实莫如摩罗诗派。摩罗之言,假自天竺,此云天魔,欧人谓之撒但,人本以目裴伦(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