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诗10首
请给那赫柏般纤细的腰身
系上维纳斯常用的腰带,
请给我心爱的女王绘上
阿尔班秘藏的瑰丽色彩。
请让她那颤抖的胸脯
披上波浪般透明的衣衫——
要让她自由自在地呼吸,
假如她想要,也可以长叹。
请画出那羞怯钟情的梦想,
画出我朝思暮想的少女,
那时我将用情人的幸福之手
在下面签上我的名字。
如今在宁静的生活中慵懒
将我藏进僻静的庭院,
用感情的锁链将我捆绑,
我的生活平静得有如晴天。
在我这简陋的寒舍里看不见
炫耀富贵的庸俗装饰,
我含着怜惜之心,微笑着
看着那可怜的富人的奢侈,
我为自己的生活感到幸福,
并不渴求堆成山的财富,
我不知道明天和昨天,
为清寒的生活而感到满足。
我独自思忖:“堆满房间的
金刚钻、各种宝石和黄晶、
斑岩空花瓶、贵重的玩偶,
对于诗人究竟有何用?
在时髦的圈椅和桌子外面
干吗要铺上阿尔比恩的呢绒,
套上里昂的华丽外套,
卧室里的毡毛卧榻又有何用?
还不如躲进远处的乡村,
或者平淡无奇的城镇,
远离京城、操劳和喧闹,
在平静安宁的一角安身,
在那里和骄奢淫逸绝缘,
节日里得到一份清静!”
啊,如果诗人的梦想
有朝一日得以实现该多妙!
难道说他就注定不能
享受远离喧嚣的美好?
我仿佛看见了我的乡村,
我的扎哈罗沃,它连同
栅栏、小桥和浓密的树林
像镜中一般清晰地倒映在
波浪起伏的小河之中。
山冈上是我的小屋,我可以
从露台走到悦目的花园,
福罗拉和波莫那一起为我
友好地把鲜花和果实奉献。
一行浓荫蔽日的老槭树
高耸入云,直冲霄汉,
白杨林子在低声喧阗。
每到霞光初露,我便手持
简陋的铁锹赶到那里,
在草地上踏出蜿蜒的小径,
去浇灌一株株郁金香和玫瑰——
在早晨的劳动中我倍感幸福;
在这里低垂的橡树下面,
我可以和贺拉斯与拉封丹一起
沉醉于怡然自得的梦幻。
附近有溪流在淙淙地奔腾,
在湿润的两岸中匆匆地奔流,
清澈的流水委屈地藏进
邻近的树林和葱茏的田畴。
已到了中午,在明亮的大厅里,
欢乐之神已摆好了圆桌,
面包和盐摆上了洁白的桌布,
菜汤在冒气,杯中有美酒,
餐桌上的梭鱼正等着宾客。
成群的芳邻闹闹嚷嚷地
走进大厅,打破了寂静,
入席了,响起酒杯的叮当声,
大家颂扬巴克科斯和波莫那,
还把明媚的春天歌颂……
这是我清静幽寂的书房,
我在莫斯科饱受折腾,
在这里远离骗人的美女,
远离那些恼人的繁冗
和那狡黠的妩媚女人,
她把全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中,
吹响永不停歇的喇叭,
记得她的名字叫光荣,
如今我与纯朴的大自然相伴,
做着思考哲学问题的游戏,
和年轻活泼的缪斯结盟……
这是我的壁炉,在薄暮时分,
当秋风秋雨在屋外张狂,
我喜欢坐在僻静的书房里,
对着壁炉默默地遐想,
我读读伏尔泰和维兰德的作品,
或者在灵感降临之际,
漫不经心地涂几句斯坦司,
然后把这些诗付诸一炬……
就在这里……但在幻灯上
一群幻影迅速产生,
在白色幕布上不断闪现,
幻影出现了,接着又消失,
犹如朝霞出现时的黑影。
这时就像在寂静的禅室,
我又向幻想的魅力献身,
我用无所顾忌而慵懒的手
东涂西抹到处撒下些诗韵,
我听见了马蹄声和马的嘶鸣,
绣花的鞍韂在眼前闪烁,
闪亮的披肩散发着光芒,
骠骑兵从窗前飞驰而过……
你在哪里啊,迷人的乡村
那一幅幅纯朴而安谧的景象?
我正展开幻想的翅膀
飞向那山谷中鏖兵的战场,
兵营里的灯火已经暗淡,
我全身裹着一袭斗篷,
同白发苍苍的小胡子哥萨克
躺在中间,远处刺刀在闪亮,
战马咬着马衔在嘶鸣,
偶尔从那高高的炮台上
响起巨雷般轰鸣的炮声……
我的心因渴望战斗而颤栗,
面对战斗中的刀光剑影,
我眼中冒着火星,于是我
冲上去要将仇敌消灭干净。
我的马载着威武的骑士,
像雄鹰一般冲入敌阵,
挥刀向仇敌猛烈进攻。
啊,你们,祖国的保护神,
请保佑这个战斗中的少年!
在那里他挥动豁口的马刀,
军帽上翎毛在随风飞旋;
他肩披切尔克斯斗篷,
默默地伏在马鬃上面,
箭一般飞驰在光滑的田地,
叼在嘴里的雪茄在冒烟……
然而戴着胜利的桂冠,
战士们啜饮着和平的酒浆,
我已淡忘了战斗的荣誉,
急于返回简朴的家园,
在那创建功勋的战场,
我只看到疾病和拐杖,
永远扔下复仇的刀剑……
我已经看到薄暮中的远方,
我窄小的屋子和幽暗的树林、
柴门、小花园和附近的池塘,
于是我这安分的哲人
又躲进了亲切温馨的家门,
遗忘了世界,被世界所遗忘,
重新享受心灵的恬静……
告诉我,珍贵的知心朋友,
友谊与爱情是否仅是梦想?
至今我仍在玫瑰丛中
无忧地欢度我的时光。
我的心灵天真无邪而清亮,
从未经受恋爱的烦恼,
但日子一天天飞快地流逝,
我童年的痕迹在哪儿能找到?
美好的年华已经过去,
初放的花朵已经枯萎,
心儿已不再欢乐地跳动,
当我看到蝴蝶可爱的样子;
随着微风轻轻地吹动,
它就在空中翻飞盘旋,
在一种莫名的激动之中,
我曾热血沸腾,情焰狂燃,
诉说着柔情万般的爱情,
用一种心儿才能听懂的语言……
我那黄金般少年时代的女友,
我那欢乐童年的知音,
我还能见到你吗,亲爱的苏什科娃,
我的知心朋友,秋水伊人?
到处跟随着我啊,你的倩影,
到处跟随着我啊,你可爱的姿容,
无论在朝霞灿烂的时辰,
抑或在寂寞的夜半幽暗中。
时而在幽暗的林荫道尽头,
万籁俱寂的傍晚时分,
我看见你就在我的前面,
懒懒地沉思默想,独自一人,
披巾遮不住你的玉体,
你的目光在胸前低垂,
双颊泛出恋爱时羞涩的红云。
四周一片寂静,月色冷清,
白杨阴沉地微微摇动,
暮色像一幅灰暗的帷幕
笼罩着远方的万千丘陵,
已经静静地沉睡的波浪
在月光下映出一片银辉,
小树林的倒影在随波翻腾。
树林里只有你我二人,
你俯身在我的手杖上面,
站在浓密的柳树底下,
一阵阵晚风在嬉戏撒欢,
给你雪白的胸脯送来清凉,
顽皮地戏弄着你的发卷,
勾勒出你那秀丽的美足,
透过你身上雪白的罗衫……
时而在夜半更深时分,
在你那高高的绣楼前面,
时值阴沉的隆冬季节,
我等待着另一个美丽的女伴——
雪橇备好了,夜色浓重,
一切都在沉睡,只有我在忧闷,
呼唤着懒洋洋的时钟的敲击……
我似乎听到轻轻的簌簌声,
我听到了那甜蜜的絮语——
她娇喘吁吁,步履轻悄,
那迷人的美人儿走下了台阶,
姑娘把她的情人拥抱。
马儿奔驰起来,奔向远方,
长长的马鬃在迎风飘扬,
雪橇在深深的积雪中飞驰,
你羞怯地依偎在我的身旁,
你微微地喘着气,我们都陶醉了……
在销魂的欢愉中默不作声……
可是怎么!梦幻突然飞走了!
唉!我的幸福原是一场梦……
在缪斯喜爱的寂静之中,
芦笛发出了纯朴的声音,
我的朋友,我要为你歌唱
梦想、年轻歌手的命运。
缪斯与灵感培育的诗人,
他在紧紧追随着幻想,
在心中寻觅着人生的欢乐,
即使是在危难的路途上。
就让克罗托没为我编织
幸福生活的黄金时刻吧:
幻想中自有人间的欢乐!
诗人比命运之神更强大。
给她
爱尔维娜,亲爱的朋友!来吧,把手伸给我,
我要凋萎了,请打破我这生活的噩梦;
告诉我,我还能看见你吗……要和你长久分离,
命运是不是这祥为我注定?
难道我们再也不能互相见上一面?
是不是我的岁月将永远蒙上一层黑暗?
难道晨光永远也不会再看见我们紧紧拥抱,
情意缠绵?
爱尔维娜!为什么在那夜阑人静的时刻,
我不能快乐地把你拥抱,为什么我不能
在爱火中颤栗,把我那无限惆怅的目光
投向我亲爱的美人?
在无言的快乐里,在两情缱绻的欢愉中
倾听你甜蜜的低语和轻轻的呻唤,
在昏暗的夜色里静静地睡在爱人的身旁
等待醒来时的温存爱怜?
【一八一六】
***
明晨我将持一文钱的蜡炬,
来到神像的前面谢恩:
我的朋友!我还是一个活人,
险些成了镰刀下的死鬼。
萨宗诺夫曾是我的仆役,
彼舍里则是我的医生。
胡子
哲理颂诗
一个骠骑兵笑得好神气,
眼睛瞟着拳曲的胡子,
用手指捻着成卷的胡须;
一个剃光胡子的智叟,
不以为然轻摇着他的头,
对蓄胡子的兵边说边叹气:
“骠骑兵,月光下万物都将衰亡,
就像波浪一浪接一浪,
王朝和世纪一个个消失。
告诉我,巴比伦城墙在哪里?
克里昂平庸的戏剧谁知悉?
时间的长河总匆匆流去。
“把你的胡子卷到耳后边,
洒上葡萄酒和朗姆酒添香,
为自己年轻英俊而得意,
他不用剃刀,只是常常
用买来的染发剂把胡子抹亮,
再用手和梳子把胡子梳理。
“为了不弄乱潇洒的胡子,
要像对待赫沃斯托夫的颂诗,
夜里小心把它包包好,
千万别把鼻子对着枕头,
睡梦中要把它好好伺候,
到早晨再重新把它捻好。
“在迟迟不散的欢乐晚宴中,
在一群头发花白的骠骑兵
和胡子乌黑的好汉圈子里,
快乐的宾客、热恋的情人
在为谁的健康而碰响酒瓶?
为战马,为美人,还为胡须。
“残酷的战斗就要开始,
炮弹在队伍当中炸起,
而你骑在威风的马鞍上,
并没有丧失理智和记忆,
你首先抓住拳曲的胡须,
然后把忠实的马刀高扬。
“为一种奇妙的力量所支配,
你正和可爱的美人儿幽会,
你筋疲力尽——把手伸出去,
在享受淫乐的狂喜之中
任意游走于美人的酥胸,
一只手捻着威严的胡须。
“你神气吧,骠骑兵,可永远记牢,
世上的一切都将瓦解冰消,
泯灭一切的时间在飞驰,
鲜艳的红颜会变得枯黄,
绺绺的青丝会变成秋霜,
暮年将损害所有的胡子。”
致维亚泽姆斯基公爵函摘抄
这样的人有福了,他在闹市里
向往着独自幽居的乐趣,
在远离闹市的地方他只看见
荒野、花园和乡村的民居,
有一片幽静树林的山峦,
有一条小河在奔流的山谷,
甚至于……牧放牛羊的景致!
这样的人有福了,他能和好友们
围桌而坐,直到人静更深,
用俄罗斯人的诗歌嘲笑
那一群斯拉夫派的蠢人;
这样的人有福了,他不为农舍
而离开繁华热闹的莫斯科……
不是在梦中,而是清醒时
把自己的恋人抚爱亲热!……
致瓦·里·普希金函摘抄
福玻斯的门徒基督复活了!
上帝保佑靠上天的仁慈
让理性也在俄罗斯复活;
它不知怎么,似乎已消失。
上帝保佑,让普天之下
复活和平与安宁的欢乐,
让那些可敬的科学院院士
都能够从长眠之中复活;
在我们这个罪恶的时代
愿祖先的美德得以复活,
为了和希赫马托夫们作对,
愿复活一个新的布瓦洛——
他是分裂和愚蠢的见证;
和他在一起会有更多的
白银,更多的黄金等等。
那些死亡的散文和诗歌,
可千万别让它们复活。
别让已故的鲍布罗夫先生
复活,他已被置诸脑后,
只配受某些记者的吹捧,
还有已故的诗人尼科列夫,
不安分的赫沃斯托夫伯爵,
所有混迹人间的人物,
他们都写得那么艰涩,
也就是写得又冷漠又费解,
真是不知羞耻又罪过。
致奥兰斯基王子
战场上的炮声早已掠过,
血淋淋的利剑已经砍钝,
死神扇动毁灭的双翼,
在世界上发出威胁的响声!
大功告成……欧洲君主们的
目光奠定了坚实的和平;
强大的攻势再一次用枷锁
将那被推翻的强盗严惩。
他亲眼目睹莫斯科的大火,
世界的灾难已被扫除,
幸福的沙皇穿过的紫袍
覆盖着这被推翻者的头颅。
他黯然走进黑暗的世界;
却突然发动了疯狂的叛乱,
建立了朝不保夕的皇权……
终于倒台,和全世界离断。
一切都静息了。炮火不再飞驰,
不再闪动血淋淋的利剑,
战争也不再扇动双翼,
用毁灭去威胁全世界的安全。
年轻的英雄,我赞美你啊!
你和阿尔比恩的神奇英雄
率领军队投入最后一战,
为波旁王朝的百合花雪恨。
叛军的大炮在你面前轰响,
血染的盾牌在你后面奔忙,
你在战火中有如风暴,
到处放射着荣誉的光芒。
你流下了年轻战士的鲜血,
你身上闪耀着光荣的伤口,
爱情啊,用花冠送上奖赏!
你无愧于复仇勇士的称号。
梦
(片断)
让诗人到处去烧香求告,
百般追逐幸福和声名吧,
上流社会可怕,我暗淡的一生
将从荒凉的小径默默地打发。
让歌手们用响亮的赞美
去祝愿神仙们万寿无疆,
我只轻声歌唱,不让响亮的琴弦
打扰我那幽静的书房。
让奥维德们去歌唱爱情吧,
西色拉女皇不给我安静,
爱神不为我编织幸福的日子:
我要歌唱莫耳甫斯的厚礼——幻梦,
我要教会你们在静谧中安睡,
沉浸在愉快而深沉的梦中。
来吧,慵懒!来到我的幽居。
凉爽和宁静在把你召唤;
我只把你看作自己的女神;
准备好和妙龄贵客做伴。
这里静悄悄:令人厌烦的喧闹
已消失在门外;在明亮的窗上
挂下了光洁透亮的窗帘,
在一向昏暗的壁龛上边,
只透进一片曚昽的日光。
这是我的沙发;快光临我的幽居;
你是女皇,我愿向你归顺。
愿你手把手地教导,一切
都是你的:色彩、画笔和诗琴。
而你们,我迷人的缪斯的朋友,
你们已把爱情的枷锁忘记,
你们当然要宁静的梦乡,
而宁可放弃对土地的统治,
啊,哲人们,我会叫你们惊奇,
如今我要用诗歌的花环
去装点莫耳甫斯的宝座,
我只为你们讴歌安恬。
请你们宽宏大度含笑
倾听这安乐之道——我的诗篇。
在大自然安排的安乐时刻,
在静谧的夜晚,万籁俱寂,
你们是不是每一次都情愿
迷醉在奇思妙想的怀抱里?
快点到宁静的乡村住所去吧,
那里可以悠闲而快乐地生活,
简直是天堂,但要离开城市,
那里懒汉的吵闹总把人折磨。
不错:在城里可以整天
同美女捕捉快乐的影子;
在上流社会打哈欠、出风头,
晚会时在嵌木地板上旋转,
但难道能畅饮梦乡的快慰?
夜幕降临——被夜晚的幻影
所迷惑,我已快要睡着,
突然,在街灯的亮光底下,
一辆疯狂的四套马车
隆隆响着金色的车轮,
傲慢从我窗前疾驰而过。
我又打起瞌睡,街上又震动起来,
娱乐正奔赴无聊的舞会……
天哪!难道在这里睡觉
就是为了在通宵失眠中受罪?
又在震响,可天已拂晓,
梦在哪里?在乡村岂不更好!
那里小树林的树叶在颤动,
牧场上有流水神秘的喧闹,
金色的田野、谷地一片寂静,
乡村里一切都能让你睡好觉。
啊,甜蜜的梦,没有什么来打扰,
只有被朝霞唤醒的公鸡
也许会发出刺耳的啼叫,
要提防,别让它从梦中惊醒你。
因此,就让那些母鸡的苏丹
远远关在后宫里自鸣得意,
或者唤醒农夫去耕田:
亲爱的朋友们,我们要安睡。
这样的人百倍有福了:他能够
远离京城、马车和公鸡而入寐!
但您别以为在宁静的乡村,
不费任何力气就能够享受
快乐夜晚中睡梦的甜蜜。
那么需要什么?——活动,诸位!
慵懒值得赞许,但一切都有限度。
请看:在床笫上白了头的克里特,
一个受尽折磨的痛苦的病人,
一生在痛风与忧愁中度过。
天亮了,不幸的人气喘吁吁,
呼哧着,从床边爬到沙发上,
整天坐着;当夜雾在漆黑的夜色中
慢慢扩散,笼罩着世界,
克里特又从沙发爬上眠床。
不幸的人怎样度过一个夜晚?
在安详的梦中,在愉快的梦境?
不!梦在他不是快乐而是折磨;
不是用罂粟,而是用沉重的手,
莫耳甫斯合上他的眼睛,
在令人烦恼的夜晚,可怜人
真是度夜如年,万分苦痛。
我不愿像共同的朋友贝尔舒,
要你们去从事强体力活动:
扶犁去耕地,在狩猎中取乐。
不,我要请懒汉来树林里:
我的朋友,这里的早晨魅力无穷!
在宁静的田野,透过神秘的林荫,
绚烂的白昼在骄傲、明亮地闪动!
天色渐渐明亮;流水潺潺,
后浪逐前浪,寂静的河岸在闪光;
鲜嫩的青草上还滚着露珠;
金色的湖泊里沉睡着波浪。
请拿起你的手杖,我的朋友!
到树林里去,到谷地去走动,
哪怕累倒在陡峭的山巅,
漫长的夜里你将有个深沉的梦。
只等夜幕在天边垂挂,
就让我们生活的欢愉光临,
快乐之神举着斟满的大杯,
酒神哪,请带随从来主宰我们。
朋友们,请和他们适度地饮宴:
把咝咝冒泡的红色葡萄酒
满满地、满满地斟上三杯,
但那鼓起双颊、胖乎乎的
科摩斯请别来敲我们的门扉。
我喜欢他,但只在午餐的时候,
在中午我会友好地接受
他的馈赠,但是说实话,傍晚时
我宁愿和他的芳邻交朋友。
不吃晚饭——神圣的规矩,
想做个好梦的人一律遵守。
要当心,英明的慵懒的子孙,
要提防舒服那骗人的外表。
白天别睡觉,唉,糟了,糟了,
如果习惯于睡几小时午觉!
有什么舒服?只觉得迷糊。
酣畅的梦从此离你而去。
你已不能享受快乐的幻想;
你的一生只有痛苦的失眠相随,
睡觉也苦恼,醒来也苦恼,
日子就在无穷的苦恼中流逝。
但如果是在野外的瀑布旁,
山下水花翻腾,浪花飞溅,
美妙的幻梦,疲劳的奖赏,
就会在涛声中飞到荒野的河岸,
用一片迷雾蒙住你的眼睛,
用它飘然的手把你轻揽,
把你放在柔软的青苔上——
啊!在哗哗的水声中睡去多么香甜。
愿你舒适的梦延续得更久,
对幸运儿的享受我只有歆羡。
你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
在冬季的阴雨天,宁静的傍晚,
没点蜡烛,你独坐书房:
周围静悄悄,白桦树也看不见;
天色逐渐逐渐地昏暗;
天花板上似有幽灵在走动;
炭火在暗淡,一缕青烟
像轻飘的水汽升上烟囱;
于是莫耳甫斯挥起无形的魔杖,
使万物蒙上一层薄薄的幽暗。
眼前蒙昽了;《老实人》合上了,
突然从手中落到双膝间;
你轻叹一声,手落到桌上,
你的头也随着垂到胸前,
你睡着了!你头上是一片宁静:
意外的打盹比睡一觉还香甜!
治愈心灵痛苦的奇妙高手,
我的朋友莫耳甫斯,多年的抚慰者!
我随时都乐于为你牺牲,
你早就在祝福,为你的献身者。
我怎能忘记那金子般的岁月,
我怎能忘记那欢乐的幸福时刻,
那时,一到傍晚我就躲在角落,
在安宁中把你呼唤、等候……
我并不喜欢呶呶不休,
但我喜欢回忆儿时的生活。
哦,我怎能闭口不谈我的奶娘,
不谈那些神秘之夜的美妙,
那时她戴着睡帽,穿着老式衣裳,
为驱走魔鬼而向上帝祷告,
诚心诚意地为我画十字,
对着我轻声娓娓讲述
死鬼和鲍瓦立功的故事……
我常吓得动也不敢动,
缩进被窝里,气也不敢出,
没有了感觉,浑身麻木。
神像前一盏陶瓷小灯
微微照亮了她深深的皱纹,
珍贵的古董——曾祖母的睡帽、
露出两颗牙的宽宽的嘴巴,
这一切都使我吓得掉了魂。
我浑身战栗——瞌睡终于
悄悄爬上了我的眼睛。
这时一群长着翅膀的幻影,
许多男男女女魔法家,
从高高的蓝天飞临我的玫瑰床,
用幻象对我的梦施加魔法。
我神驰于阵阵甜蜜的幻想,
在密林深处,在牟罗马草原,
我遇到剽悍的波尔康和多勃雷尼亚。
我少年的脑子里不由得浮想联翩。
但你逝去了,啊,宁静的夜!
青春的年华已经来临……
请给我阿尔班柔和的画笔,
我便领略了青春爱情的梦境。
但它在哪里?它在兴奋中出现,
同时又在兴奋中灭亡。
我醒过来,望着天空寻找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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