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顶着每秒20米的风速冲顶;曾在零下50摄氏度下坚持前进,手指被冻到脱了一层皮;曾负重100斤物资爬雪坡;也曾被山峰之巅的壮美一次次震撼。那一刻,真的觉得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我深深地希望,这些地方被最好地珍视和保护。她的美丽和纯净对所有历尽艰险的登山者们来说,是最好的奖赏和慰藉。
大家好,我叫次仁旦达,在藏语里的意思是辉煌长寿的意思,可见我的父母期望我一生平安有成。带着父母对我的期望和祝福,我一直为自己热爱的事业不懈奋斗,但这份事业也确实充满了风险。
我生长在珠峰脚下的定日县城。从小,在上学路上一抬头看到的就是珠峰,在家门口玩泥巴,背景也是珠峰。她神圣,可望而不可及,是每一个登山者心中最高的舞台。在我长大登上珠峰之前,我见过国内外无数想要攀登珠峰的勇士们从家门口路过。很多人将攀登珠峰作为毕生的追求,我也一样。
是的,我是一名登山向导。从小听着登山家贡布老先生和潘多奶奶的故事长大。珠峰是我的家,是伴我成长的朋友,也是我从心底设立的目标。背靠珠峰,我觉得自己生来就该成为登山向导。
15岁时,父亲把我送进西藏登山学校,经历了系统艰苦的训练。我从系绳扣开始,一点点接触攀岩、抱石、高海拔登山、高山救援、雪崩搜救、攀冰等很多专业知识和技能。
从考进西藏登山学校,进入登山队到攀登世界地理极限点,这个职业磨练了我的意志。2012年至2016年,我与队友德庆欧珠随中国地质大学(武汉)登山队完成了登顶七大洲最高峰,并徒步到达南北极点的“7+2”活动,历经1756天,终于实现走遍全球9个地理极限点的目标。
能够在“地球之极”一次次展开五星红旗,我觉得非常骄傲。可以说,我们西藏登山队员,创造了挑战人类极限的新纪录。然而,在创造人类新足迹、新成就,攀登这些高峰的同时,我也看到人类活动产生的垃圾,这让我十分痛心!
在攀登南美洲最高峰——阿空加瓜时,我们同队的登山者随手扔了一个饮料瓶,就引来营地管理人员严厉的大声责问。同样,在南极洲文森峰时,我几乎看不到生活垃圾,包括排泄物,都必须带到低海拔的地方处理。山顶上,连标志物都没有,也不许放置其他物品。
与他们相比,虽然我国很多高峰海拔远远高于这些山峰,由于环境更加险峻极端,有些举措难以实施,但他们的观念和意识太值得学习了,我们目前所做的远远不够。那时起,我一逮到机会,就给登山者讲高海拔环保的重要性,希望来到珠峰的全球登山者们都投入到环保中来。
今年,我们在珠峰大本营海拔5200米以上区域进行了3次大规模登山垃圾清理行动:清理食品包装袋、食品罐子、酒瓶等生活垃圾5240公斤;旧登山绳子、旧登山帐篷、旧瓦斯罐等登山垃圾1000公斤;包括珠峰登山大本营3间旱厕里山友的排泄物2260公斤。
想要把珠峰上的登山废弃物或垃圾全面清理完毕,其实很难。就在我随中国地质大学登山队攀登珠峰的时候,在海拔7900米处,我看见身边不远处有一个丢弃的水壶。超过每秒20米的风速,凛冽得像一把把小刀子划过脸颊。我把自己的保护锁挂在主绳上,以缓慢的节奏艰难地一步步挪动过去。
刚要踏过去,不曾想水壶下面居然是一处冰裂缝,我差一点儿就跌入了悬崖。在这个海拔高度攀登,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掉入裂缝、雪崩、冻伤的危险。而每一次清理垃圾的行动,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定日县城海拔高,工农业基本没有,这就意味着这里的孩子没有太多的就业岗位。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孩子从事登山这个职业后,他们也和我一样,成为了最虔诚的环保卫士。现在,很多登山从业者都参与到环保工作当中,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清理活动,今年就清理了8吨垃圾。
从弯腰捡起脚下的一片方便面包装袋,到几十个人扛起上百斤的垃圾并打包推上卡车,我们从一点一滴做起,从一个人变成一个群体。
今年4月30日,西藏喜马拉雅高山环保基金会在珠峰大本营正式成立,确保了高山环保的长效机制,推进高山环保制度化、常态化。越来越多的社会和民间力量,正在逐渐参与到高山环保工作中。我相信,通过我们的不懈努力,引导各方共同参与,群策群力、齐心协力,一定能够做好珠峰登山环境保护工作。
在西藏,人和自然和谐相处了几千年,这里一直被称作“人类最后的净土”。这里的天最蓝,这里的山最高。我想,如果上天再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生在这片雪域高原,选择成为一名登山向导,做这片土地最虔诚的守望者。
大自然是最好的老师。我在无数痛苦和极端环境下一步步前进,一次次跟自己较劲儿,等再回头看时惊喜地发现,我已成为一个坚韧勇敢的人。然而,不止于突破自我,用一己之力影响和带动更多的人,才是让我觉得最骄傲的事情。
我是新青年,次仁旦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