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今天我又想你了
八十七年一瞬间,
沧海忽尔变青山。
不愿受此轮回苦,
顶上弥陀甘露灌。
妈 妈
今天我又想你了
妈妈一走,
已有五年。
五年前的今天,
傍晚时分,
哥哥打来电话,
告诉我妈妈走了,
走得很安详,
没有病痛,如入梦境。
那一刻,
我的平时一到傍晚
就会有的莫名的倦怠
似乎找到了原因:
原来这个时候,
我生命里最疼爱我的那个人
她会离我而去。
那时候,我们家里吃饭是要分两批的。饭菜上桌,爷爷奶奶先吃,爷爷奶奶吃好我们大家庭才开始吃。吃西瓜也一样,瓜剖开,勺子插好,先供养爷爷奶奶,我们就围在边上,等着。爷爷奶奶自然会给我们留很多瓜瓤,等到我们兄弟吃好,妈妈才吃,她是第三批。
这些事,她自自然然地做着,很少会直接跟我们讲大道理。偶尔,比如有时在给祖先烧纸钱的时候,她会看看我,很随意地说一声:“这是做给活人看的。”
“妈妈爱我”,对还是孩子的我而言,这是一种很重要的确认。记忆中很深刻的一幕是,一到冬天,起床前,妈妈必定会把我的棉裤先拿去烤一烤,烤热了再欢欢喜喜让我穿上。妈妈的这种爱的方式使我日后有了一种很明确的心理认定:如果我有爱他人的能力,那只是因为我曾经得到过这样的爱。
敬人、爱人、恳切地待人,在我整个的青少年时代,妈妈便是以她无言的身教来影响和教导我。所以,在这一段很长的时间里,妈妈是我生命中最重要最明亮的存在。
输12
把孩子养大,都是为了用来告别吧。等到我二十出头,开始对生命产生极大的兴趣和极大的疑惑时,我的妈妈,她肯定觉察到了一些与儿子之间在沟通上的障碍。她的儿子天天往福州路的书店跑,她的儿子总喜欢一个人坐在房间沉思,她的儿子后来还念起了佛。
我多少也能体会到妈妈内心的惶惑,但在当时,我其实很难跟她讲明白,一句佛号是多么有用,一部经典能让人多么喜悦,一个人,比如她的儿子对于不走生老病死这条路是多么地有信心。
我想走一条新的路。于是1991年冬的某一天,我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我要到浙江去走一走,如果能在山里找到合适的山洞,我会住下来。想了想,我又补充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妈妈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拉着我的手,急切地说:“你就在家修嘛,我们养着你啊!”我看着她,歉疚和不舍也让我同样伤感,但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告诉她:当我的理想没能贴合您的期盼时,请相信,我能更好地回报您给我的那许多爱。
输12
我想,我是在走上大巴车的那一刻,真正完整地看见了妈妈伟大无私的心。我学佛,她不明白,我要出家,她更不明白。但爱让她很快化解了这种不明白,她流着泪,告诉我,她要敲锣打鼓送我出家。1994年3月的一天,租下的大巴从上海一路开到新昌大佛寺,生我养我的妈妈,在这个万物生发的春天把我亲手交给了恩师悟公上人。
怀揣这样一份爱,我无比清晰地知道,今天我一步跨进,是为了有一天一步跨出去利益天下千千万万的母亲。
出家后我发愿六年不收供养,一心将修行的功德回向给爸爸妈妈。妈妈有时会将节省下的钱交给我,她会说“供养法师”,我会很开心地收下,转身再帮她做下功德。那个时候对于佛法妈妈依然是懵懂的,但这都不妨碍她在面对我时,跪下来,顶礼磕头,而在抬头的那一刻,眼里依然是独属于妈妈的爱的光亮。
偶尔我也会回家看她,那时她会高兴地像个孩子。她不停絮叨着她供在家里的“观音大菩萨”有多灵验,她祈求的事,观音大菩萨都能帮她实现。说到高兴处,她还会拉住我的手,孩子气地表态:“法师,你放心,我是一定要去极乐世界的!”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有多大,她立刻又补一句:“就算变成蚊子我也要去!”
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真要变成蚊子你还能到得了极乐世界吗?”虽然心里会生起一些与她说不明白的懊恼,但同时也知道,这是妈妈在努力寻找能与我相通的途径,她想让我高兴,想给我一些宽慰。而她每一次与观音菩萨絮叨时,又何尝不是因为她想她的儿子了。
输入
妈妈走的时候也和她一直以来向观音菩萨祈求的一样,无病无痛,睡着一般。我赶到家时,她面色如生,我的心一下宽了许多,安住在自己认为最好的境界中,一整晚独自陪在她身边。第二天,我让她作好准备,我要带她一起回寺院。
出家二十年,我没有好好陪过妈妈。回到寺院后,我就观想着再带妈妈到各处走一走。以前她来,我会拉着她的手一起走,现在我拉不到了,但我知道她一定在我身边。我还是同往常一样,慢慢地走,慢慢地说一些话,告诉她不要留恋,不要牵挂我们,一心一意去极乐世界。
妈妈是舍不得我们的。她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希望儿子们能再跟她一起吃顿火锅。我和哥哥们虽然疑惑,还是支起火锅,而当锅里的水烧开后,不识字的妈妈竟说出了一个让我们肝肠寸断的比喻,她说:“火锅里滚烫的水,就是妈妈对你们滚烫的爱啊!”
一听到妈妈这句话,我们兄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同时我也明白了,在往生的关键时刻,对妈妈而言,除了法师,她还想看到的是一个儿子对她的真情流露。
放下一切
往生极乐
不再克制后,我一下痛哭出声,跪在妈妈面前,郑重地向她承诺:我是您血脉的延续,为了表达我对您的爱,我发誓永远不伤害自己,永远为您争光,永远像爱您一样地爱世间所有的妈妈!
然后,我请求她,此时此刻一定要成全她最心爱的小儿子的心愿,放下一切,去极乐世界!那一刹,我能感觉到妈妈是听从了我的话。佛光现前,我的眼泪依然在流,我的心非常安定。
输入
她曾给予
我的爱
早已变成
巨大的动力
让我日复一日爱着
生生世世以来所有的妈妈
五天后,妈妈坐龛,身体柔软如生。火化时,我为她说法:
八十七年一瞬间,
沧海忽尔变青山。
不愿受此轮回苦,
顶上弥陀甘露灌。
火化后,得银色舍利,在众人的赞叹中,我知道这是我的老妈妈她在极乐世界带给她的儿子的最好的回应。
现在又是深冬,那被烘烤过后的棉衣我已多年没有穿到,但我想妈妈知道,她曾给予我的爱早已变成巨大的动力,让我日复一日爱着生生世世以来所有的妈妈。
所以,五年了,妈妈,我们何曾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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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殊师利勇猛智
普贤慧行亦复然
我今回向诸善根
随彼一切常修学
声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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