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马金萍：留得残荷听雨声

Original 文学沙龙文学沙龙 2023-09-03

《落花惊梦录》（怀人集）之二十三

留得残荷听雨声马金萍

这是一个雨天的下午。我无所事事地打开了电脑。我不知道我该写点什么。面对着荧光闪闪的屏幕，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或许我是想起了她罢，那个名字叫做葛岩的女孩。按理说，我是不该想起她的。因为我跟她并没有什么深交。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或许说，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我们只是认识而已。

可我为什么会想起她呢？为什么她的形象此刻会那么深切清晰地在我的眼前一次次出现？清瘦的脸颊，圆圆的眼睛，眼睛里总是盈着一丝淡淡的哀愁；还有她那短短的头发，细瘦的身材，冷眼一看像一个俊秀的小男孩儿。难道冥冥中是她在暗示我该写写她了么？

或许是的罢。

那年秋天，我在北京帮一个朋友做事——当然也是文化上的事。有一天，当年同在中戏进修的一个朋友叫我陪他去西郊看一个人，当时他没有说是什么人，只说是他的一个朋友。当时我正好没事，于是我就跟他去了。

他要看的那个人就是葛岩。

那时葛岩刚刚从美院毕业不久，她像许多落拓的画家一样，租住在圆明园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她租的那间屋子极小，好像是一个农户的驴圈改造而成的。屋子里洋溢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儿。那小屋除了一张床，一个画架之外，别无它物。墙上，地上，到处都是她画的作品。

她好像是先锋画家。她画的那些画我几乎都看不懂。大概别人也看不懂。所以，那时她很难用画养活自己。她的画根本就没有人买。为了糊口，她不得不给我的这位在中戏进修的朋友画舞台布景。我的这位朋友就是因为他们将要排练的一个戏的布景设计来找她的。

那天，他们都聊了些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在她墙上的一块画布上，乱七八糟地涂抹着一团团的色块，有枯黄，有黑绿，还有一团团的大片大片的灰云。

我问葛岩，你这是画的啥呀？乱七八糟的？

葛岩说，残荷，圆明园那残败枯萎的荷花。你细看就会看明白的。这幅画并不难读的。

经葛岩这么一解释，我还真看出点意思来了。那大块大块的雨云，那迎风摇曳的荷叶，还有那被污染了的浊水，仔细一品，这画里确实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这是我在许多画荷的作品里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葛岩说，在深秋的雨夜里，听着窗外的秋雨滴打着那满塘的残荷败叶，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那种彻骨的寒意，那种冷冰冰的萧瑟，你感受过么？

我摇头说，没有。

葛岩说，那你就感受感受罢。你感受到了，你就能读懂我这幅画了。有一句诗，留得残荷听雨声，我的作品，大约就是留给后人听雨的罢。

当时，我并没有听懂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她年纪轻轻的，怎么说出这种灰颓的话来呢！

后来，我与葛岩就熟悉了，但并没有更深切的交往。只是通过几次电话，我那在中戏进修的朋友请她吃饭，我陪过两次。但后来听我那朋友说，葛岩混得很不好，吃了上顿没下顿，在圆明园那儿都快混不下去了。听了这话，一丝恻隐之心在我的感觉里油然而生，我决定去看看她。

那是元旦前两天的一个上午，我原想给她打一个电话来着，后来也不知因为什么就没打。叫了一辆“面的”就直接开过去了。到她那小屋一看，我不禁傻眼了。她原来租住的房子已经人走屋空了。我找到房东一问，才知道，葛岩已于十几天前死了。房东也不知她得的什么病，一开始还以为感冒呢，后来越来越重，送医院不几天就死了，还欠着房东好几个月的房费没给呢。

那一刻我真是傻了一样，我想不到一个人的生命竟然是这样脆弱。我不知她画的那些画都弄到哪儿去了，她的那些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读懂么？

忽然间，我又想起了她跟我说的那句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话，这句话是不是一句谶语呢？她是不是把自己也比作了残荷了呢？一时间，她那清瘦的形象又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那圆圆的眼睛，眼睛里那丝淡淡的忧郁，此刻是那么鲜活地在我的眼前闪现。葛岩，虽然才见了不几面的一个小女孩，一个女画家，却永远地镌刻在我的灵魂里了。虽然这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但直到今天，那女孩的形象仍在我的脑海里活着。

在这个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的午后，我坐在电脑前，想着那个女孩，想着她的那些已经死去了的画，听着外边那凄凉的雨声，葛岩的那幅名叫《残荷》油画如同圆明园荷塘里的连天的荷叶一样，铺天盖地般在我的眼前铺排开来……

写于1996年夏天

发表于2005年2月3日《城市晚报》

作者简介：马金萍男。民族，汉。本名马金平，笔名有马金萍、司马荒原等。吉林扶余人。文革后期毕业于吉林省扶余县第一中学。后因前途渺茫，遂入伍戍边，曾先后在在陆军40军120师360团一连当兵，后被选入360团文艺宣传队，因创作上取得的骄人成绩，两年之后又被调至120师文化工作队，先后任创作员、创作组长。转业后，被分配到吉林省扶余县戏剧创作室，任创作室主任。1991年进入中央戏剧学院高级进修班代职进修，主修戏剧文学、影视文学编剧，同年结业。1992年调到吉林省民间艺术团任编剧、艺术室主任、艺委会主任。系国家一级编剧。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曲艺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二人转艺术家协会理事、二人转艺术研究会秘书长等闲职。马金萍创作的歌词《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孙连梦演唱）、《咱们屯里人》（赵本山、刘德华等演唱）、《老家大东北》（火风演唱）、《东北二人转》（小沈阳、沈春阳演唱）《永远伴随你一生》（阎学晶演唱）《情满西厢》（阎学晶演唱）《蓝河遗恨》（阎学晶演唱）《回杯记》（阎学晶演唱）；（《东北人的歌》（王小利演唱）《高粱叶子窄、苞米叶子宽》（衡越演唱）《弹起吉他唱起歌》《努尔哈赤的故乡》《黑土地——生死之吻》《东北大粮仓》（日本、韩国等电视台多次播出）等，在国内外流行歌坛影响巨大。除歌词创作外，他的主要影视作品有：20集电视连续剧《海风吹过的乡村》、三集贺岁片《讨个老婆过大年》之《四喜临门》；10集电视系列剧《缴枪不杀》、电影剧本《镜泊湖的枪声》（长春电影制片厂出品）；电影剧本《代乡长主政》（广西电影制片厂出品）；48集东北风情电视系列剧《拉拉屯风情》；30集电视系列剧《恭喜发财》（与人合作）等；参与策划、创作的影视作品有百集系列剧《北方故事》（吉林电视台）；千集网络微喜剧《关东微喜剧》、《荒唐县令》；网络电影《东北赌途》《东北山炮》；东北风情纪录片《关东大喇叭》《龙腾黑土地》等；其中20集电视连续剧《海风吹过的乡村》获1999年度全国电视剧评奖“飞天奖”，并同时获吉林省文艺最高奖“长白山文艺奖”；创作出版的文学作品主要有长篇小说《白色的太阳梦》《中国文联出版公司》、《人在江湖》（电影出版社）、《黑道生涯》（电影出版社）、《线人》（新文化报连载，电影出版社）、《尘世浮情》（城市晚报连载）、《腐•败》（电影出版社）、《反贪局长自述》（中国电影出版社）、《黑色娱乐圈》（中国电影出版社）、《谁玩谁》（群众出版社）、《逃亡日记》（群众出版社）、《月光花园》《新文化报连载》、《谜底》（时代文艺出版社）、《交易》（新文化报连载）；长篇报告文学《与死神搏斗的人们》、《光明行》；中篇小说有《原罪》、《宿罪》、《人欲》、《女犯》、《在掌声中死去的女演员》、《同时出现的三个妻子》、《爱到伤心才是情》、《爆炸》、《横祸》、《伪都》、《八卦》、《断落》、《在极乐园疯人院里》、《狼谷》等六十余篇。其中中篇小说《佛眼》获“关东三宝”奖。《同时出现的三个妻子》获“东北文学”奖。小小说《聋爷》获吉林省建国五十周年征文一等奖。在进行影视及文学创作的同时，主要从事戏剧、二人转、以及歌词和其他艺术样式的创作，出版有《马金萍剧作选》（上下卷）；其主要代表作品有大型戏曲《皇帝出家》、《盘丝洞》、小剧场话剧《瀛台落日》、《鸳鸯扣》、《绝响》、《人欲》等。其中《鸳鸯扣》获戏剧文学奖；《人欲》获第四届全国戏剧文学奖优秀剧本奖。二人转、拉场戏作品有《矬乡长》、《挂风铃》、《盘丝洞》、《幸福鸟》、《生财有道》、《二姑爷拜寿》、《孙成打酒》、《济公新传》、《猪八戒照镜子》、《县长赶集》、《徐九经赶店》、《焦大骂园》、《大劈棺》、《劈关西》、《听声》、《招聘记》、《二大妈打庙》、《大炼活人（演出时易名为《顺水推舟》）》《黑吃黑》等150多部，二人转《矬乡长》获中国曲艺最高奖“牡丹奖”文学奖；拉场戏《生财有道》获吉林省政府最高奖“长白山文艺奖”。二人转《挂风铃》、《盘丝洞》、《矬乡长》、拉场戏《二姑爷拜寿》、《济公新传》、《上班》、《珍珠翡翠白玉汤》、小品《杠杆》、《谁帮谁》等分别获国家和省级会演一、二等奖。另外除此之外，还在各种期刊上发表戏剧论文、散文等各种文字数百篇，共发表各类作品1000多万字。《中国文化报》、《中国青年报》、《吉林日报》、《新文化报》、《城市晚报》、《戏剧文学》等多家媒体曾多次撰文刊载介绍、评论他的创作成就。国内50多家出版社编撰的各类人物辞典登载过他的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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