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奥诗2首赏析

Viau 星期一诗社 2024-01-10

维奥生于1590年，克莱亚克，法国阿根城附近，死于1626年9月25日，巴黎，前新古典主义时期的法国诗人和剧作家。

Théophile de Viau, Viau also spelled Viaud, (born 1590, Clairac, near Agen, France—died Sept. 25, 1626, Paris), French poet and dramatist of the pre-Neoclassical period.

Born into a Huguenot family of the minor nobility, Viau went to Paris, where he soon won a reputation as the leader of the freethinkers (libertins). He was briefly house dramatist to the Hôtel de Bourgogne in Paris, writing one important tragedy, Pyrame et Thisbé (1623). This period of prosperity ended when he was charged with irreligious activities. He fled, was sentenced in absentia to death, was rearrested, and was finally released in 1625 under sentence of banishment. His health broken, he died soon afterward.

Viau wrote odes and other poems on a wide range of topics. His verse is marked by a strong feeling for nature, great musicality, a use of original and ingenious imagery, and an epicurean outlook that is tempered by apocalyptic visions and the thought of death. He defended spontaneity and inspiration against the set of literary rules laid down by the influential poet François de Malherbe. Viau’s poetry was rediscovered by the Romantics in the 19th century.

理性凭借的希望虽说甜蜜

理性凭借的希望虽说甜蜜，

显露的创痛如何掩饰得住;

身中的毒箭任我逃到哪里，

一切救援都不能为我拔除。

我来到无人之境任热泪横流，

那大地萧索太阳也确萎靡，

我用流成小溪的泪水，不住

洒向雾空又浇上那片土地。

沿这荒凉地拖着如许的悔恨，

我独自步入密林中那片阴森，

里边栖有恶兆海雕和猫头鹰，

那里唯一可维护我的倚仗，

正是有人来追我也毫不担心

那块连太阳也不涉足的地方。

叶汝琏 / 译

泰奥菲尔·德·维奥是法国新古典主义文学时期的巴罗克诗人和剧作家。他前期的诗作歌颂自然、歌颂爱情;后期则深化了主题，把重点放在沉思人类的处境和归宿上。

“我本赤裸裸来到人世，/怎样去生活原也糊涂;/倘我死去而身无长物，/此生就算我无分得失。”看维奥的这一首十四行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红楼梦》里贾宝玉称赏的那段曲文：“……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诗如其人，文以显志，看维奥一生的经历，倒也的确和宝玉这位红楼公子有几分相似，生前风光，死后寂寥。在诗人眼里，人在世上如匆匆过客，生命转瞬即逝，命运难以捉摸。活在这世上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自由自在地恋爱、创作和战斗。

维奥的思想十分复杂，他效忠王室，又不屈于权力，他从小就是个新教分子，后来却背叛新教，皈依了天主教。他没有信仰，但有信念，这信念就是忠于自己，捍卫自由，所以他无法忍受任何外来的压迫和束缚。

很显然，维奥这种放荡不羁的独立精神也反映在了他的诗歌创作当中。维奥的诗歌语言明晰富有节律，和当时他所崇拜的马莱伯的主张相吻合。但是他所歌咏的东西，又像他的为人一样，大胆直率，无拘无束，而且刁钻古怪。他不写应酬之作，强调有感而发，力图在诗中反映出自己的切身感受和真实个性，而且在诗艺上也精益求精，这就使得他的诗在当时拥有众多的读者(17世纪一百年间，维奥的诗出了93版，而同时代的古典主义创始人马莱伯的诗只出了16版，由此可见维奥在当时受欢迎的程度)。如果不是品行和道德方面的原因，相信历代的史学家和文学家都不会忘记他。

由于不畏强权，蔑视宗教，维奥遭到了当权者和教派的痛恨与迫害。《理性凭借的希望虽说甜蜜》这首诗歌描绘的正是诗人当时艰难的处境。“理性凭借的希望虽说甜蜜，/显露的创痛如何掩饰得住”，维奥想凭借自己的理性和信念，寻找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但是感性的创痛却让他再怎么努力也没法掩藏。

这一句话，为全诗定下了一个悲观痛苦的基调。社会的迫害就像射在诗人背上的毒箭，不管他逃到哪里，都没有办法从体内消除。在这样的境况下，诗人只能幻想自己来到一块无人之境，彻彻底底地痛哭流涕，发泄自己的愤懑。在这块无人之地上，大地萧瑟、密林阴森，连太阳也不涉足，苍凉得没有一点生机。诗人独自步入这块土地，寻找人世间唯一可以护佑他、让他免于世俗攻击的倚仗。

尘世的喧嚣、世俗的迫害，让诗人想逃离这个世界，寻找灵魂的最后一块净土，但这样的愿望在现实生活中要实现又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1623年，维奥因“《林神巴那斯》事件”而被捕入狱，最后被逐出巴黎，次年客死他乡。( 柴田 )

梦寐中我唯求爱的安眠

梦寐中我唯求爱的安眠，

天未明双目和思想却醒来，

漫漫的长夜度尽了无奈，

我惊异我生性如此的乐天。

濒于绝望我起立誓言

扼杀我欲狂之心的所爱，

而我冒犯的理性却抵赖，

我不由己又热狂如前。

我明知死神紧跟着情痴，

但我见忧伤中如许魅力，

反教我神智不容它治愈;

人都该主宰自己的心灵，

古人有密特利达①嗜毒，

雷特里贡②吸血我独痴情。

叶汝琏 / 译

在维奥的十四行诗中，《梦寐中我唯求爱的安眠》是流传得最为广泛的诗篇之一。该诗作于1621年，非常典型地表现出维奥歌颂爱情、崇尚自由、捍卫自我的独立精神。

作为一首爱情诗，维奥在诗歌开篇就旗帜鲜明地向我们表明立场：爱情至上。但是维奥在这条感情的道路上走得并不顺畅，否则他何以“天未明双目和思想却醒来”?“漫漫的长夜”，他辗转反侧、烦恼不堪，最终在黎明之际“濒于绝望”，企图“扼杀”内心的“欲狂”，熄灭爱情的火焰。可是这个时候，他的“理性”却来“冒犯”，让他认清了自己“乐天”的本性。“乐天”对应的原法语词汇为“vivant”，在这里不仅是指乐观通达的生活态度，更是指鲜活积极的生命活力。如果说维奥原本就是热情洋溢的人，那么爱情就将他的这种“热狂”燃烧得更加鲜明、更加彻底。

我们知道，维奥的一生虽然短暂，却特立独行，标榜自我，不同流俗，尤其是在将同性恋倾向等同于道德罪恶的旧时欧洲，他能够坚定地维护自己的性取向、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实在难能可贵。社会对于非主流人士来说，从来都是残酷的。维奥知道，“死神紧跟着情痴”。《圣经·利未记》中早已宣判：“不可与男人苟合，像与女人一样，这本是可憎恶的……总要把他们治死。”不被理解、不被祝福的爱情背后，潜藏着死亡的隐患。爱情既可以带来幸福的高峰体验，也可能将他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爱或是不爱?这个时候，爱情已经不仅仅是感情的问题，它还是有关一个人的生存自由、选择自由的问题。维奥不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宗教教义对他并不构成任何束缚。但是，维奥生活在一个基督教盛行的社会，他的言行举止必然受到他人的制约。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或许能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他在第一、二节诗歌中所表达的那种“无奈”和“绝望”。当然，“热狂”的维奥最终选择了倾听自己的心声。

值得注意的是，每当维奥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是“理性”(“raison”)、“神智”(“esprit”)指引他做出了非同寻常的选择。17世纪的欧洲，理性精神被强调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社会主流所宣扬的理性，是一种与王权相妥协的产物，强调人的理智对情感的制约、对自由的规范，具有教条化和保守化的倾向。维奥虽然在诗歌第四节中也承认，“人都该主宰自己的心灵”，即人应该具备主体意识和能动性，但维奥强调的重心在于个人对自我的把握，而不是个人对社会的服从。所以，维奥的理性，与其说是一种自我克制的理性，不如说是一种自我认识的理性。

在最后一节诗歌中，维奥还引用了两个典故：密特利达嗜毒、雷特里贡吸血。密特利达是小亚细亚东北部一个古国的国王。他从小在宫廷阴谋的环境中长大，继承王位后，总是担心自己也会成为宫廷暗杀的牺牲品，因此在日常生活中给自己服食毒药，以增加身体对毒药的抵抗力。现在英语里的“万应解毒剂”的拼写“mithridate”，就是根据他的名字而来。雷特里贡是《奥德修纪》中的一个食人部落。在归国途中，尤利西斯所率领的12艘船中的11艘船，不听他的劝阻驶进了帖勒蒲洛港口。这些食人者便从峭壁上丢下巨石砸船，把人叉起，带回去吃掉。唯独尤利西斯是把船停泊在港口外面，才得以逃生。这两个典故，讲的都是奇闻怪事，一方面表现出维奥的巴洛克诗风倾向，另一方面也体现了维奥捍卫独立精神的决心。密特利达和雷特里贡的所作所为，都与社会主流格格不入，都不为芸芸众生所接受，但他们都是真实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而且都听从了自己的癖好坚定地生活了下去。维奥在他们的身上找到了勇气、力量和信念。

当维奥终于自豪地呐喊——“我独痴情”，我们似乎看到了一个披荆斩棘、历经险阻的勇士，攀登上自己心灵的高峰。无论是在信仰问题上、道德问题上，还是在情感问题上，维奥都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因为他不愿意将自己的人生交付给清规戒律，而是奉献给热情洋溢的自我和无拘无束的自由。( 蔡海燕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