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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珀迪:诗4首(黄灿然译)

Al Purdy 黄灿然小站 2022-04-26





阿尔·珀迪(Al Purdy,1918—),生于安大略省沃勒尔。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在加拿大皇家空军服役。从事过无数职业,后来在很多院校任教和做驻校诗人,得过很多奖,包括1966年的总督奖和1978年的加拿大勋章。


珀迪是加拿大最多产、最杰出同时也是最受尊敬的诗人之一。他30年代即开始写作,但一直到60年代才真正找到自己的路。他的诗歌世界是可触摸的,直接的,同时由于在现实生活中他到处旅行,在风格上接受众多大师的影响,因而也是变化多端的。1965年出版的诗集《卡里布马》发展出一种长行和口语化的自由风格,同时既能够在理智上明白无误又能够保持诗歌意象方面的暗示性厚度,从而确立了他成熟的声音。以下是他的自白:


“我对任何一种流派都怀有偏见……我相信当一个诗人固定在一种风格或方法上时,他就会严重限制他自己目前和将来的发展。基于同样的原因,我不喜欢传统形式。但当我觉得一首诗似乎需要押韵、格律以及(偶然的)标准形式时,我也会用……我对变化怀有一种固执的偏爱,这既可视为一种自知的弱点,也可视为优点。”(译者)




给爱情验尸

如果哪天你死了
也许就可以说我爱你:
爱是一种绝对,一如死亡,
两者都没有给对方提供伪证——
但你仍然活着。 

不,我不爱你
                 恨那个词,
那种公众声音里的私人独裁,
你的自由是你的而不是我自己的:
但请像紧握一把剑紧握我独自的疯狂,
并整夜把它投入你的肉体。

如果死亡应该把我们的骨剔得一干二净,
那么这里就是那肉, 以及那喝得烂醉的肉
——它就像欺骗性的月光下的酒杯:
伸出你的手把那月光熄灭掉,
也许它根本就不在那里,
所以永远不要答应我任何东西:
但请让你的手从黑暗中伸过来,
从夜晚的距离中伸出来
再次触摸那动人的时刻
                  在你沉睡之前——



卡里布马

在“百里店” 那些牛仔在一个灰如
石头的早晨骑马进来装腔作势地
转动雪茄一只手勒住半驯化的反叛的野马
——很像骑着有威士忌酒颜色似的
        眼睛的危险女人——
就是那类曾经与她们的恋人一起跌死
头中有火大腿上有滑不唧溜的泡沫的女人
——也许是俄勒冈女人或卡里尔女人或
    越过这个峡谷尽头远在那两个小山脉的
另一面来自那边那个被太阳毒晒的平原的
    黑脚族印第安女人

但是只有马
                    等在马厩里
拴在小旅馆
                    站在黎明中
在城镇外吃草身旁到处是
吉普车和福特牌车和雪佛莱牌车和
繁忙的低声嘟哝的卡车它们煞有介事地
奔驰在人类设计的道路上
在大农场主和城里望族和商人
那些以安全闻名的道路上
                     在高草原上
只有马和骑手
                     干草中的风
在小山丘下的寂静中囊橐而行
有时候拉下
                     金橙般的粪便
                     掉落在干草中

只有马
          没有秒表的回忆或宫廷祖先
也没有蹇驴在尼罗河谷拖运赤裸的石头
和发埃及人那种顽固的脾气或
野驴穿行于希瑟亚细亚以及
最后的白氏斑马在非洲的高原上尖叫
                     失去这些
                     蹄声如雷的亲戚
马的鬼魂在风中猛烈穿行
它们的名字是风的惯用语
它们的生命是太阳在
                      寒冷的正午抵达这里
                      在尘土散发的汽油味中
                      在这家食品杂货店等待
                      十五分钟



边境

无从知晓在那些漫长的旅行中
我们去了哪里
有时候是一片空白
就像使一切模糊难辨的雪
但那不是雪
有时候仿佛我们离开一个营火
又再寻找它
却连那烧过的地方也找不到
徒然在树林和建筑物中踟蹰
——但是却从来没有什么
像光那样使我迷惑
有时候我们先后返抵
但仍然好像还在我们
无意中越过的边界里
并且想到那里去,如果我们认为它是真实的
但我们不认为它是真实的
那里有你在黑暗中
微笑的回忆
而那微笑已形成你面孔
              周围的空气
某个你在梦中看到的人
已梦见你醒来



在磨坊内

那是一座男人们仍然通过
阳光和星光和月光干活的建筑物
尽管那些黑潭一路冲下
冲向土地的根茎
但对他们来说危险是不存在的
他们在光的工厂里劳动
透明犹如影子

我曾经去过那儿,有时候孤单
如我在少年时所感到的
并且有某种东西在我内部闪光
——古老的手筛着尘土般的面粉
而那些蹒跚的四轮马车回来
飘浮在他们一柱柱影子里
当那巨轮转动起世界

当你跨过通道你感到他们
当你跨过他们到过的地方
你的心跳里就会有时间的拍动
时间来来回回地拍动
如果你感到它,而你也许不感到
但它正来来回回地航行
在你脑中之海的出入口上
当那座磨坊被拆毁我回到那里
鸟儿们涌进那地方的火中
一个红太阳在寂静中猛烈地照射
他们在那里移动,透明如早晨
一个幻觉平衡另一个
当梦把恰如其分的真实
和我们心中的嚎叫系在一声叹息上


原载《世界文学》1994年第5期

珀迪先生已于2000年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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