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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百年》 ‖  落葵

2016-08-20 落葵 《诗人文摘》


        落葵,
1984
年生,山西人,暂居新疆,诗歌散见于《解放军文艺》、《诗选刊》、《诗潮》、《延河》、《西部》、《扬子江诗刊》、《中国诗人》等,有诗集《阅读全部日志》、《行走中的仙人掌》,诗作曾入选部分年度选本。

落葵的诗

 

◎黄河的铁驳船

 

站在后土祠浑浊的目光里

往远走去,黄河在此处狭长的河段

孤单的铁驳船在河中

袅袅的烟从简易的机动肺腔喷出

那身姿!好一个小垂手,又一个大垂手

石方的固堤,白色的骨骼在潮水的拍打下

缓慢沉重的声音

与马达的声响并行发出

两种不同的源头

骨头里的磷与钙

 

铁驳船在苍茫的河心

一辆车远远驶来

向着苍茫的腹地

 

 

◎吃羊

 

买孜然与辣椒粉回来的路上

又有一群羊穿过马路

带着膻味,匀润的羊粪蛋

从几只羊的小尾巴下播撒出来

中午,天山上的蓄水又放了下来

它们在水渠边喝水

恬静的画面

像初中时代的学生食堂

 

回到院子,哈萨克小伙拿着水枪

正在清洗羊肠

上午拴在柳树边上的羊

此时闭着眼

距离它脑袋5米左右

40度角的晾衣架上

它的一双肺挂着

略白的气管与粉红的肺片

不含尼古丁与焦油

如此健康

 

 

◎红曲

 

喘着气,扶着楼梯的扶手

那是一根未成年树木做的

上面瘤疤被刨子擦平了

纹理是不规则的圆圈

周围则是水平静的波纹

背上的小麦在袋子里

有些疏离

我不想让它们倾覆

 

又跑到庄稼地里

南瓜藤四处蔓延繁育子孙

一盏盏南瓜叶子美若芙蕖

挑最大的几片摘下

奔跑回家中,祖母已清洗完小麦

将其放入袋中捶打

白色的浆液四溅

碎小麦被从袋中掏出时

个体的界限已经模糊

两片南瓜叶将其包裹为一个个圆饼

置放在廊前长石上暴晒

 

半月后,坚硬如石头的曲块做好了

在它裂开的饼面上

淡淡的红色如同干涸的血浆

每一粒小麦都得到了和解

 

 

129团部坟场

 

泛白的沙地,成片的棉花地似一片绿色之海

尽头,一座座墓地半规则排开

黄土上,如同狮子鬈发

 

半个世纪前,他们进驻此地

脱掉军装,建设房屋、工厂

种植庄稼、挖掘矿藏

如今,不再是不毛之地

如今,他们躺在地下

同昆虫交谈,与黑暗说话

 

几株狗尾草在坟头摇曳

人之死亡,或许是另一种再生

 

 

◎那应是一处“麻扎”

 

野生郁金香肆意绽放

赛里木湖水拍打着岸边

从湖侧的丘陵地带走上去

秋阳照射枯黄的矮草

凉风从高耸的云杉林里侧身

吹拂着人间渺小的肉体

刹那,体内的秽气腾空

 

在一处石块垒起的高丘,两个诗人驻足

这应是一处“麻扎”

不然怎会有人用如此之多的奇石

来映衬他生前的光辉

不然怎么会

在他死后,仍用一副铁架子

焊铸在他坟墓的周围

 

注:麻扎,是中国新疆地区的穆斯林中实行的一种特殊墓葬制度,
麻扎是中国新疆伊斯兰教圣裔或知名贤者的坟墓。为阿拉伯语音译。

 

 

◎理疗师

 

突然造访,如同神秘来客

店铺在写字楼中,下方的过道

弥漫着蔬菜与水果的腐烂味道

菜贩子坐在平板三轮车的那头

疲倦和早衰让他像一个

游吟诗人,过道尽头的卤肉店

驱蝇条挂在空中

如磨坊风车上的裹尸布

 

豁然开朗的光线

被瞳仁吸收,法国梧桐树旁的女士

眼睛下的蚕已成熟

似欲破蛹而出

低廉蓝色化纤短袖里的手臂上

汗珠的部队正向下溃退

这正是我的理疗师

她的倦意

悬浮于时代的福尔马林溶液里

 

不远处,户外电视中的女主持人

正飒爽英姿地报道着

体育健儿在里约勇夺金牌的消息

 

 

◎过奎屯河大桥

 

各省牌照的汽车

拥堵在大桥的右侧

灰尘贴着前挡风玻璃飞舞

视野所及

推着车子的卖夹肉饼的汉子

满是机油污渍的写着“补胎维修”

的低矮墙壁

………………

 

从依连哈比尔尕山走出来的奎屯河

在尼勒克县顿了顿

她把几个好诗人

带给了中国

 

河水流经奎屯

宽阔的地势

使卷着浪花的河面

有了一种出世的慈祥

 

鹅卵石像壮士的头颅

横陈两岸

护佑着岸边草木葳蕤的未名植物

一个人卷着裤腿踏入河中

扭过头来,另一个人在不远处

大声喊着,

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

 

踩着刹车从大桥的高坡上下去

我在想

他们的名字,应该是

克里木或者买买提

 

 

◎电影里的小路

          
——《拯救大兵瑞恩》观后

 

门前小路迤逦向着远方

两边葱郁的灌木后面

是整片枯黄凋敝的农场

 

多么漫长的路途

三位年轻人曾在这里嬉闹、奔跑

转角的木质风车上留有他们

用小刀镌刻上去的符号

某一块石头的旁边

也曾故意阻挡了

一只蚂蚁的去路

冬天,静静看雪

雨后,疏浚路上的积水

如今,他们回来了

每个人的笑容躺在文件夹的

纸页上

 

他们的母亲正在清理餐具

两个餐盘委身于洗碗池的泡沫中

镂空的白色窗帘外,

黑色老爷车缓慢驶来

 

母亲放下压在窗帘边上的手

擦拭干净,推门出来

汽车已停在门口

门庭前的空地如此宽阔

没有一丝炮火的痕迹

 

手持阵亡通知单的军官下车后

刚把军帽摘下横放于左臂

悲伤的母亲已瘫倒

枣红的连衣裙匐在地上

像连绵不绝

浩瀚的花海

 

 

◎庙儿沟的野骆驼

 

去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寻找合作伙伴

那个地方叫“庙儿沟”

没有庙只有沟

马路在黄沙中间

像上帝用烙铁在罪人的皮肤上面

做了个标记

两边的红柳开得毫无章法

使得我不得不把SUV的速度

放慢

此时,那些野骆驼三三两两走了过来

闲庭信步

真如江南的文人雅客

最初,我被它们的满身泥污的臭气

熏得有点窒息

走了很远,我才摸着自己的脸颊

有些滚烫

 

 

◎小声说:选马沟,我来了

 

欲到达新疆

必要横穿甘肃

狭长的面积让我行程的三分之二都在

这个地方

过了兰州,甘肃的荒凉又渐染心间

褚红色的祁连山寸草不生

低矮的房屋零落在山势上起伏

犹似那朽木上绽放的

点点潮湿的木耳

 

导航图上

无数个村镇、河流、山坡、景点的名字

有的从眼睛中一闪而过

而有的

并无任何意义上的交集

只是我把这里每一个村庄

渺小的

有人骑马骑驴或者徒步经过的

地方

有雪覆盖过的

有寸草生长

甚至没有草生长过的

没有一泡尿浇灌过龟裂的硬土

都叫做“选马沟”

用诗人江一苇的口音

小声说:选马沟,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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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诗人就在当下

     《诗人文摘》,大型诗歌类网刊,成立于2005年,以报道国内外诗坛新闻、事件及诗歌评论为主。从2014年开始设立《名诗百家》、《今日诗选》、《经典诗评》等栏目,获得广泛赞誉,2015年开辟《一首好诗》,已经成为国内最受欢迎的诗歌栏目,《终南论坛》将成为中国新的先锋诗学论坛。为纪念中国新诗百年而开辟的新栏目《新诗百年》,将于2016年7月陆续刊出活跃在当今中国诗坛的诗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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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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